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沈从文《边城》的民俗特点

2024-07-19

论沈从文《边城》的民俗特点(精选6篇)

论沈从文《边城》的民俗特点 第1篇

论沈从文《边城》的民俗特点

白 李 东

[内容摘要]:沈从文的小说《边城》最突出的特色是其所表现出的浓郁的地方和民俗风情。作者怀着对故土的无限眷恋和热爱,用他那细腻的笔触,真挚的情怀,清丽流畅的文字,精心描绘出一幅千里沅水及各支流两岸灵秀的风光和边城人民独特世态人情的画轴。充分体现了作者对质朴、憨厚人性美的赞美和追求。

[关键词]:民俗风情 地方特色 婚恋方式 古朴浓郁 淳厚质朴

沈从文作为具有特殊意义的乡村世界的主要表现者和反思者,他的作品特别注重表现人性美。中篇小说《边城》就是他表现人性美的典范之作。作品寄寓着沈从文“美”与“爱”的美学理想,通过湘西儿女翠翠、天保和傩送之间的爱情悲剧,反映出湘西在“自然”、“人事”面前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一代又一代重复着悲涂的人生,寄托了作者民族的和个人的隐痛。

《边城》最突出的成就在于沈从文用他那细腻的笔触、真挚的情怀、清丽流畅的文字,精心描绘出湘西的灵秀风光和边城独特的世态人情的画卷,特别是小说所表现出来的浓郁的民俗特色,大大地增加了小说的风采和艺术魅力。小说中,倾注了作家的整个身心,他不仅为“乡土文学”增添了风采,更为现代文学宝库注入了新的内容。

(一)形成沈从文《边城》别具一格的民族化特色的原因是多方面的。首先,沈从文颇富传奇色彩的经历,使他对故乡—湘西有着深切的了解和浓烈的感情,使他进一步认识了湘西地区民俗特殊性。十四岁独立生活以后,他在沅水流域漂流闯荡,当过土著军队中的司书,警察所的办事员,出版社的校对„„。正是由于这种颇富传奇色彩的经历,使他对下层社会及民众有着透彻的了解和认识,他以“乡巴佬”的执著,将湘西沅水的神韵融化在了他的血液中,形成了他特有的性格及爱憎方式和哀乐方式。也正是这种“乡巴佬”的纯情,才使他写出了像《边城》这样充满民俗味的作品来。其次,湘西独特的地理和人文环境,孕育了她独特的民俗风情,为《边城》的产生提供了丰润的土壤。湘西,西南闭锁、边远的一隅,是“充满原始神秘的恐怖,交织着野蛮与优美的地方”。[1](P4)他既是历代统治者文治武功的结果,又是保留楚文化的区域。惶惑不安的苗蛮民族不惜以血的代价在这个封闭、落后的边陲极地生存着,创造着。苍老的苗民们过着苍老的生活,沅水流域便是他们活动、演练的舞台,他们不是用文字记载着楚文化的历史,而是用民俗加人情在延续着楚文化。这些都为楚文化余绪哺育大的沈从文提供了大量的有血有肉的楚文化因子,他拥抱自己的土地,自己的民族,自己的村落与山野。因此可以说,是湘西这片神奇奇特的土地孕育了沈从文和他的小说《边城》,而湘西独具风韵的自然风光和独特的世态人性在《边城》中又得以充分的体现。

(二)小说《边城》以特有的湘西民族风情,表明了作家对民族意识和人物心态的深刻关注,在小说中,沈从文以一种热忱的和抨击的态度对民族的劣根性(这种劣根性又多与民俗中的陋俗相连)“作了一种善意的记录”,同时“故事在写实中依旧浸透一种抒情幻想成分”。[2]这是他的《边城》中民俗特色的风格之一。

