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记现代诗歌

2024-07-10

回乡记现代诗歌(精选6篇)

回乡记现代诗歌 第1篇

回乡记现代诗歌

1

暮色挨近河水时,提灯笼的人

还在大声唱歌

离家的人爱上月亮

也怨上道路

秋天总是让田野空阔

风吹过草木,吹过昆虫的一生

走在风中

我是被时光催促得很急的那个人

2

落日里,最让我忧伤的是木槿

一次美丽耗费花朵的一生

不管风吹不吹

那些红的,白的,蓝的,黄的`

都在暮色里枯萎

它们来去匆匆的身影

多么像世上

只爱过我一次的人

我还来不及看清她的脸

一场大雾,就过来,遮住她短短一生

3

二叔,梧桐树断了

鸟蛋滚了一地

堂弟唱童谣时,云就飘在屋顶的上面

二叔

你把稻草堆得那么高

那一年,我总是想入非非

忙着替天空折叠翅膀

替堂弟做木马

二叔,那么多白纸被我浪费

我画的鸽子

至今还不能飞

4

这是七月

我用满河的流水清洗身体

和我一起前来的兄弟,有的康健

有的白发丛生

夕阳

从西向东拉扯树木的影子

往事比青草茂密

但流过我身体的,不是从前的河流

5

蝉说,秋天从今天开始

一队避我而去的灰鸽子,将天空飞得那么高

只有老屋因为空无而日渐低矮

水井荒废

艾蒿已老

门楣上的对联,暗淡,残损

依稀的一个风字,到底写自那一年的春天?

现在,打开木门的

还是我吗

走进镜子里的这个人,鬓发已灰

6

我依旧迷恋从瓦缝中射下来的一束阳光

落地之前

照亮堂屋里冲撞的虫子

和飞舞的灰尘

它笔直,有力

仿佛是一条确定无疑的隧道

让我的记忆

在穿越重重灰暗后,抵达光芒之地

7

阳光炽烈

在正午,顶一张荷叶回到二叔的家

婶妈在井边洗菜

侄儿在屋檐下数蚂蚁

一只狗看着我

恍如初识

门前的桑树,摇晃30年以前的葱茏

二叔递来一把桑葚

我尝到时光保留的甘甜

8

雨后新晴,村南的土坡上

站满看彩虹的人

空气清凉

重新出现的阳光

把树叶子照得清翠,透明

这时

我站在一棵树下

我看到的一切

在这个午后,带给我无限的欢愉

9

每一次走进甘蔗地,就不愿意出来

一棵,两棵,三棵

更多的甜在前面

我喜欢这样的无边无际

我叹息

终其一生

不能成为其中一棵

但我还是愿意这样一棵一棵地数着

仿佛把甘蔗数多了

进入我身体里的甜蜜,也就多了

10

在月光下漫游,我的身体是轻的

感觉灵魂已经放下重物

塘水安静

浓密的树影落沉入水底

一只鸟梦里的叫声,与几十年前

何其相似

出村路上,我的心宽如田野

禾物,沟渠,草坡,河流,树林

所有和记忆有关的事物

一一回到原来的位置

只是河堤上,提一盏灯走进星空的那人

已不是我自己

回乡记现代诗歌 第2篇

这天一大早,我们就坐上了略阳到汉中的班车。一路上山林郁郁葱葱,田野里果实累累,我的心情十分愉快。

换过两次车后,我们终于来到了奶奶家所在的小村庄。只见整个村庄被碧绿的稻田密密地包围着,微风吹过,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稻花香。走近稻田,只见沉甸甸的谷穗把稻子都压弯了腰,谷穗的前端有一些谷粒已经开始由绿变黄了。

这时,我看见奶奶正在稻田里拔稗草,火辣辣的太阳毫不留情地笼罩着她那瘦小的身躯,汗水不停地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流。奶奶看见我们后十分高兴,立即放下手中的活领着我往家里走,边走边说:“田里的`稻谷再过一个月左右就能收割了,你们国庆节再回来时就能吃上新米了。”我看着奶奶被黝黑的脸庞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手背上和胳臂上被叶子割了许多细小的伤口,难过地流下了眼泪。

到了晚上,稻田里的蛙鸣声此起彼伏,仿佛在演奏一首秋天的交响曲,萤火虫忽上忽下、忽快忽慢地飞舞着,仿佛在为交响曲伴舞。远处正在建设的高铁站灯火辉煌。走进一看,只见宽阔的站前广场上有许多工人师傅正在加班加点地忙碌着,高大雄伟的候车大厅里面也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设备安装和调试。据说西安到成都的高速铁路9月30日就要开通运营了,到时候人们出行就更方便了。

正在这时,一列试运行的高速列车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听爸爸说,高速列车的速度可以达到二百多千米每小时,是普通列车的好几倍呢。

回乡记 第3篇

在济南机场, 宋词坐大巴转中巴, 到达家乡滨海县宋庄。滨海县东临渤海, 宋庄是典型的小渔村。宋词好几年没回家了。

宋词在村头下了车, 感觉阳光有些热烈, 抬头看了看日头, 往家走。他走了几步, 一个崭新的青石牌楼矗立在眼前, 上面用隶书写着两个大字:宋庄。

青石牌楼两边镶嵌着一副金色对联, 上联:渔樵耕读自在吉祥, 下联:琴棋书画逍遥如意。落款有行小字:宋庄村委宣。宋词歪着头, 看了半天, 也没理出个头绪。他想, 世世代代捕鱼种地的小渔村, 怎么就突然琴棋书画了?

村里新起了柏油路, 路两边晒满了金灿灿大海虾。妇女们包着头巾, 手攥竹爬犁, 在路边不停地翻动大虾。成双成对的妇女, 一人站一边, 手持大铁筛子, 用力地摇来摇去, 虾皮纷纷落下来, 筛子里红黄相间的虾肉裸露出来。妇女们有说有笑, 脸上汗水粘着虾毛, 似起了薄薄的雾。

“哎呀呀, 这不是祥叔家的狗蛋吗?你不在深圳开你的工厂, 发你的大财, 跑回家做甚?莫不是想家了?”桂花婶子晃动着肥大腰身, 一对大奶子上下摆动, 一边筛虾, 一边对宋词说。

“我说他婶子, 人家当了大老板就不许回家了?狗蛋可是一个月给祥叔邮三千大元呢。谁像你家春生, 一年到头, 一毛钱都拿不回家, 你还当宝贝宠着他。”同桂花婶子一起筛虾的春柳婶子夸奖宋词。

“听说今年海上发了啊, 一年能收入四五万呢?这样下去, 两年还不得起个小洋楼?”宋词连忙上前问好。

“八九万?起个楼?你当还是前几年?八九万起个厕所还差不多。现如今起个两层的, 加上装修, 没个三十万下不来!物价毛上了天, 黄瓜都五块一斤了, 以前可是五斤一块的!”桂花婶子气鼓鼓地说。

“两年不到, 咋就涨这么贵?真他娘的没天理了!”宋词原以为城里物价像疯牛一样飞上了天, 农村物价总会温和一点吧。看来, 城里农村一样, 都疯了。宋词心里深深叹了口气。

“贵?你去问狗日的宝贵去, 除了宝贵家的宅基地不用钱, 除了村委领导班子那些狗日的宅基地不用钱, 你看看村里谁家的宅基地不用钱?!半亩宅基地要十万呢, 真狗日的黑!”桂花婶子脚跺了三跺, 狠狠地往柏油路上吐了一口口水。

“不对不对, 今年半亩地涨到十五万了!”春柳婶子更正道。

“又涨了?你怎么知道?”桂花婶子瞪大眼睛, 脑壳顶似响了一声炸雷。

“我侄子红星在村里当会计, 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昨日告诉我的, 我还能唬你!”春柳婶子剜了一眼桂花婶子, 语气里透着优越。

“我操宋宝贵他亲娘!我家春生可咋办哦, 盖房子, 娶媳妇, 没个四十万整不下来。看来是要把老娘我这把老骨头累散架哦。生了春生这个讨债鬼, 日子没法日弄了哇。”桂花婶子唉声叹气, 眉毛上像挂了两个秤砣。

