浅谈李贺诗歌透视的人生悲剧

2022-09-10

在唐代美丽绝伦的诗歌苑圃中, 有一朵黑色的罂粟花短暂地绽放、凋亡, 留给后世一份无限的孤独与失意。这是一个独特的存在, 他用自己的诗词麻醉自己, 放任自己, 最后也毒死了自己。有人说唐代少了一个李白便少了一份潇洒激情, 少了一个李贺, 却失掉了整个生命悲剧的厚重。汪曾祺先生曾经对他做过这样的评价:“他是一条在幽谷中采食酿成毒, 毒死自己的蛇。”[1]他就是李贺—那个被称为“诗中之鬼”的李贺。

李贺生活的时期并不太平。他的一生经历了中唐的德、顺、宪三朝, 上承安史之乱的浩劫, 各地战乱不止, 唐朝社会的各种矛盾在全面地深化。朝中的宦官擅权跋扈, 各地的藩镇武装割据, 使当时的政治气氛变得沉闷窒息, 大唐帝国已在所难免地渐渐走向衰落, 大多数的知识分子对社会的期望已变得沮丧和失望, 昔日的盛唐已成为伤感的幻象。公元808年, 18岁的李贺到东都洛阳, 以《雁门太守行》拜见韩愈, 备受赞赏, 遂声名远扬。21岁时, 他参加河南府试, 被荐举进士, 但遭小人的嫉妒和攻击, 说李贺父名晋肃的“晋”与进士之“进”同音, 犯家讳, 依据礼法惯例, 应避讳不得参试。李贺被迫放弃了考进士的权利, 断绝了仕途之路。尽管名倾朝野的韩愈写《讳辩》为其辩解, 也无济于事。这对少年诗人来说, 是一个非常沉重的打击。公元817年, 这位一生悲愤郁闷的天才诗人在家中病逝, 年仅27岁。

李贺的鬼诗, 往往呈现幽冷而凄苦的色调, 情感也以灰暗和沮丧为主。这种情感和基调, 我们可以在李贺的鬼诗中找到许多, 如《秋来》:“谁看青简一编书, 不遣花虫粉空蠹。思牵今夜肠应直, 雨冷香魂吊书客。秋坟鬼唱鲍家诗, 恨血千年土中碧”, 王琦对此的疏解是:“苦心作书, 思以传后, 奈无人观赏, 徒饱蠹鱼之腹……不知幽风冷雨之中, 乃有香魂悯悼作书之客, 若秋坟之鬼, 有唱鲍家诗者”[2]。诗人的知音和同调, 只有冷雨之中的香魂和秋坟之鬼, 其中愁肠、冷雨、蠹书、鬼吟, 构成了一幅极为凄苦索寞的画面, 表达了诗人在现实世界没有一个知音也没有一线希望哀苦无告的处境。