《边城》对民族意识和人物心态的深刻关注,大都熔铸在了民俗描写之中,小说中,没有浓烈的“火药味”,没有刀光剑影,没有惊心动魄的情节,更没有游离于作品之外政治说教,而恰恰在这种看似轻松,充满诗意的民俗风情的笔调中,作者给我们拉开了边城人生活的帷幕。边城的“一切总永远那么静寂,所有的每个人都在这种不可形容的单纯寂寞里过去。一分安静增加了人对‘人事’的思索力,增加了梦。在小城中生活的,各人自然也一定各在分定一份日子里,怀了对人事爱增必然的期待”。老船夫五十年来任劳任怨,为小城的人们尽职尽责地把船渡来渡去,仿佛不能同这一份生活分开;翠翠总是在爷爷的面前撒娇,她在一天天成长着,在原本没有希望的日子里傻傻地幻想着,期待着;水手们在每个静寂的日子里在沅水上熟练地撑着船来来回回,可他们却无法驾驶自己的命运之船,生活对他们最有意义的就是在小城里买卖船只,买卖媳妇;淳朴重义的妓女白天一边做鞋子或绣花抱肚,一边看过往的行人,消磨长日。夜里,她们接待商人或水手,切切实实地尽一个妓女应尽的义务,没有人用读书人的观念加以指责与轻视;大方洒脱的顺顺父子三人喜欢交朋结友,慷慨而能济人之急。他们与生活抗争着,希望永远作生活的强者,可她们终究无法超越“自然”和“人事”,把握自己的命运。边城人就是这样,在每一个静寂的日子里生存着,抗争着,创造着。他们无法预料明天将发生什么,更无法把握明天,只是各自在分定的一份日子里,做着自己该做的事。作者对所有的故事的描写看似轻描淡写,实则非常沉重,包含着作者对边城人民族的和个人的隐痛。因为在边城,美丽与落后并存,淳朴和愚昧同在。边城人整体的意识和人们的心态在小说细腻的描写中表现的细致入微。边城人独特的衣食住行习俗、生产交易习俗、婚丧礼仪习俗、民众传统的思维方式、心理习惯等民俗特色,在边城的这种洋溢着诗情画意和浓厚的地方特色特殊环境中得以表现,社会背景与矛盾被诗化了、淡化了。优美的边城风景画和迷人的边城民俗画,散发着清新的气息,与作品中人物的生活、行为方式、人物独具的风采,浑然交融。

(三)作品通过翠翠、天保和傩送之间苦涩而美丽的爱情故事,再现了边城人独特的婚恋方式,这是沈从文《边城》的又一民俗特色。湘西,原是被历史遗忘的角落。在中国大部分地区已经历了两千多年的封建社会的发展以后,湘西人仍停留在原始或半原始的落后状态,当然这里的风俗习惯也就滞留在原始的落后状态,作为民俗现象之一的婚俗就不能不浸染上这历史的痕迹。《边城》中翠翠的母亲与父亲不顾世俗,大胆地追求爱情,一个违背了军人的责任,一个怀了羞愧,两人终因不能容于世俗而双双殉情,留下了一段凄惨而美丽的故事。作为新一代的翠翠,她总是那么害羞,爷爷一提起这方面的事,她总是脸红,假装生气。她心中却被爱情的火煎熬着,不敢面对自己的感情。当傩送来过渡时,假装生气。她却不敢见他,采取了逃避的方式,躲到树林子里去了。她只能一个人偷偷地幻想着,在夜里做着大胆的梦,将自己的渴望驰骋于梦中。傩送同样表现出了他性格的懦弱。他虽然敢追求翠翠,敢在夜里为翠翠唱情歌来表明自己的情意,可当哥哥天保因翠翠而死后,他心中虽然仍深爱着翠翠,可他却没有勇气冲破世俗的羁绊,驾驭起承载他与翠翠幸福的船,他也采取了逃避的方式而下江去了。他们为人们留下了又一段凄美的爱情故事。追溯两代人爱情悲剧的根源,我们不难发现,其根本原因是社会原因,即边城原始的、保守的婚恋习俗,其直接原因是人物本身的思想弱点。这种悲剧不是个人的悲剧,而是整个社会的悲剧。在边城这样独特的社会背景中,无论是像翠翠的母亲和父亲那样大胆追求,还是像翠翠、天保和傩送那样姑息逃避,边城人的婚恋永远都无法摆脱社会习俗的影响。即使与世俗妥协,他们的爱情故事也只能以另一种悲剧方式来演绎。此外,边城人对爱情的表白方式也独具特色,其方式有两种,一种是走车路,就是让父母做主请媒人正正经经地说,很显然这是典型的包办婚姻;另一种是走水路,就是男方为女方唱三年零六个月的歌,“在日头下唱热情的歌,在月光下唱温柔的歌,像只杜鹃一样一直唱到吐血喉咙烂”。[3](P26)傩送也曾这样为翠翠唱歌表明自己的心意,想用歌声打动翠翠。这种求爱的方式令人感动,它体现了一种古朴的美。但如果深究这种求爱的方式的起源,就会发现它类似于鸟类用呼唤的方式求爱。由此可见,边城的民俗是优美的,又是野蛮的。正是由于受边城的原始的、半原始的民俗的影响,这里的婚恋方式才显得独具特色。