“日子该咋日弄还得咋日弄。哈哈, 你就慢慢吃你的苦吧。”春柳婶子哈哈大笑。

听两人说话, 宋词终于明白了一个残酷的现实。第一, 两年前的副村长宋宝贵现如今扶正了;第二, 物价飞上了天, 房价比前年翻了三番。

沿着柏油路走下去五分钟, 便是宋庄河。宋词幼年时, 常常在河里摸鱼抓虾。那个时候, 一到夏天, 宋庄河碧水荡漾, 岸柳成行, 芦苇飘摇, 宛如江南水乡。野鸭游来游去, 鱼儿时不时地跳出水面, 打个漂亮的圈儿, 又翻进水里。村里人直接在门口提水煮饭、洗衣, 运气好的话还能徒手抓一只发呆的野鸭。每当下游河里的水被抽到河两边田地里时, 宋庄河水位就会下降。这时就可以挽起裤管, 下河“翻湾”了。

所谓“翻湾”, 就是捞鱼。翻湾时节, 村里男女老少全体出动, 小到穿开裆裤的小屁孩, 老到七十岁没了牙的老奶奶, 纷纷在河里抓鱼。有鲤鱼, 有鲫鱼, 个个又大又肥。每次, 宋词总是能抓十几斤。回家后, 从里屋搬出一个大铁盆, 装满水, 把野生大肥鱼从渔网兜里一倒, 扑啦啦, 鱼儿争相露出水面, 憨头憨脑, 吐小泡泡, 惹人喜爱。鱼儿煎炒烹炸, 样样鲜美, 连吃三天都吃不完。

宋词沿着柏油路来到宋庄河时, 发现昔日碧水荡漾的宋庄河已经瘦成了一条小溪。宋词坚信自己记忆没错, 原本属于河面的地方, 已经立起了十几排二层小洋楼, 有几个朱漆大字闪烁在日头里:宋庄新村示范小区。宋词眼睛一闭:混蛋!愚蠢!无知!放着天然的自然风景不留, 盖几栋破楼, 简直是天打雷劈!

宋庄的农舍多是些红砖瓦房四合院, 瘦成小溪的宋庄河在很多人家屋外卑微地流过。河水浑浊不堪, 发出难闻的刺鼻气味。不远处镇上的一家皮革厂烟筒里冒着黑色浓烟, 下水道流出的黑水向着宋庄河滚滚而来。

宋词的心疼了一下。眼前的宋庄河像是被家长抛弃的野孩子, 浑身上下脏乎乎的。“溪”边垃圾遍地, 烂菜叶子, 破旧塑料袋混杂其间, 苍蝇在上面盘旋。几只山羊在垃圾堆上吃着烂菜叶子, 见到宋词, 抬起头咩咩叫了几声。

宋词朝山羊挥了挥手, 转身看到了三爷。三爷蹲在墙根一个阴凉地方, 一只独眼看着宋词傻笑。

三爷身上的确良老中山装上缝满了补丁, 胸口一块红补丁上面写着“毛主席万岁”, 肚子上一块蓝补丁上写着“滨城移动欢迎你”, 领口补丁是一块红布, 写着“和谐”二字。三爷的中山装穿了很多年, 油腻腻黑得发亮。三爷头戴一顶破旧红军帽, 花白头发和胡须纠缠在一起, 皮肤被日头晒成了非洲大爷。

见到宋词, 三爷张开只剩三颗牙齿的大嘴, 中气十足地喊:“要变天了”。

宋词走过去, 在裤袋里摸出芙蓉王, 抽出一根, 喂到三爷嘴里, 打开火机给三爷点上。香烟燃起来, 三爷深吸了一口, 吐出一个漂亮烟圈, 露出黄中透黑的牙齿说:“狗蛋娃儿, 要变天了。”

“变天?变什么天?”宋词知道三爷疯疯癫癫多年, 嘴里尽是些疯话。

“您老身上的补丁哪里来的?谁给您缝上去的?”宋词凑过去, 与三爷并排蹲在一起, 笑着问三爷。

“扯的。”三爷吐出一口烟。

“哪里扯的?”宋词问。

“镇上挂在电线杆上的横幅, 我放羊的时候顺手扯的。”三爷打了个懒洋洋哈欠说。

“您扯人家横幅, 难道不抓您?难道毛主席万岁也是您扯街上的?”

“哼!我堂堂宋吼王, 谁人不知, 谁人不晓?扯个横幅哪个敢拦!哪个贼子敢拦, 且看老夫手中的青龙偃月刀!哇呀呀呀!”三爷站起身, 刹那间, 字正腔圆, 双手挥舞, 平地起雷, 把宋吼中的关公吼得淋漓尽致。

“哎呀呀, 老夫不该扯了毛主席的红标语啊。哎呀呀。”霎时间, 三爷抱着脑袋蹲到墙根里, 肩上似乎担了无尽的悔恨。

宋词拍拍三爷肩膀, 把整盒芙蓉王塞进三爷怀里, 叹了口气, 起身朝村里走去。

宋词知道三爷中山装上“毛主席万岁”的大红布是滨河县县长奖给三爷的。

多年前, 三爷是滨海宋吼第一武生。宋吼源于宋庄, 唱腔类似京剧, 与京剧相比, 嗓门大, 高音足, 声音婉转高亢, 几百年来, 在滨海地区广为流传。谁家婚丧嫁娶, 都要请当地的宋吼戏班吼上几场。因唱腔声嘶力竭, 近似于吼叫, 当地称之为宋吼。“文革”期间, 滨海地区宋吼大比武, 三爷获得第一武生美誉, 县长亲自为三爷颁发了奖品。奖品是一套崭新中山装和一幅毛主席万岁的红标语。

县长握住三爷手说:“宋得宝同志, 只有你这样的同志才配穿中山装, 才配家里挂毛主席红标语!”

三爷的女友是县里宋吼剧团台柱子荷花, 是剧团团花。荷花扮演穆桂英一举成名。三爷与荷花作为团里台柱子, 可谓情投意合。可惜的是, 荷花被副县长的儿子, 县二中副校长赵瘸子看上。赵瘸子和他爹摆鸿门宴, 灌醉荷花, 强奸了她。荷花被迫嫁给了赵瘸子。三爷也被迫离开县剧团。三爷回到宋庄后, 开始疯癫, 有时清醒, 有时糊涂。在宋庄, 三爷养羊为生, 终生未娶。

哎, 可惜了这对金童玉女啊。宋词回忆着三爷身世, 摇了摇头, 提着包缓步向家走去。

2

回家第三天, 宋词还在西屋里睡懒觉, 忽然听到院子里有个粗门大嗓嚷嚷:“我狗蛋表侄子回来了?可想死我了, 快出来让我见见。”

宋词皱了皱眉, 很不情愿地起身下床, 来到堂屋里, 屁股还没挨着椅子, 一阵旋风刮到面前, 啪的一声, 肩膀上挨了一掌, 耳边炸雷般响起:“表侄子, 长得越来越像个干部了, 可想死你表叔我了。”

宋词抬眼, 笑了笑, 说:“表叔, 多年不见, 你可老得快成爷爷了。你五十岁不到, 咋看上去快八十了呢?”