翻开《李贺诗选》, “鬼影憧憧”的感觉近乎无处不在。鬼诗是李贺诗作中数量最多也是最精彩的一个类别, 李贺得名“鬼才”, 恐怕与此有很大关系。李贺的鬼诗在构思上有四个明显的特色:一是关注鬼魂的生活环境以及与此相关的象征着死亡的种种物象, 如墓园、秋坟、尸骨、鬼火、棺材和烧化乱飞的纸钱等, 这都是一般诗人不愿触及的, 李贺却予以关注并进行细致的描绘。如对苏小小鬼魂的描绘, 类似的情形也表现在《秋来》、《神弦》、《溪晚凉》等鬼诗之中。二是勾画鬼魂形象, 体察鬼魂心理, 表达鬼魂情感。《秋来》中那个吟唱鲍家诗的秋坟之鬼, 诗人强调他的“恨”, 而这种恨又通过苌弘碧血、深夜冷雨和一缕香魂变得更加强烈, 更加震撼。类似的鬼魂生动形象和凄苦心理描绘还有不少, 如“左魂右魄啼瘦肌, 酪瓶倒尽将羊炙”的战死饿鬼 (《长平箭头歌》) , “茂陵刘郎秋风客, 夜闻马嘶晓无迹”的武帝鬼魂 (《金铜仙人辞汉歌》) [4]等。三是将人间场景着意改造成阴森的鬼魂世界。《南山田中行》和《感讽五首之三》都是描绘诗人居住地南山一带景色的。从诗中提供的景色和物象来看, 这是个月白风清之夜:清澄的池塘蛙鸣阵阵、虫声唧唧, 盛开的野花傍着秋熟的稻谷, 淙淙的流泉之上秋萤纷飞。但让这位充满死亡意识的胆怯诗人行走于其中, 一切就变了个样:蛙变成了“荒蛙”、红变成了“冷红”、雨变成了“鬼雨”、流萤也变成了“蛰萤”、甚至变成了“鬼灯”, 好像在为新来的鬼魂引路。于是一个美丽又充满生机的南山之夜, 成了鬼气森森的恐怖世界。历代诗人咏七夕, 或是称道牛郎织女这个美丽的神话故事, 或是借此来抒发人间的别离相思, 但李贺在此夜却又想此鬼魂苏小小, “钱塘苏小小, 更值一年秋” (《七夕》) , 可以说是七夕诗中一个另类。四是强调人鬼永隔又欲人鬼相通。人死不能复生, 幽冥相隔, 人会睹物思念逝者, 鬼也会依恋人间, 这是李贺鬼诗的一个主要题旨, 如《追和何谢铜雀台妓》一诗中写道:“佳人一壶酒, 秋容满千里。石马卧新烟, 忧来何所似?歌声且潜弄, 陵树风自起。长裾压高台, 泪眼看花机”[5]。据《邺都故事》, 曹操欲死后仍上铜雀台与诸姬相聚。但在李贺的这首诗中, 曹操死后音容笑貌已化为乌有, 台上诸姬的歌声潜弄, 武帝已幽冥相隔寂然不闻, 唯有风吹陵树声而已。作为这种悲哀的补救, 李贺在诗中不止一次“招魂”或“招鬼”, 如“愿书汉戟招书鬼, 休令恨骨填蒿里” (《绿章封事》) , 这在《神弦》一诗中表现的更为充分:《神弦曲》在乐府传统中皆是祭神诗, 表现女巫祭神悦神的场面。李贺在此诗中, 不但悦神而且慰鬼, 不但飨神而且筵鬼:“海神山鬼来座中, 纸钱萃鸣旋风”、“呼星招鬼歆杯盘”。这也反证了前面所说的:李贺尽管将鬼魂世界写的寒气森森却并不可怖, 相反却觉其幽怨可人, 可怜可悯。李贺的思想是比较单纯的, 他把诗视为性命所系, 也唯有诗歌才显示出其生命的价值。

鬼诗是“诗鬼”李贺的成名作, 现实世界中强烈的失意感在他诗词所创造出来的一种阴邃的气氛中凝固。扰攘的鬼火银光闪闪, 鬼域以碎片的形式窸窸窣窣地张开。他在“焉入鬼域?”的自问中不能回答而不了了之, 于是转入对这遍地鬼火的悲凄之景的精雕细琢中。这种对鬼的世界的兴趣是怎么来的呢?他的心理因素是主导, 不仅是现实不幸的内化, 更多的是“对生命的可能性受到戕害的恐惧”。由于生性敏感, 在病魔的折磨中不免对可能对他带来伤害, 促他死亡的事物格外关心。当鬼这一载体作为诱因魅惑地向他招手时, 他偏执地以为悟到了生命的谜底:自己悲凄的命运对应的正是这星光点点的磷光鬼火, 自己的生命像这磷光鬼火一样深邃幽渺地舞蹈。

李贺作鬼诗毫不忌讳而自戕, 是他在受苦中无暇他顾, 在惧死至极中反写死亡之肆无忌惮的悖谬, 更见其苦楚之深。

摘要:李贺是中唐时期的天才诗人, 自身命运多舛, 诗歌华丽、浓烈、厚重, 充满了对于生命的悲伤。面对现实的不幸, 他用纸醉金迷的奢华生活麻醉自己, 在堕落鬼域与排斥死亡的矛盾中消耗自己的生命, 走向幽冥。鬼诗是“诗鬼”李贺的成名作, 他真正把鬼的本质内化作自己的生死离别的深挚遗恨, 知道终有一死且预察到早夭而产生的真实流露的感情。

关键词:李贺,鬼魂,诗人,诗作,情感

参考文献

[1] 汪曾祺.黑罂粟花——李贺歌诗编读后[M].

[2] 三家评注李长吉歌诗[J].上海古籍出版社, 1998.

[3] 杜牧.李贺集序[M].樊川文集, 7.张表臣.珊瑚钩诗话, 1.

[4] 徐传武.李贺论稿[J].台中广阳译学出版社, 1997.

[5] 郝经.长歌哀李长吉[J].郝文忠公陵川文集,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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