(四)《边城》的民俗特色还表现在在作者对美好生活的憧憬与期待中,对一种淳厚的“爱”与“美”的人性及人生的讴歌中,折射出一种古朴的民俗美,特别是作者所描绘的边城人唱山歌和端午节赛龙船的风俗画,更是令人心驰神往。

沈从文是一位来自民间的作家,他的小说带有湘西边地人民特有的淳厚质朴的品格,带有那地方特有的气息、色彩和声响,他的根是深深扎在民间的,也是扎在我们这个古老的文化传统中的,他常以一种眷恋和颂扬的心态来讴歌湘西人民的民俗美。因为任何一个热爱人民,来自民间的作家在他的作品中都不会不接触民俗,所以当他进行艺术创作时,很自然地在笔端就溶进了对湘西语言民俗、民间游艺形式、岁时节令、婚姻民俗等的描写。沈从文的家乡流传着许多民歌,并盛行唱山歌的风俗,在他的《边城》中真切地表现了这一民俗事象。小说中老船夫便“提到本人二十年前唱歌的风气,如何驰名于川黔边地”。小说中翠翠在祖父进城,自已在渡口守船时所唱的那首充满稚气的民歌更是令人难忘:“白鸡关出老虎咬人,不咬别人,团总的小姐派第一。„„大姐戴副金簪子,二姐戴副银名称钏子,只有我三妹莫得什么戴,耳朵上长年戴条豆芽菜。”[4](P4)这首不完整的民歌,恰恰在无所谓、不完整中给人一种“残缺美”,这种无意识的轻歌曼叹,唱出了翠翠面对贫富差别的现实不满,唱出了她的忧郁和愤恨。还有傩送给翠翠唱的情歌,那么健康,那么优美、动人,表达了他真挚、炽热的感情,作品中溶入这些民歌后,使得作者要极力渲染的那种边地人民的心灵美、人情美、民俗美更加浓郁了。

各民族的传统节日,是一种复杂的社会文化现象,在这些节日中,最易显示出各民族的民俗特征。沈从文的《边城》也没有放过对这一民俗的描写,而是极力描摹,使其成为这篇小说的有机组成部分。小说中,作者较为细腻地描绘了边城端午节赛龙舟的民俗,从赛龙舟时人们的装束、打扮到龙舟的形状,及其龙舟竞发的场面,都刻画的细致入微。那两头高高翘起、船身绘着朱红色的龙舟,头上和腰间缠着红布的青年浆手,那起劲的鼓声,离弦而发的长龙,还有两岸无数观战的人的呐喊助威,那红火的近似疯狂的抢鸭子的场面,甚至还没有尽兴的赛手们在月光下玩上个半夜的情景,这些酣畅淋漓的场面描写,古老而健康的风土人情,正反映了边城人民对生活的热爱和对幸福的追求。[5](P125)沅水一带特有的地方风情,边城人民粗犷放达的性格和心理,都在这龙舟竞赛的民俗中得到了淋漓尽致地渲泄。

以上我用艰涩的笔,对沈从文《边城》的民俗特色进行了表面、肤浅的分析,尽管它是如此的稚嫩、纤弱,但这表明了我对《边城》的热爱和倾注。他小说中的民俗特色,一定程度上揭示了边城下层人民的悲苦与期望,这些民俗的描写与渲染,是作者的情思所致,是与作品的整体有机结合的,它是一种气氛,一种氛围浸润中的环境,人物便是在这种已经情绪化了的环境中生息、活动、创造、哀怨、抗争。沈从文的《边城》之所以为人们所喜受,正是由于它具有相当浓郁的地方和民族特色。正是因为这些民俗特色,大大增加了他的小说的风采和艺术魅力。

[参考文献]:

[1]沈从文.沈从文散文精编·前言[M]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 1996.[2]沈从文.沈从文散文精编〈湘西·引子〉[M].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 1996.[3]沈从文.沈从文文集[M]十二卷.广州:花城出版社 1984.[4]沈从文.沈从文小说选[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1982.[5]钱谷融.吴宏聪.中国现代文学选读〈边城〉[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 1998.