“你以为都像你一样, 天天躲在空调房里喝闲茶, 出门就是宝马、奔驰的, 进了酒店不是鲍鱼就是龙虾。像你这养尊处优, 皮肤一掐一包水的样子, 哪里知道我在海上天天日弄浪头的苦哦。”宋词表叔张发财苦着一张驴脸, 坐回椅子, 闷头抽旱烟。

琐琐碎碎扯了半天, 张发财转入正题。张发财起身给宋词点了一根烟, 谦卑地笑了笑, 佝偻的腰略微弯了弯, 说:“表侄子, 这次你表叔来, 一是来看看你, 二来是拉下这张老脸求你帮个忙。”张发财说完, 挠了挠头顶几撮稀疏的头发。

“表叔, 需要什么, 说吧, 亲里亲戚的, 能帮就帮。”宋词心里尽管很不情愿, 碍于亲戚面上, 不得不表面客气。

“是这样, 我儿子你表弟成刚, 今年二十六了, 再不结婚就要打光棍了。你这个烂表弟不争气, 从十七岁出门干建筑, 一年到头给我拿回家的不到一万块, 一点出息也没。日他娘的, 照这个速度, 猴年马月也娶不起半个媳妇。这不, 村里他喜鹊嫂子帮他介绍了个对象, 就是杨村修电动车的杨老八他闺女, 人家同你表弟相是相中了, 就是提出的彩礼钱我实在是受不住啊。二层楼一套, 嫁妆钱九万九, 长长久久的意思, 空调、冰箱、洗衣机、电脑、摩托车样样都不能少。我算了一下, 盖房子结婚, 没个五十万下不来。这是要我的命啊!”张发财摇晃着头发稀疏的脑袋, 脸上似压了五千斤石头, 堆起的皱纹都能夹死蚊子。

宋词的心抖了抖, 喝了一口茶, 望了望身边的老爹, 老爹点点头。宋词清了清嗓音, 说:“表叔, 差多少钱, 只要我能帮上的, 我就帮。”

“二十万。表侄子, 只要二十万, 你表弟就能结成婚了, 我老张家就能传宗接代了。”张发财两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

宋词又喝了一口茶, 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液, 说:“表叔, 现在农村结个婚也太恐怖了, 城市里都没这么疯狂啊, 就不能量体裁衣, 量力而为?再说成刚表弟年龄也不大, 努力干几年再结婚也不迟啊。”

“还不大!你是在大城市里享福久了, 都把老家的风俗忘干净了。你放眼望望, 别说滨河县, 就说整个山东农村, 哪个男娃子不是不到结婚年龄就哭着喊着讨婆娘, 这彩礼钱哪年不是打着滚儿疯了似的涨?你表弟在农村都是超级老青年了, 再不结婚, 就彻底打光棍了!”张发财噌的一声从座位上站起来, 在堂屋里转圈子, 唾液四溅。

“这……表叔, 我深圳虽开着工厂, 但工厂开起来, 花了很多钱, 都超了预算, 目前也是借债度日, 平时资金也需要周转。你看这样行不, 我先支持个一万, 剩余的您再想想办法。”宋词声音里疲惫之极。

“什么?一万?整个镇里, 谁不知道我有个身价上千万的表侄, 你表弟眼看打光棍, 你就眼见着见死不救?眼见着我老张家断了香火?你三岁的时候, 误吃了老鼠药, 满嘴吐白沫, 要不是我背着你狼一样地跑, 跑到乡卫生院给你洗了肠胃, 救了你一条小命, 你哪里来的千万身价的命?祥表哥, 你来说道说道。”张发财话里隐隐含了炸药。

宋词父亲站起身, 把张发财按在椅子上, 转身看着宋词, 说:“狗蛋, 你表叔说得在理, 你再怎么难, 也是千万身价的老板了。你名声在外, 能帮你表叔一把, 就帮一把。要我看这样, 发财表弟, 狗蛋做生意也需要钱周转, 就让狗蛋借你二万吧, 不足的部分你再想想办法。”

宋词张张嘴, 心里苦到不行, 似吃了三斤苦胆, 他本能地想拒绝, 看看父亲, 又看看表叔, 叹了口气, 点了点头。

张发财很不满意, 不过也没有办法, 长吁短叹而去。

当天夜里两点钟, 一里地外的镇上几辆疾驰的摩托车噪音划破夜空, 传到宋庄, 惊醒了宋词。宋词再也睡不着, 在床上翻来覆去烙饼。他开始觉得自己回家住段时间的打算是个巨大错误, 也埋怨父亲不理解自己, 向亲戚逞能。自己在深圳的处境又不能同父亲细说, 怕父亲担心。宋词一度想喝下一碗鹤顶红, 从此就“驾鹤西去”, 可眼见着辛苦开起来的工厂, 心中又万千不舍。

第二天一早, 宋词隔壁邻居巧林嫂来串门。一进门, 看到宋词就说:“大兄弟, 你在深圳发了, 我一不求你利, 二不求你钱, 你大侄子, 雪勇, 十九岁了, 让他跟你去深圳帮你打工吧。”

宋词摇摇头, 说:“嫂子, 我们都在技校里招工, 机器都是高科技的, 必须懂专业知识的人才能操作。”

“那给你看大门, 总成吧?”

“看大门的有保安公司的专职保安。”

“那就扫地, 端茶倒水都成!”

“工厂有负责清洁的阿姨。”

“真的安不下?”

“的确安不下, 要不你先让雪勇去上技校, 毕业了再来找我。”

“算了, 算了!人一阔就变脸, 俺们算是高攀不起了!”只听屋门“砰”一声响, 巧林嫂走了。

宋词闷头喝茶, 低头不语。

晌午时分, 宋词家里走进来一个壮汉。壮汉一身笔挺西装, 扎着鲜红领带, 头发锃亮, 打着哈哈, 一进屋, 就上前握住宋词手说:“词弟, 从深圳衣锦还乡, 怎么不去哥哥家坐坐啊。来来来, 到村委喝几杯去, 我叫厨子炖了黄河梭鱼, 你在深圳可是吃不到的。”

“去吧, 去吧, 如今你富贵哥要风得风, 要雨得雨, 威风得很, 村里首富呢。你不给他面子那可不行。”宋词本想推辞, 老父亲却在身边帮腔。

“哪里, 哪里, 祥叔你说错了, 村里首富可是我词弟, 我顶多只能是个二。”宋富贵笑呵呵地说。

来到村委会, 宋词上了三楼。三楼是村委会吃喝的场所, 装修得富丽堂皇。酒宴已经摆开, 满满一桌酒菜, 热气腾腾, 已有三人坐定。

“词弟, 这是我们镇常务副镇长刘镇长, 这位是县公安局王副局长, 这位是清河乡腾龙武校章校长。几位兄弟, 这位就是我常同你们提起的, 大名鼎鼎的宋庄首富, 如今在深圳发财的深圳市荣达电子有限公司总经理宋词宋老弟。”宋富贵一一介绍。

酒过三巡, 宋词总算听懂了这场酒宴的意思。第一, 合作开发宋庄新村示范小区二期工程, 只要出资五百万, 保准来年翻成一千五百万;第二, 给村里捐钱建老年活动中心, 不多, 五十万就成。

宋词在内心冷笑。别说眼下没有五百万, 就是挤得出来, 他也绝不会干这种断子绝孙的事。宋词站起身, 懒懒地笑了笑, 打了个傲慢的哈欠, 说:“诸位, 失陪了, 我得回去休息了。第一, 我没钱投资什么二期工程, 就算有, 也不会投。如果你们还有良心, 就把一期房子推倒重建。你看看你们用的水泥板, 薄得像女人裙子, 你看那钢条, 细得像麻花, 再说那天花板, 一下雨就漏。刘镇长, 你是镇上的父母官, 虽说招商引资是好事, 但镇上都引了些什么破企业, 皮革厂、五金厂、化工厂, 都是些重污染行业, 你晚上抬头看看, 天上还见得到星星不?你看看镇上的几条河都臭成什么样了, 到处垃圾遍地, 以前乡亲们吃河水, 吃井水, 现在你看看谁家还敢吃, 都是跑到二十多里地外的南天拉水吃, 你们造的什么孽?我还听说我们村在镇上化工厂打工的宋发财生了重病, 前几天死了, 检验报告说是慢性中毒死的。为官一任, 造福一方, 你们当官的良心被狗吃了吗?宋富贵, 你这个当村长的还是给村里积点德吧, 百年以后, 你还想不想进宋庄祖坟?至于捐款建老年活动中心, 你们把新村示范工程建得这个烂样, 还谈建什么活动中心。郭美美你们总听说了吧。你想我会捐吗?失陪了!”

宋词转身, 大步离去, 身后传来一声摔杯子的声音:“操!有俩钱就拽上了, 你给老子小心着!”