论沈从文《边城》的民俗特点 第2篇

论沈从文《边城》的叙事魅力

内容摘要:该文探讨了沈从文在创作《边城》中所精心设置的各种叙事元素,包括设置叙事空间和控制叙述时间。笔者认为,作者博采传统与现代叙事艺术手法之长,创建出独特的小说文本,让我们在新旧湘西社会的日常生活形态中,体悟出《边城》理想与现实的悲剧色彩。

关键词:沈从文 《边城》 叙事空间 叙述时间 悲剧色彩

《边城》是沈从文创作中的分水岭。《边城》之前,是一系列气象奇妙之作,文体多变,题材多样,水准参差。在《边城》中,沈从文的叙事艺术达到了一个全新的语言境界。《边城》是沈从文的代表作,在表明沈从文小说的叙事特色方面颇具说服力。

一.叙事空间的设置

1.利用叙事空间来衬托作品理想与现实的悲剧色彩

《边城》一开始就为读者描述了一幅祥和平静的乡村生活情景,把人带入了令人神往的“世外桃源”。沈从文凭藉深厚的传统文化底蕴和丰富的生活体验,以湘西边城特有的各种意象营造出文本的意境:如文中的山城、白塔、渡船、码头构成了湘西边地独有的风景画,给人审美感受与风景的意象美。可作者远不是想给我们描绘一幅自然和人文的景观,清新的文字背后,可以看到作者要反映的深刻的社会问题。沈先生自己也说:“你们能欣赏我故事的清新,照例那故事背后蕴藏的热情却忽略了;你们能欣赏我文字的朴实,照例那作品背后的隐伏的悲痛也忽略了”。[1]这说明作品对看似平和的生活的充分描绘,实则是为展示这种生活下的矛盾和冲突服务的,或者说是一种美丽的乡村风光、淳朴的风土人情与现实不幸的比照,一片祥和之中引出淡淡的忧愁和无可回避的凄凉。

自然环境的描写是作者用来表达理想和现实冲突的手段,自然景物有其深刻的象征含义。《边城》作品里的水不仅美,更有丰富的象征含义。有人分析了河水的象征含义[2]:一方面是破坏和死亡,这可从翠翠母亲喝河水而死及老船夫死时河水暴涨体现出来;另一方面是调和和生命,这可以体现在依山靠水的当地人的平静生活中,尤其是老船夫和翠翠每日与水为伴的美好生活中。另外,水也可象征寂寞和孤独,水不停地流走,带走了深爱着翠翠的爷爷,也带走了她的爱人――傩送二老,而只留下翠翠一人在水边孤独寂寞的等待爱人的归来。白塔也有深刻的象征意义,作品一开始对白塔的描写,可看作是河边人民美好生活的象征;然而白塔最后在那个风雨交加之夜的倒掉,也象征着美好理想的破灭。老船夫为翠翠的幸福费尽心力,仿佛是在为她建造一座幸福的“白塔”,每做一件事都像是在为白塔添加一层,然而终因重重误会而毁灭,河边的白塔是真的倒掉了,幸福的“白塔”也随着老船夫的离去而消失了。这一前一后两者的对比,充分显现了理想和现实的冲突,而这种冲突最终以象征“理想”的白塔的倒掉为结局,也表示着作品的悲剧立场。

2.利用叙事空间来铺摆故事情节

由于五四及革命,激烈尖锐的社会矛盾集中表现在城市之中,而沈从文却选择了田园牧歌式的“乡村乌托邦”来对抗“城市梦魇”。在《边城》中,“湘西乡村世界”成为《边城》的叙事空间是以背景形式出现的。沈先生在《长河题记》中说:“一九三四年的冬天,我因事从北平回湘西,由沅水坐船上行、转到家乡凤凰县。去乡已十八年,一入辰河流域,什么都不同了。表面上看来,事事物物自然都有了极大进步,试仔细注意注意,便见出在变化中的堕落趋势。最明显的是,即农村社会所保有的那点正直朴素人情美,几乎快要消失无余,代替而来的却是近二十年实际社会培养成功的一种惟实惟利的人生观。”从团总碾房(象征金钱财富)对爱情的争夺,顺顺对二老的逼迫,吊脚楼上风尘女子陪客,中寨人用心险恶,龙舟赛上观赛者势利的谈话,都可看到古朴人性正被腐蚀,理想在慢慢消失。这一切,为命运冲突提供了社会背景。在《边城》中,小河、吊脚楼、端午龙舟赛、河边水车、碾房、渡口、夜半歌声……曾经令人神往,引起无限遐思的地方、风俗成为了故事情节铺排的空间。如翠翠初见船总家的二老,是在两年前的五月端阳看龙船;又加团总将一座新碾坊作为女儿的陪嫁;再如男女订亲,有“走车路”和“走马路”的说法;还如两兄弟月夜里同到碧溪去唱歌等,这些都成为了故事的情节。沈从文凭藉对现实的敏感,以湘西边城特有的`各种意象营造出文本的意境,对人生的洞见都在也这个崭新的结构中得到包容与释放,获得最大限度的表达自由,让理想与现实交会碰撞出时代的悲剧色彩。