3

回家这几天, 宋词心情越来越压抑, 光来借钱的七大姑八大姨就来了五拨。借钱理由千奇百怪, 债务没躲成, 反而损失了几万块。他还得躲。宋词每天吃完早饭出门, 到野地里去散心, 遇到陌生电话一律不接, 即使家里打来的电话也不接。

在村口, 宋词远远地望见了二丫。二丫是邻居牛叔的小女儿, 二十多岁, 身材曼妙, 花枝招展。在北京一所大学读大三。

“词哥, 这是去哪里耍?”二丫脸上带了蜜。

“随便走走, 你在干吗呢, 二丫。”宋词微笑着问。

“我也是随便走走, 你要叫我晴文, 晴天的晴, 文化的文。我可是大学生了, 别二丫二丫的, 多土气。”二丫撅着嘴表示不满。

“你再晴文, 也是在宋庄生的。你的根在这里。”宋词笑道。

“词哥, 我的根在这里, 可是我找不到我的根了, 现在的宋庄不是我记忆中的宋庄了。你知道的, 以前我们这里家家夜不闭户, 现在都是高宅大墙, 一不小心牛啊羊的就被偷。现在村里的壮劳力打工的打工, 上船的上船, 留在村里的都是些老弱病残。就前几天, 福生叔家的大黄牛被偷牛的偷走了, 福生叔察觉追出来, 被偷牛贼踹倒在街上, 口袋里的钱也被顺走了, 气得在家打吊瓶呢!”二丫气愤地说。

“难道派出所都不管?都是吃屎的闲人吗?”宋词眉毛越来越紧。

“派出所?哈哈, 此处省略一万字。”二丫耍了个流行语。

“哎, 世风日下啊。”宋词长叹一声。

“词哥, 咱们宋庄再也不是以前的宋庄了, 打牌打麻将的多起来了, 镇上还开了黄汤子。”二丫说道。

“什么是黄汤子?”宋词问道。

“哎呀, 就是一些东北来的小姐啦, 说是给你洗脚, 其实就是洗到床上去了, 咱们村的宋至高, 就被堵在床上, 罚了五千呢, 老婆闹着要离婚。”二丫说道。

“知错就改, 没必要离婚吧, 老夫老妻的。”宋词叹道。

“中招了, 花了好几万还没治好, 不离才怪呢。”二丫说道。

“咱们村男人咋都坏成这样了啊, 以前老祖宗的家法可是很严的。”宋词感慨不已。

“屁, 时代不同了, 你当是穿越啊。男人乱, 女人也乱, 咱村豆腐哥的老婆, 嫁过来的时候十九, 今年二十九。自从豆腐哥在船上打工, 掉进海里被淹死后, 现在也开张做生意了。”二丫说。

“什么生意?”宋词不解。

“开门做生意, 豆腐西施, 一次五十, 还办贵宾卡, 优惠卡, 十次免一次, 一次买十斤豆腐免费送一次。”二丫说道。

“真的如此?我记得小玉以前是一个见人脸就红的乖女孩啊, 怎么就……”宋词说不下去, 两眼忧虑地望向远方。

“不信?不信你就去试一次, 哈哈。”

宋词看了看二丫美丽的脸庞, 说:“幸好妹妹你还依然传统, 依然纯洁。”

二丫扭着性感的身体凑上来, 嘴里哈出的风把宋词耳朵弄得痒痒的:“词哥, 我知道你是大款, 最近我看上了新款的i Phone4, 你帮我买一个吧, 我回北京好让同学们羡慕一下。不过, 你放心, 我不会让你白买的, 晚上你要是有空, 可以带我去县城的宾馆, 你想怎样就怎样。”

宋词大吃一惊, 说道:“你还是个学生, 怎么有这样的歪心思?”

“屁, 这算什么, 你没看新闻吗?很多人为了i Phone4都卖肾呢, 何况你又不是外人, 我俩顶多算一夜情。”二丫笑着说。

“你个小屁孩, 这样做咱俩属于乱伦!你大脑没受刺激吧。”宋词声音里含了愤怒。

“屁, 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你不同意就算了, 可别对外人乱说。”二丫扭头就走。

“我不信, 我不信, 你说的这些事压根就是你乱说的, 不可能的!”宋词冲二丫背影喊道。

“爱信不信, 你还以为是二十年前的宋庄啊。”二丫转过头喊。

宋词心里像压了千斤重的大石头。石头是黑色的, 周边流着肮脏的黑水, 宋词猛劲地摇头, 朝田野深处走去。

田野一片碧绿, 玉米叶上露珠晶莹, 像颗颗珍珠。田埂上野草茂盛, 蜿蜒而去。不知名的小河缓缓流过。野地一如从前, 质朴而美丽。

微风吹来, 庄稼的清香, 泥土的芬芳, 扑进宋词鼻孔。宋词陶醉在故乡的田野里。

宋词回转身, 遥望宋庄, 视野里的宋庄失去了曾经的古朴, 土坯房逐年少下去, 街上铺了柏油路, 安装了路灯, 小汽车摩托车多起来, 噪音也多了起来, 路边乱扔的垃圾多了起来, 失了往昔的安静。许多房子在拆, 拆了的也在建。整个宋庄像一个闹哄哄的工地。最痛心的是, 人心变了, 宋词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二丫的话, 还是只相信一半。宋词认真地想, 哪怕是只相信十分之一, 眼下的宋庄都是那么的不堪。

宋词不喜欢现在的宋庄。他骨子里喜欢的故乡是二十年前的宋庄。那时的宋庄, 街道整洁, 或婉约, 或宽阔, 八百多户人家, 家家四合院, 院子里种满了榆树、枣树、槐树、桃树等各色树种, 美得醉人。

出海归来的男人, 在河边对出海归来的渔船敲敲打打, 缝缝补补, 刷一遍黄亮桐油漆, 来年下海就如同新的一样;女人们三五成群, 聚在街头巷尾织网, 大大小小的渔网在女人灵巧的手指间缓缓流淌, 慢慢变长变宽, 泛出幽幽绿光。在日头下, 在月光里, 在女人家长里短里慢慢变长。足够长时, 就被男人们用船拉入大海, 网上满满的鱼。这是一家人的希望, 是厨房里的柴米油盐酱醋茶, 是孩子们身上的衣裤, 嘴里的棉花糖, 是男人们嘴里的烈酒, 手里的香烟。村里人淳朴, 邻里和睦相处。谁家包了饺子, 煮了面条, 必然端一碗给邻居孩子吃, 那家接了饺子面条, 也会在厨房里拿出地里新摘的豆角、黄瓜, 或是海里新鲜捞的螃蟹、大虾回赠邻居。若是街上丢了什么物件, 也不担心, 隔个半天一天, 顺来路寻去, 总会拾到。若是被相熟村里人拾到, 还会主动送上门, 嘴里嚷着:“狗日的, 莫不是夜里伺候婆娘累了, 锄头都扛不动, 扔街上了?”丢东西的老相熟龇牙笑笑, 递上一根烟, 兴致来了, 还要喝上一壶。

二十年前的宋庄, 没有偷牛贼, 街上没有黄汤子, 娃子结婚也只花三五千, 盖个五间红砖大瓦房也就万把块, 走地鸡三块钱一只, 猪肉也才二块一斤, 村里的人都恪守祖训, 敬老爱幼, 也没有高污染的工厂, 宛若人间天堂。

在物价高昂的深圳, 身价几百万的宋词也就是个小企业主。现在, 钱不值钱了, 一套房子就几百万。宋词身份尴尬。真正的上流社会混不进去, 在打工一族口里又是有钱的资本家。在传统思维里, 资本家都是喝血的。只有天知道, 宋词每天工作十六个小时, 厂里采购、生产、财务、客户应酬样样操心, 起得比鸡早, 睡得比狗晚, 客户一叫, 立马到位, 点头哈腰装孙子。宋词每天睁开眼, 就是房租水电、工人工资、国家税费, 生怕那一个月做不好, 辛苦白干亏了本。他还要时刻提防竞争对手背后捅刀子, 要认真分析公司里有没有藏着间谍, 要时刻应对着客户的砍价。客户个个都是刽子手, 一刀砍下去, 微薄的利润就没了。最近一段时间欧债闹得凶, 订单不景气, 老客户不仅订单少, 而且还严重拖欠货款, 几个大客户一拖款, 宋词的资金链就非常紧张, 喘不上气。银行贷款条件苛刻, 审批又慢, 银根紧缩, 贷不到款。民间高利贷月利息最少百分之五, 贷了也是亏本, 宋词不能不贷, 前前后后贷了一百多万, 每个月苦苦挣扎都赚不到钱。这还不够, 供应商们叫嚷着追债, 一天几十个电话轮番轰炸, 有人还雇了黑社会, 不给钱就要动刀子, 宋词被迫从深圳回山东老家躲避。

在深圳, 作为民营小企业主的宋词苦苦挣扎。他本想回老家休息一段时间, 没想到, 回家后心情更加郁闷纠结。

忽然, 听到河边有嬉笑声。宋词循声走去, 几个十几岁的孩子在抓青蛙。渔兜里青蛙四肢腿乱蹬, 呱呱乱叫。

“谁家的孩子, 不知道青蛙是益虫吗?你们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宋词皱起眉头说。

“知道, 我还知道抓一只青蛙五毛钱。”个子高点的男孩说。

“你们卖到哪里?”

“卖到镇上饭店, 切了腿, 做田鸡粥吃, 烧烤, 放点辣椒, 也好吃。”

“混账东西, 你切青蛙的腿, 你可知道它们是很疼很疼的。它们爱护庄稼, 它们也是有生存权的。”

“你那么大的人了, 连这个世界弱肉强食你都不知道。你长这么高, 饭白吃了!”

“你们这群小屁孩, 老师是怎么教育你们的。地球上的动物都是有生存权的, 人类并不比它们高尚!”

“屁话!屁话!这么大的人了还讲屁话, 镇上的饭店就是我们老师家开的, 老师的婆娘开的, 哈哈。”

宋词心里很闷很痛。他望了望几个孩子渔兜里的几十只青蛙, 说:“卖了换成钱, 去干什么?”

“上网玩征途。”

“我要玩劲舞团。”

“我要看苍井空老师。”

宋词抬头看了看天上流云, 摇了摇头, 从口袋里拿出一百元:“拿去吧。你们的青蛙, 我三块钱一个收了”。

看到宋词把青蛙重新放回河里, 大点的孩子把一百元放在嘴上亲了亲, 对其他孩子说:“他真是个傻冒!”

4

晚上, 在镇上吉祥饭店里, 宋词与村里铁杆哥们儿宋雪军吃饭。

宋雪军满面红光, 腆着将军肚, 与宋词干了一杯啤酒说:“狗蛋, 该跟你说说去年村里去世多少人了。我记得, 过去每年我们都讨论这个话题的。”

“说来听听。物是人非, 白云苍狗啊。两年没回家, 咱宋庄就大变样了。”宋词把一杯啤酒灌进肚里, 神情惆怅。

“知道不, 去年宋庄出大事了。程芹芹把他男人给杀了, 捅了三刀, 其中一刀扎在心脏。那狗日的宋九金哼没哼上三声, 就挂了。”宋雪军满嘴酒气, 在自己心脏位置比划了一个姿势说。

“咋这样狠呢。我记得程芹芹是我们镇上镇花啊, 腰是腰, 臀是臀的, 男人看了裤裆都撑不住啊。”

“谁说不是呢。有道是, 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你知道程芹芹的前任老公是谁不?”

“当然知道, 临村刘家庄的刘大水。不是前年在船上喝酒, 出来撒尿, 没站稳, 掉大海淹死了吗?”宋词听说过刘大水的故事, 也知道程芹芹改嫁的事情。

“嘿嘿, 你可知道, 当时刘大水船上, 谁是副船长吗?”宋雪军吃了几颗花生米, 卖了个关子。

“是谁?”

“宋九金!”

“很多出海回来的人说, 刘大水是被宋九金推到大海里的, 目的就是为了霸占他的钱财, 霸占他的老婆。刘大水船上的小工二娃子起夜撒尿亲眼看到的, 只可惜二娃子从年初到现在, 生不见人, 死不见尸。”

“莫不是也叫狗日的宋九金祸害了?”

“谁知道呢。我猜程芹芹把宋九金杀了还有别的原因。”

“什么原因?说来听听。”宋词与宋雪军碰了碰酒杯。

“那狗日的宋九金经常去县城找小姐, 得了病, 回来传染给了程芹芹。另外, 这狗东西滥赌成性, 家里被他败的几乎家徒四壁了。可惜了一朵鲜花插到了臭牛粪里。真是自古红颜多薄命啊。”说完, 宋雪军打了个伤感的饱嗝。

宋词无语。近几年发生的事, 离他对宋庄的记忆越来越遥远。眼前的宋庄, 宋词越来越陌生。

“唉, 人心不古, 江河日下啊。”宋词无比伤感。

“也有感人的事, 想不想听。”宋雪军又卖关子。

“知道我们村的捕鱼能手宋喜华不?”

“当然知道, 大名鼎鼎的捕鱼高手。”谈到宋喜华, 宋词并不陌生。小时候, 喜华经常送鱼给他吃, 从来不收钱, 性格好得很。

“死了!”

“啊!”宋词正把一个蛏子送到嘴边, 听到宋雪军的话, 脑袋嗡了一声。

“死得惨啊。你知道的, 他小儿子天生心脏不好, 医生说要做心脏手术, 要三十万。喜华两口子起早贪黑, 拼命下海捕鱼, 就是为了早日将小儿子的心脏病治好。去年秋天海上起了警报, 说是有台风, 所有渔船必须靠岸回港。”

“难道他们没有回港?”

“是啊, 那时候, 喜华哥两口子下的海网, 刚好碰到了大鱼群, 价格很贵的梭鱼群。多干一天, 就能收入个一万块。那可是好几个月也见不到一次的梭鱼群啊。”

“再好的鱼群也不能顶着台风硬上啊。不能要钱不要命啊!”。

“谁说不是呢。后来, 我听喜华哥的老父亲说, 当时小孙子治病的钱只差二万来块了。再就是医生说, 再晚个几个月, 孩子就没救了。”

“最后真的没跑回来?”宋词不希望这是真的。

“没, 海上起了台风, 他们被冲到一个小岛上。三天后才找到他们尸体。当时, 两口子面对面抱在一起, 身体都冻硬了。你想那么大的海浪, 那么大的海风, 打火机肯定被海水打湿了, 也没有吃的, 三天啊, 是生生冻死, 饿死的……”宋雪军眼圈泛红, 说不下去了。

宋词久久不语, 深刻感受到人生的脆弱与命运的无常。他将一杯啤酒倒在地上, 心里默念:喜华哥, 愿天堂温暖, 没有海浪, 也没有海风。

5

半个月后, 宋词接到了舅舅电话。舅舅叫他去喝酒, 语气有些凝重。宋词外公去世早, 从小与舅舅张玉清亲。舅舅相邀喝酒, 宋词痛快答应了。

舅舅住在镇上, 家是一个简陋的四合院。院里几棵修竹挺拔, 舅舅种的花草摆满院子, 五间瓦房显得有些破旧。不过, 小院整洁温馨。舅舅堂屋墙上挂满了字画, 多是舅舅自己写的, 自己画的。宋词最称奇的是舅舅拥有一大间书房, 诸子百家, 中外经典名著应有尽有。舅舅年轻时, 在县城新华书店做临时图书管理员, 挣的几个钱几乎全部买了书, 为此没少挨舅妈数落。舅舅痴迷读书, 痴迷琴棋书画, 写一手漂亮小楷, 梅兰竹菊画得生动传神。在宋词的整个生命记忆里, 最依恋最崇拜的就是舅舅了。他与舅舅的感情, 甚至比对父亲的感情还要深。宋词的名字就是舅舅起的, 狗蛋是亲爹给起的。宋词常常想,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还真是大。

舅舅在堂屋摆了一桌子菜, 破天荒地拿出珍藏多年的一瓶一九八二年的茅台。宋词知道这瓶茅台的来历。这瓶酒是外公挚友送给外公的。外公一辈子没舍得喝, 临终前传给了舅舅。舅舅喜好杯中物, 平日对这瓶茅台摸了又摸, 硬是没喝一口。舅舅今日拿出来, 大方起封, 倒了满满两大杯。宋词隐隐感到有什么重大事情要发生。

宋词举起浓香四溢的茅台, 关切地对舅舅说:“舅舅, 您身体一直不是很好, 外甥衷心祝福舅舅身体早日康复, 健康长寿。我先干了!”宋词说罢, 一饮而尽。

“好, 好。你舅我高兴, 没白疼你。过年过节的, 不但送我好多礼物, 单单这屋子里的字画, 除了我写写画画的之外, 都是你送的。难得外甥支持我。其他亲人, 唉, 就都不说了罢。”舅舅说着说着, 伤感起来。

宋词看着舅舅消瘦灰暗的脸色, 心疼地说:“舅舅, 送你的字画书法虽说作者也有些虚名, 但在我看来, 他们不及舅舅功力的十分之一。”

“莫不是哄舅舅开心?”舅舅疲惫的脸上荡起笑意。

“实话实说, 绝对客观。舅舅身在乡村, 可惜了一身才华。”宋词替舅舅惋惜, 凭借舅舅的知识与文化修养, 绝对不输于一般名家。只是舅舅长期身在农村, 没有出头之日。

舅舅起身, 领宋词来到书房, 指着满墙字画, 满书柜经典古籍, 枯瘦的手在房间里画了一个大圈, 说:“这满屋子的一切, 舅舅都送你。外甥可不要笑话舅舅寒酸”。

“舅舅, 哪里的话。对于外甥来讲, 这都是些无价之宝。”

“还有, 你一直说你外婆的老院子安静, 今天我也送你。另外, 我在老院养了几只信鸽, 是隔壁张小帅送我的军鸽。他去年退伍, 去了苏州打工。还别说, 这军鸽还真行, 小帅在渤海湾驻岛部队当武警, 平时写信也不走邮局, 就靠信鸽来来去去。这几只信鸽, 属小灰最厉害。渤海湾方圆几百里岛屿, 无论从哪里飞, 都能回到你外婆的老院。真神了!”