二.叙事时间的巧妙控制

1.以叙述的高频率展现人物的悲剧命运

按照热奈特的观点,“叙事是一组有两个时间的序列:被讲述的故事的时间和叙事的时间。在两者的关系中分为时序、时距、频率”。笔者就《边城》中写翠翠父母的频率进行了梳理,结果在21章的文本中,仅有6处提到翠翠父母(或一方),分别是第1、7、11、12、13、21章,字数约600左右,仅占全文的 1%左右,但却分布在故事的开头、高潮、结尾各部分,可以说,“从头到尾,翠翠父母的故事都像影子一样在我们面前晃来晃去。”[3]可见,翠翠父母的故事是《边城》叙事中必不可少的环节,字数不多,频率却相当高。它在整个文本叙事中所起的作用也是独特而无可替代的,既交代了故事人物的身份、推动了情节的发展,同时也展现了母女两代人的悲剧。

文章开头不久便以寥寥数语概括了翠翠父母从相识、相爱到殉情的整个故事,起到介绍故事背景的作用,使文本开头直接渲染出一种悲恸哀婉的气氛。“翠翠的母亲死了,十五年来,抚育孩子是船夫忠实的生存下去的人生意义,看着孩子的长成似乎欣慰。当一个孩子如此强烈的成为他人生的全部意义是往往会预示着什么。”这段叙述似乎没有什么,但却笼罩了翠翠的一生。接着孩子长得越来越象母亲了,“乖得让人怜爱,也懂得使家中的长辈快乐”,这使得老船夫有了些担心,“他口中不怨天,但心里不能完全同意这中不幸的安排”,当他看出孩子的心事时他急于从女儿失败的经验中吸取教训,要替翠翠安排“每一只船总要有个码头,每一只雀儿得有个窠”。悲剧在安排之中潜滋暗长,可在充满爱情幻想的憧憬中翠翠退却了,老船夫又再次感觉到母女两有共同的命运,为避免悲剧的发生,老船夫试探性以母亲的性格鼓励开导孩子,又将母亲的浪漫爱情与爱唱歌告诉了孩子,这以后因歌而发生的误会以及产生的悲剧就这样通过这件高频率的叙事不幸成为翠翠命运的畿语。这几次断断续续的补叙既交代了翠翠母亲的悲剧,又在无形中预示并促成了翠翠命运的悲剧。

2.以述本的时序变化展现祖孙三人的悲剧

研究叙事的时间顺序,用热奈特的话说:“就是对照事件或时间段在叙述话语中的排列顺序和这些事件或时间段在故事中的接续顺序,即叙事时序和故事时序。故事时序固定不变,叙事时序可变化不定。”纵观文本,有两条时间之河:一条是依循自然世界中最寻常的规律,以顺序的形式呈现的显性时间,即翠翠的成长与爷爷的老去,其中4、5节补叙前年、去年端午翠翠分别认识二佬和大佬。第7节用倒叙写祖父与翠翠在端午节前三天的对话。时间的自然相续,合成翠翠美丽而忧愁的爱情故事。另一条是祖父与杨马兵的忧伤回忆,以补叙的形式呈现的隐性时间,写翠翠母亲的爱情悲剧。作者穿梭于故事时间与叙事时间之间,以现代体验与过去对话,抒写关于过去的“记忆”。同时也在叙述中造就了第三个人物――老船夫理想与现实的冲突:船夫女儿因爱而死。死亡的阴影一直就这么远远地挡着他的眼睛,逼迫得他急于要在自己死前为孙女安排好一切。但老人的痛苦还不止于此,更重要也更致命的是,在他内心还有着比翠翠的自然生命更强烈的另一种脾性,即执著并忠实于某种愿望,费尽了心思要想探究它,安排它,即使结局渺不可期――这便是从女儿身上得出的“理想”。可“一切有个命”,翠翠的爱情不过是个幻影,祖父想来成全她,自然更是一场梦罢了。而他为人的质朴与世故,淳厚与精明,率真与老练,周全与暧昧,种种因素纠结在一处,反使得自己一步步陷入窘境,现实的事情也在无可奈何中变得越来越别扭,事与愿违本在预料中。沈从文说,“睁着眼睛时,他做的梦比那个外孙女翠翠便更荒唐更寥阔”。直到最后这样的理想也没有实现。

在这里笔者仅从设置叙事空间和控制叙事时间来欣赏《边城》作品中展现的理想与现实的悲剧色彩,这正体现了沈从文是一个有深厚功力的结构文本大家。

注释:

[1]热拉尔热奈特.叙事话语新叙事话语[M].王文融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0.