舅舅领宋词参观外婆的老院子。老院子已没人住, 院子里几棵老枣树古朴苍劲, 荒草满院, 屋顶杂草丛生, 几只燕子在屋檐下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舅舅打开老木门, 三间房, 还算整洁, 宋词知道, 舅舅偶尔会过来打扫。

舅舅领着宋词, 把老屋上上下下看了个仔细, 生怕遗漏掉任何地方。

舅舅拍了拍宋词肩膀, 说:“小词, 我在这屋子里长到二十二岁, 直到结婚成家才搬了出去。以后, 这房子就归你了。你要记得托人常来打扫修缮, 不打扫修缮, 日子久了, 就会破败, 喏, 这是钥匙, 你拿好。”

“哦, 舅舅, 我知道了。我表哥志明在昆明买了房子, 你是要同舅妈去享福的, 呵呵。”宋词恍然大悟。

“是啊, 明天就去享福了, 到了那边, 腰也不疼了, 也不用天天吃药了, 也不用天天挂牵你们这些晚辈了”。舅舅笑了, 眼里充满亲切。

“昆明是春城, 对您身体的恢复是有帮助的。昆明离深圳也不远, 我也会抽时间去看望您的。”宋词高兴地说。

舅舅留恋地看着宋词, 深情地说:“小词, 再给舅舅磕个头吧, 就当提前过年了。我怕明天去了那边, 过年的时候, 你就没机会再给我磕头了。”

宋词觉得也是, 过年回山东。舅舅就要去昆明, 过年可不就见不到了嘛。宋词跪倒在地, 把头重重地给舅舅磕了下去。

宋词在舅舅家喝完酒, 吃完饭, 与舅舅道别, 回家而去。

第二天早上, 宋词接到舅舅噩耗———舅舅喝农药服毒自杀了!

简直晴天霹雳!宋词悲痛欲绝, 匆匆赶到舅舅家, 见到舅舅遗体, 眼前一晕, 昏了过去。

宋词醒来时, 院里搭起灵棚。乡邻开始祭拜, 哭泣声此起彼伏。灵棚中央挂着蓝色旌布, 用白纸隶书写着“至诚至孝至义张门讳玉清公之灵位”。供桌上摆满了糕点水果等祭品, 三炷香袅袅而上, 散发着无尽哀思。

宋词起身, 向主持丧礼的村里老人要孝衣。

老人说:“外甥可不穿重孝。”

宋词说:“给我。”

老人说:“按规矩, 只有内亲可穿重孝, 外戚不用穿的。”

宋词说:“给我!!”

老人说:“玉清他外甥, 不可破了规矩。”

“给我!!!”宋词几乎是吼, 眼睛红到要杀人。

另一个老人凑上前, 说:“老槐, 你咋就这样板呢?真是一根筋, 外甥给舅舅穿重孝怎么了?你不知道玉清就这么一个外甥吗?不知道他们爷俩一直很亲吗?破个例又咋了?”

宋词重孝给舅舅守夜, 其间看到舅舅留下的两封遗书。

其中一封是写给他的:

好外甥小词: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 舅舅已去了另一个世界。

自此, 舅舅不再受苦, 身体不再疼了, 也不用花钱了。舅舅很热爱生活, 但病痛折磨难以忍受。最痛苦的是, 你表哥谈的几个女友接连失败, 根本原因在于对方要求有个房子。女家希望自家孩子嫁个好人家, 有个遮风避雨的家, 要求并不过分。可恨舅舅没有这个能力, 赚不来大钱, 加上身体有病, 耗费钱财, 家里每年里几无积蓄。只靠你表哥一人奋斗, 真是难为他了。

你为你表哥凑的首付五万块钱, 我已嘱你表哥务必五年内还你。舅虽不在大城市, 每日看电视, 知道你在深圳打拼也不容易。小民营企业生存艰难。你表哥欲借你十万凑首付时, 我嘱他最多不能超过五万, 不可凭空增加你的负担。

舅舅惭愧, 你艰难创业之时, 舅舅未能添砖加瓦, 反而借你钱, 拖你后腿, 舅舅向你道歉了。同样, 舅舅也不能拖你表哥后腿。你表哥若健康平安, 还完房贷都要六十五了。我帮不上你表哥忙, 每个月还要拖累他几百块药费钱, 想想真是惭愧。你是舅舅的骄傲。好好把企业做好, 不要让舅舅失望。若来世有缘, 让我再做你舅舅。

小词, 每年清明节, 记得工作之余, 在深圳给舅舅烧几张纸钱。这样舅舅就不饿肚子了。

好好照顾自己!

舅舅玉清绝笔

宋词泪流满面地看完遗书后, 拿给表哥, 抬手重重打了表哥一个耳光。

“为什么非说自己房子首付只缺五万?事实你缺十五万, 你为什么不说实话!为什么不说实话?”宋词两只手用力摇着表哥, 愤怒地质问。

“是我害死我爸的, 我不该买房子, 我不该买房子。早知道, 我宁可不结婚。如果时光可以倒流, 我宁可选择打一辈子光棍!!”表哥痛苦地揪着自己头发, 眼泪大颗大颗地从脸上往下掉。

“哥, 这不怪你, 你都三十五了, 婚姻大事不能再拖了。”宋词抱住表哥哇哇大哭, 边哭边说。

“可怜你六十见阎王, 可怜你一身锦绣好文章, 可怜你生在农家好儿郎, 可怜你欲做文豪梦一场……”戏台上宋吼唱得凄切。

起灵时, 红松木棺材里的舅舅已成灰烬。宋词细心地在棺材里铺棉絮, 铺遍棺材角角落落。宋词一边铺, 一边说:“舅舅, 你冷吗?我把棉絮给你铺得厚厚的, 这样你就睡得舒服睡得暖和了。我叫镇上瘸子叔糊了王羲之、郑板桥, 您最喜欢他们两个, 他们去给您做伴, 您就不会寂寞了……”

舅舅的坟上立满了花圈, 在老枣树的掩映下, 显得孤单冷清。夕阳漫了上来, 几只麻雀在坟头起起伏伏。宋词回转头, 眼泪大颗地掉到地上。

宋词给表妹周倩倩打电话, 把厂里的工作做了更细致的分工, 重点强调说:“妹妹, 我现在没法接电话, 手机一响我就怕, 我想我是病了, 你让你妹妹芹芹, 每天到我外婆的老院子里看看, 有些工作我会通过信鸽传达, 信鸽会告诉你工作该怎么安排。”

“表哥, 这要到什么时候, 工厂里很多工作都等着你来处理, 你快回来吧。”表妹周倩倩焦急地说。

“不, 我不想回去。你同小军就多费心了。”宋词疲惫地说。

“哥, 你遥控指挥也行, 究竟要多久你才能不怕手机啊, 该面对的要坚强起来面对啊。哥, 你不要吓我。”周倩倩有了哭声。

“我也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宋词说着, 按了关机键。

6

送走舅舅半个月后, 宋词迎来宋庄史上最为惨烈的一场战斗。

是的, 这是一场战斗。宋庄史上是有过战斗的。解放前, 日本鬼子打死了一个宋庄百姓, 宋庄乡亲用自制手雷炸死了三个鬼子, 鬼子从此再没敢踏进宋庄一步。这场战斗, 宋庄死了两个人。