[2]安承雄.《边城》里河水的象征意义[J].中国文学研究, (1).

论沈从文《边城》中的诗化手法 第3篇

沈从文早年只上到小学便投身行伍, 没有受过系统而扎实的语言训练。为了寻求一种“全然的独立”, 他只身来到京城, 凭着满腔的热情与倔强, 以一只秃笔在凶猛的城市默默打拼出一条文学之路。沈从文起初受周作人、废名、鲁迅以及一些外译小说的影响, 笔法简拙, 情感稍显轻浮, 大多作品表现其家乡湘西一种蛮荒而自然、原始粗砺而又生机勃勃的社会状况。及至1928 年之后, 其小说日渐成熟, 有意识地围绕“湘西”构建起一个浪漫而玲珑的文学世界[1]。

沈从文的《边城》气氛清新、温暖, 笼罩在一片和谐而纯粹的诗情中。在《边城》之前, 鲁迅以其《朝花夕拾》等回忆幼时乡村印象的叙事体散文给当时的文坛吹进一股清新之风。而其后废名的湖北乡间、芦焚的果园城都为现代文学提供了一种全新的乡土视角。作为“京派”代表的沈从文, 其小说代表着“京派”作家典型、同一的思想观和美学观。根据吴福辉《〈京派小说选〉前言》, “京派是文学研究会滞留北方, 始终没有加入左翼文学联盟的分子”。又据“京派”对左翼文学的批评, 说他们“投机取巧”“见风使舵”与“情感主义左倾”[2]。由此可见, “京派”作家和左翼作家在艺术观念上的巨大差异, 当然也就不会写左翼作家那种从社会政治经济的角度, 从阶级立场出发的“革命”之作。而更多的京派从伦理道德的角度来描摹社会人生, 用爱与美来美化人生, 净化道德, 改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从而创造出一个个人情洋溢、和谐圆融的“世外桃源”。沈从文自己就说, “他要将文学的‘希腊小庙’建立在政治漩涡之外”。由此不难理解, 其小说的唯美倾向与左翼文学“积极改造现实”产生的矛盾, 以至走到不同的方向。从艺术上讲, 《边城》作为沈从文的最佳作品, 它从本质上整体地体现了作家的文艺理念和艺术追求。

《边城》用浪漫包裹现实, 以饱含诗意的语言和散漫而自然的结构为主体, 用模糊飘滑的象征, 活泼生动的口语、方言以及反复叙事的技巧交织成一片清幽、渺远的气氛。就像蒋京宁对“京派”概括的总体意象为“树荫”一样, 《边城》宛如一块“浅蓝的水晶, 有着圆润、婉转的形状”。《边城》是一块蓝得悲哀、圆得可人的水晶, 在充满乡土气息的“树荫”下由一个伤凉的梦幻化而来。

“沈从文的笔特别甜, 墨特别饱”, 《边城》语言在自然中饱含着作家的独特用心, 慢慢咀嚼之后顿觉余香盈盈, 意韵渺远。而这样的效果主要源自小说无穷的诗意。这种诗性超越社会功利的范畴, 更多表现出的是一种纯粹的自然的审美要求。

下面将从六个不同的角度对《边城》“诗意”的来源及其产生的美感作具体的分析和探讨。

首先, 从单纯的语言层面来讲, 《边城》的诗意体现在人物对话的蕴藉、活泼以及气氛浓郁的景物描写、风俗描写上。

《边城》第九节写到祖父进城后回家少了酒壶, 翠翠就说:“爷爷, 你倒大方, 请副爷同船上人吃酒, 连葫芦也吃到肚里去了!”翠翠的夸张一方面反衬出祖父的豪爽大方, 一方面也微微透露出自己对爷爷晚归的埋怨。接着, 二老送酒葫芦来。祖父为了撮合二老和翠翠, 便站在岩坎上喊“翠翠, 翠翠, 你上来歇歇, 陪陪客!”翠翠因无人过渡, 本打算上屋, 可爷爷这样一叫喊, 她反而不去了。

翠翠为什么就不上去了呢?最好的解释是:翠翠担心爷爷的老实和简单使二老误会。翠翠认为她和二老的爱情应是一种自然的事情, 倘若她立刻去陪二老, 她的这种“配合”将掺进一些虚伪的成分。所以, 翠翠不去陪二老除了少女的羞涩外, 更多的是翠翠那微妙的质朴的爱情观。