这天早晨, 宋庄好多乡亲拼命往宋庄河边跑去。他们得到消息, 县政府派拆迁队来拆迁宋庄民居, 说是要盖宋庄新村示范小区二期工程。这分明是逼迫农民上楼, 所谓宅基地换城市建设用地。县城几十万一亩卖地, 县镇村层层盘剥后, 到农民手里只剩几万块钱, 肥了各级贪官。各级大小官员拿到钱, 雇佣打手, 暴力拆迁, 拼命压迫农民。

这样的不幸全国各地都有。乡亲们祈祷过, 但不幸还是来了。

村长宋宝贵偷偷把全体村民的签名交给县政府, 说都搞定了, 要县里来拆。实际上, 签名合同里, 只有极少数村民自愿签名, 有一半是威逼利诱, 拿刀子恐吓签的, 还有一部分根本就是村委冒村民名字签的, 是假的!在得知政府要强行拆迁村里的一半宅子时, 村里人都来了, 黑压压的一片, 不管有没有拆到自家宅子, 全都来了。此时, 宋庄人空前团结, 犹如当年抗日。宋词站在人群里, 也像其他乡亲们一样, 手里握了武器———一把砍柴刀。

十几台挖掘机轰隆隆地立在乡亲们面前, 龙腾武校的章必赢挂着县拆迁队副队长的工作证, 戴着墨镜, 手拿电警棍, 屁股上挂着日本武士刀, 耀武扬威。章必赢手下几十个人, 统一穿黑色制服, 戴黑色宽边眼镜, 清一色理着小平头, 虎视眈眈, 气焰非常嚣张。

“乡亲们, 大家不要闹事, 建设新农村是利国利民的大好政策, 你们对拆迁费一平米五百元不满意可以再谈, 但绝不可以聚众闹事, 谁要是对抗政府, 就拘留谁, 法办谁!章队长, 带拆迁队给我上!”村长宋宝贵拿着大喇叭, 大声喊话。

十几台挖掘机往前开动, 章必赢的手下几十人手拿电警棍, 大叫着冲向人群。

“尔等退后, 且让老夫将这群妖魔鬼怪杀个干干净净。哇呀呀呀!”突然, 宋词听到字正腔圆的宋吼。

大家循声望去, 三爷手持青龙偃月刀, 身着破旧中山装, 大气凛然地站在众人面前, 手指前方章必赢怒斥:“无名鼠辈, 且来老夫刀下受死!

章必赢见是三爷, 一脸不屑地吐掉烟屁股, 伸手抽出背后武士刀, 大喊道:“你这老不死的神经病, 看来是活够了!”说罢, 抡刀就朝三爷的头顶砍去。

三爷似是神灵附体, 一个跳跃, 敏捷躲开章必赢刀锋, 一回身, 反手一刀, 青龙偃月奔章必赢脖子而去, 章必赢勉强躲过, 与三爷战了起来。不到十个回合, 章必赢被三爷一刀砍中脖子, 鲜血尿一样喷了出来。三爷望着自己刀口血迹, 仰天大笑, 声若鸿钟, 震人心魄。

“给我上!”章必赢手捂脖子绝望地倒下去时, 命令手下。

黑衣人一拥而上, 三爷挥刀迎敌, 终归双拳难敌四手。三爷被黑衣人一刀砍中头顶, 身子晃了晃, 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血流满脸。

宋词叫了一声, 几步冲上前, 扶住了三爷。

三爷用粗糙的大手抹开眼上的血, 艰难地对宋词说:“狗蛋, 你手上的表很……很漂亮, 走字准不?”

宋词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点了点头, 说:“三爷, 瑞士的, 很准的。你喜欢, 我送你。”宋词把表戴到三爷手腕上。

三爷眼睛顿时光彩四射, 指着眼前黑衣人, 声音依旧洪亮:“且待老夫将尔等妖魔鬼怪杀个干干净净!”三爷说罢, 头就歪了过去。

事后, 宋庄人都说:“滨海史上最字正腔圆的宋吼, 就是三爷最后这句吼”。

宋庄人把三爷葬在南天宋庄坟地, 并给三爷立了块纪念碑。三爷用了一辈子的青龙刀直挺挺地插在三爷的墓碑前, 在阳光里闪烁着清冷的光芒。

7

回家这些天, 发生的许多事情让宋词心情沉重。舅舅及三爷的死对他打击特别大。

宋词在家里再也待不下去了。他决定逃离宋庄。很多事他无能为力, 很多情景他不想见到。一张张脸, 对着他笑, 虚情假意的笑, 献媚巴结的笑。如今的宋庄, 遍地污垢, 他不想过度破坏童年的宋庄在他心中的美好印象。他怕再多看宋庄一眼, 就会失去那些美好的记忆。

宋词来到临海的一个孤岛上, 汹涌的海浪拍打着岸边的岩石, 唱着它永远的歌, 海鸥在头顶盘旋, 发出咕咕的叫声。孤岛空无一人。宋词枯坐在大海边, 回想着回乡后发生的一幕幕事情, 不禁长啸一声:“啊----”

宋词是带着小灰来的。小灰很乖巧, 时而展翅盘旋, 时而落在宋词肩上。宋词凝视着灰鸽子的眼睛, 说:“小灰, 我真想远离整个人类。”

宋词站在悬崖上, 面对激荡浩瀚的大海, 久久地凝视者手里小灰的眼睛, 说:“我要是你, 该多好啊。”宋词说罢, 双手用力把小灰送到空中。

灰鸽子振翅飞起来, 翅膀在天空划出一条美丽的弧线, 消失在茫茫大海之上。

安南回乡记 第4篇

安南荣归故里,在加纳,他受到了英雄般的欢迎。

2007年元月23日晚上,西非国家加纳的科托卡国际机场沉浸在欢乐海洋中,数百名群众载歌载舞,欢迎加纳的英雄儿子科菲·安南的归来。

在欢迎人群中有加纳总统库福尔和他率领的众位官员。两个月前库福尔总统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加纳人民为安南感到非常、非常的自豪。我在纽约对安南说过,等你回到加纳时,我们将像迎接英雄凯旋一般迎接你。”总统说到做到。

安南深情地对着欢迎他的同胞们说道:“这是一次神奇的回家之旅。真高兴回到家了!”接着他又描述了飞机抵达机场时那一刹那间的激动心情:“我和夫人透过机窗看到你们这么多人来迎接我们,真的太感动了!”

安南还说:“这是一次漫长的旅行,现在,我走完了旅程,真心盼望着坐下来,与我的同胞加纳人民一起探讨问题。”“过去的十年里,要不是同胞的支持和鼓励,我的工作将会充满困难。”

库福尔总统在总统府安排了盛大的欢迎晚宴,为安南及夫人接风洗尘。

安南1938年出生在西非的“黄金海岸”(现加纳)。光阴荏苒,68年的岁月让他创造了一个个奇迹,也使这片土地收获了一个个丰硕的果实。他至今还记得儿时父亲的教诲:“除了在学校里用功并保持好奇心,应该正正当当地做人,学会克制自己并用巧妙的论据支持自己的观点。”

加纳独立不久,安南就走进了世界上最大的政府间国际组织——联合国,他从一般工作人员做起,后成为联合国常驻非洲三国的代表,接着担任前联合国秘书长加利的副秘书长,负责联合国蓝盔部队,再后来,他成了自联合国诞生以来第二个担任联合国秘书长的非洲人,他连任两届秘书长,因在联合国事业中的杰出表现而在2001年获得了诺贝尔和平奖。

认识安南的人都知道,他风度翩翩,学识渊博,富有人格感染力和领导组织能力。阿富汗总统卡尔扎伊尊敬地称呼安南为“世界总统”,安南夫人则称丈夫达到了人生的更高层次。到今天为止,安南依然坚信,美国未获得联合国授权,就对伊拉克动武,是非法行径。

2006年12月底,安南为期十年的任期结束,他将工作担子交给了原韩国通商和外交部长潘基文。他在联合国告别晚会上再一次申明了他践行一生的信念:世界的和平、自由与富裕。