翠翠不去, 老船夫就开始和二老聊了起来。老船夫一味地称赞二老, “二老, 这地方配受人称赞的只有你, 人家都说你好看!‘八面山的豹子, 地地溪的锦鸡’, 全是特为称赞你这个人好处的警句!”这更就显出了这老头子的憨厚几近于傻了。在渡二老过溪时, 船一下子撞到了岸上, 可以看出翠翠与二老在一起时的心慌意乱, 说明她知道这个人就是二老, 而且她也喜欢二老。可是, 作者用“陌生人”三个字来代替“二老”, 这样委实写出了两人爱恋的含蓄、蕴藉。[3]38

沈从文曾说, “我的文字风格, 假若还有值得注意处, 那只因为我记得水上人的语言太多了”[4]167。《边城》里的人物对话有明显的口语化倾向, 表面上平白简单, 但实际上作家经过了精心的筛选和加工, 把人物内心的冲突转折与浓浓的感情从容不迫地渗透到了人物的话语中, 仔细品味起来煞有意味。

再如《边城》第十五节老船夫回答孙女的问题。“爷爷, 谁是第一个做这小管子的人呀?”老船夫道, “一定是个最快乐的人, 因为他分给人的也是许多快乐;可又像是个最不快乐的人, 因为他同时也可以引起人不快乐!”正如一些批评家所说的那样, 他们认为《边城》的不真实之一是沈从文没有给他的典型人物配上恰当而合乎身份的语言。但事实是沈从文仅仅想建一个“希腊小庙”, 把乡村生活看成高于城市生活的人生形式, “向原始文明淳厚朴实的乡村唱一支美的哀歌”。从现实的角度来讲, 老船夫的确说不出这样富有诗意的话, 但作为小说, 对现实描摹的逼真程度绝不是确定小说成就高低的唯一标准。像《边城》这样代表山水风物、人性民情诗意化特征的小说作为一种理想的乐土定有其独特的艺术取向。

除了对话, 在单纯的语言上, 《边城》的诗味更体现在小说中那些饶有韵味的景物描写和风俗描写上。

在小说的开头部分, 由于交代环境的需要, 环境描写的段落较多。例如第一节某一段叙述:“为了住处两山多篁竹, 翠色逼人而来, 老船夫随便为这可怜的孤雏拾取了一个近身的名字, 叫做‘翠翠’。”文字虽简短, 给人的印象却是那么新鲜而明媚。首先, 它交代了翠翠身边的具体自然环境:有山有水有竹, 且深翠可人, 一个“逼”字, 完全写出了那一派生气与清新。接下来, 小女孩的名字又被他的祖父“拾取”而来, “翠翠”两字, 自然而随性, 浸洇着亲近自然的浓浓诗意。

在描写翠翠外貌上, “翠翠在风里长养, 把皮肤变得黑黑的, 触目为青山绿水, 一对眸子清明如水晶……俨然一个小兽物。”不难看出, 沈在描写上总喜欢让有关人的事物和自然发生联系, 使两者相互渗透, 互相交糅, 把人的性情赋予给黄狗、山水, 让人的品性染上大自然的特质。这样就使得物我一体, 生出许多微妙的情调、意绪。“移情作用替宇宙造出一个灵魂, 把人与自然的隔阂打破, 把人和神的距离缩小”[5]。从中国古典诗学来看, 我们的先人有深于取象、精于意境的古典美学传统。情境交融、寓情于景、托物言志作为一种传统的表达手法承袭了几千年, 对我们这泱泱诗国来说, 《边城》语言凝练、简约、清寂的古典味儿, 正是这一传统的诗性特质在小说中的发扬。

其次, 从叙述的层面来讲, 《边城》的故事显出一种“不紧凑”的散文化倾向, 这主要应从作家采用的“反复叙事”等叙述方式来探讨。

“起伏很小, 有时完全散文化了, 没有高潮, 没有戏剧性的场面”, 这是80年代《学术研究》对《边城》的评述。《边城》“不紧凑”的散文化倾向确实存在, 这种倾向使读者不容易把握故事的总体脉络。这种倾向不是作家有意为之的, 这主要是由于作家采用的叙述手法和语言风格所致。比如, 作家在讲故事的过程中究竟纳入了多少非情节内容 (细节描写、内心独白、抒情议论等) , 还有就是作家对待时间、空间的态度, 这具体牵涉到叙述中插叙、补叙、倒叙的采用以及是否对故事进行了时空交错的叙述技巧。这两个方面都可能导致小说“散文化”。