现在他回来了,在加纳主要城市的大街小巷,处处可见欢迎安南回家的标语。

加纳正处在敏感时期

安南回到加纳后第二天,就开始在自己的国土上行使新的使命。

经常穿梭于大国之间、面对着风云变幻的国际政治,安南早已谙熟利益冲突双方的调和工作。此时的加纳,随着大选的临近,正在经历国内政治动荡而带来的痛苦。人们把期待的目光投向安南身上。

加纳于1992年开放党禁后,各政党经过改组、联合,形成10个主要政党,分属三大派系。他们是新爱国党(NPP),为执政党,属丹夸-布西亚派,以知识界精英为骨干,势力遍及全国;全国民主大会党(NDC),为最大在野党,属罗林斯派(罗林斯是加纳前总统),主张政治民主化和经济私有化;大会人民党(CPP),在野党,属恩克鲁玛派(恩克鲁玛是加纳共和国的缔造者、非洲民族解放运动的先驱),主张根据恩克鲁玛思想建立关心社会正义和人民福利的政府。

元月24日,在总统之家奥苏城堡,受总统之邀,安南出席了一场由来自不同党派领袖人物参加的聚餐会,显然安南要扮演调解者的角色。

参加聚餐会的除了总统库福尔之外,还有在野党的诸位领袖。

加纳国内政治观察家评述这场政治聚餐会是最大在野党和执政党之间旷日持久的政治对抗中的一次难得的互动。

不过,最大反对党领袖密尔斯教授故意掩饰这次不同党派领袖会晤的重要性:“库福尔总统和我都是加纳的子民,所以我们迎接安南,一道去欢迎他归来,这并不奇怪,是难得一遇的美事,也是安南所愿意看到的。”他接着说:“安南先生所做的无人能比肩,这很特别,因此对他的待遇肯定也是很特别。”

密尔斯教授的全国民主大会党目前势头最强劲,有望在2008年改变在野党身份成为执政党。该党创始人、前总统罗林斯也出席了这次聚餐会。

罗林斯是安南的长期支持者,他希望安南能在国内政治生活中扮演某些角色。

罗林斯对安南说:“既然您已回国了,您不如观察我们政治生活,提供您的建议。我期待您用您的经验和知识推动和平事业。”

一个名为“需要安南”的总统竞选活动组织建议安南作为无党派独立候选人,参加2008年总统职位的角逐。这个组织说,加纳人希望安南能像南非前总统纳尔逊·曼德拉那样,成为国家总统,带领国家改革。加纳的大选将在2008年上演。

加纳不是当年才从种族隔离制度的枷锁中挣脱出来的南非,安南也非被种族主义南非当局囚禁27年的纳尔逊·曼德拉。但是,加纳和当时的南非一样,正处于社会转型的敏感时期,民众期盼着能有一位曼德拉似的、拥有相当国际知名度和国内广泛支持度的人来带领加纳人走过社会转型期。

一位57岁的加纳老人说:“我敢打赌,假如他(安南)决定竞选总统,不只是我和我全家投票支持他,而且我相信绝大多数加纳人民也会这样做的!”

安南无意于总统之职。他婉言谢绝民众的请求。他的发言人称,安南太累了,他需要休息并理应享受一段安宁的退休时光。前加纳驻联合国大使说,已近古稀之年的安南不应该再出任特殊职务。他说:“我不认为安南回到故乡是为了寻求另一份工作。他现在需要的很可能是安心写写回忆录,整理一些对他自己很重要的事情。我非常肯定,美国和欧洲国家的许多大学将会极力邀请他前去演讲。”

为非洲农业问题痛心疾首

安南回国第三天,又一场活动在等着他。

元月25日,安南走上了阿克拉国际会议中心的主讲坛,发表了“为非洲的复兴而奋斗”的演讲,拉开了加纳庆祝独立50周年活动的序幕。

出席会议的有总统库福尔及夫人、副总统马哈马、议长以及一些驻加纳的外国使节。

安南说:“正如你们所知悉,我于1962年走入联合国,那仅仅是我们国家获得独立后的第五年。那个时代令我记忆最为深刻的是,加纳引领非洲独立浪潮,非洲自决的愿望空前高涨。那是变革和激动的年代。非洲摆脱殖民统治的浪潮达到顶峰。”

“然而,过去几十年里,我们的大陆成了一块强人统治的大地,梦想破灭了。一些非洲解放者成了压迫者和掠夺者。冲突不断加剧,经济停滞不前。”

“非洲要补回丢失的岁月,在持久和平和持续发展中给非洲人民带来繁荣。”“今天加纳又站在了非洲新一轮复兴的前沿。”

据安南身边的一位助理说,安南一直为非洲大陆坐拥肥沃的耕地却至今不能达到粮食自给自足而忧虑重重,他有意利用自己积累起来的国际影响力和人脉为加纳和非洲的农业发展贡献自己的力量。

安南此前在各政党领袖聚餐会上曾就非洲农业问题痛心疾首:“我想在我生命的下一阶段里与国际名人和非洲领袖共同努力,把农业带入新水平。找到非洲大陆农业问题的解决办法,是我的责任。”

到目前为止,安南本人及助手没有对外透露前秘书长将会以什么具体方式来为非洲农业发展服务,但从安南在加纳50周年庆典上的激情演讲可以看出,安南已经在行动。他不会容忍自己清闲下来,他背负着父老乡亲们沉甸甸的希望。

回乡探亲记作文 第5篇

回乡探亲记

汽车在不断地奔驰着,这是去哪呢?原来是回乡探亲呀!我坐在车上观望窗外的景色,真是美不胜收[注: 胜:尽,美好的东西很多,一时看不过来。]呀?高大的树木,壮丽的高山,流淌的河水,构成了一幅幅引人入胜[注: 胜:胜境。引人进入佳境。现多用来指风景或文艺作品特别吸引人。]的山水画。过了几个小时,终于我忍不住了。开始急了:“怎么还不到呀!我好想见奶奶呀,回家需要24小时呢,唉,真是度日如年[注: 过一天象过一年那样长。形容日子很不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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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乡记 第6篇

20回乡记正文:

今天是年7月1日,我在外求学创业已有十多年,从没有回过家乡,正好我创立软件开发公司,决定放几天假,现在可以回一趟我日夜思念的故乡――柘皋。

当我正在想着童年的往事,车子突然停下来,司机说:“老板,柘皋到了。”我不信:“不会吧!这不像柘皋,像巢湖”。“老板请您仔细看一看。”我一抬头,看见许多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不远处有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欢迎您光临千年古镇――柘皋”几个大字。柘皋的变化真大啊!许多地方我都不认识了。

我找了一位导游先生问:“能不能带我去看看柘皋的新面貌?”导游爽快地答应了,并说我们柘皋镇已有100多家乡镇企业,宽阔的马路,横向的有6条,竖向的有7条,城镇人口有15万,现在农村人口只剩下30%了。我说“您能不能带我们看看六份村,那里有我钱尚大伯。”“他已住进本镇,而且办了一家运输公司。我带您去看看。”说着说着导游先生已把我带到一幢别墅前,我下车一看,咦!怎么会有摄像头和电脑屏幕呢?突然传来了人的声音,仔细一看,原来是大妈出现在平面上向我们问好。大妈启动按纽,大门立刻自动开了。看来,大妈家已经是“全面小康”了。

吃过午饭,我驱车去拜望我的启蒙老师――彭老师和尹老师。当车子开到我最熟悉的地方却找不到母校,代之而起地是一座富丽堂煌的旅游景点――城隍庙。路人告诉我柘皋小学已经在两年前迁到城隍庙北侧。

我来到新校址,看见了已升为校长的彭老师和升为教导主任的`尹老师。彭校长边带领我们参观母校,边介绍道:“我们学校占地300亩,有功能齐全的教学区,运动区和生活区,现在有班级60个,在校老师有300人,拥有资产上亿元。”我不禁说:“和我求学年代相比,真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彭校长笑着说:“精彩的还在后面呢!”

确实不假,我应邀听了尹老师的一堂课,才知道现在教学,已告别粉笔和黑板时代,代替它们的是鼠标键盘和一块大大的“白板”(大屏幕)。老师用自己编制的教学软件,熟练地操作电脑进行着生动形象的教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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