小说的“散文化”是摆脱古典小说单纯叙事的有力方式。在“散文化”过程中, 由于细节描写、心理描写、抒情议论性文字的增加虽冲淡了小说的故事性, 但它在一定程度上丰富了小说的内蕴, 特别是抒情和心理描写的增加使小说愈来愈诗化。另外, 在时空上的自由操作也使小说在意义上断裂、模糊, 更多地增加了小说的诗味。

而结合沈从文的《边城》, 导致其小说散文化、诗化的一个明显的叙述手法是反复叙事[3]6。反复叙事主要是指一个句群中主语模糊不清、游移不定, 或者不确指行为施行者, 而通过一组行为、表现、状况按特定的关系直接陈述出来。《边城》中采用反复叙事的地方有好几处, 例如第二节第四段, 从“不拘谁个”到“这人”, 再到“大哥、副爷”, 以至“男子火焰高一点”之类的主语都没有确切指定, 事实上也没有必要指定, 因为作家采用这一手法的目的只是给读者提供一个大体而模糊的印象和气氛。尽管这样的交代模糊而不明确, 但缺少了这样的交代则会使小说的气氛减弱, 使得作家想要凸显出来的事实缺乏基调。这犹如画布上的底色, 缺少了就显得单调而没有对比性、烘托性。

而在《边城》里, 反复叙事的采用主要是起到了交代和烘托气氛的作用。具体来讲, 《边城》第二节第四段目的是想交代故事发生地的各类行当及其业主, 一方面让人觉得故事真实, 一方面能了解到那儿具体的经济状况、人情风貌。另外, 这一整段的叙述把这个边地小城淳朴厚道、宁静安适的印象留给了读者, 为后面老船夫、翠翠、顺顺等人的具体行为 (当然是与他们的善良、朴实等美德联系在一起的) 提供了一个展示的基调, 以求凸显出来。

反复叙事作为《边城》的一个有力的叙述方式, 正如刘洪涛在《〈边城〉:牧歌与中国形象》所说, “因为靠了它 (反复叙事) , 才制造出相对静态的‘环境’和‘风物’, 其牧歌情调 (从某种角度来看也是一种“诗性”的体现) 就滋生在这样的土壤里。”[3]

《边城》“诗意”的第三个来源是从修辞层面来看, 其存在的多个具有典型象征意义的事物。而正是“象征”使小说主题凸显于文本表层, 使整个故事意趣飘忽不定, 产生无尽的“空白美”。就主要的象征来讲, 《边城》里有如下几个:白塔, 梦中的虎耳草, 咬人的大鱼, 陪嫁的碾坊, 渡船。不过, 我甚至觉得那条清澈的小溪都有象征味。所谓“象征”, 按王希杰《汉语修辞学》讲, “象征, 就是不直接描绘事物, 而根据事物间的相互联系, 借助于联想作用, 虽然只说乙, 但可以让人想到甲。”[6]具体来讲, 《边城》的第二句话就写到“关系茶峒风水”的白塔。而在其最后两节写到了白塔的倒塌和重建。白塔这一形象的首尾对照并不是一种偶然事件。根据小说里粗略而简单的提及, 可以肯定白塔象征着“边城淳厚质朴的民风”。作为西方现代派惯用的技法“象征”, 沈从文早年因读外译小说而受到其影响, 这是毫无疑问的。据《〈边城〉:牧歌与中国形象》所言, “渡船跑了, 白塔坍塌了, 这意味着诗性人格在现实面前所遭受的重创, 边城所象征的乐园的倾颓, 也提供了新生的可能性, 翠翠虔诚地等待, 二老‘也许明天回来’, 而白塔的重建都暗含希冀。”[3]97另一个具有典型象征意味的是“梦中的虎耳草”。二老的歌声浮起了春心萌动的翠翠。在宁静的夏夜, 翠翠梦见自己攀上陡峭的山岩采摘崖上的虎耳草。类似的叙述不止一次出现在作品中, 其他地方也几次提到“虎耳草”。特别是那梦, 沈从文以弗洛伊德式的思维揭示了翠翠内心的真实想法:她爱着二老, 而那爱又是那么清晰、执著, 那么柔弱、无力。所以从这点出发, 可以把“采摘虎耳草”这一梦幻的事实理解为“翠翠对爱情执著专一地追求”。而虎耳草, 很明显是对“美好爱情”的象征。另外一个与爱情相联系的是“咬人的大鱼”。“咬人的大鱼”也多次出现在祖孙二人的对话里。“咬人的大鱼”这一语汇来源于翠翠首次与二老的会面。而后来的多次引用皆与二老和她的感情 (或者说是“婚姻”) 相联系。所以, “大鱼”这一形象也可象征“爱情”。至于陪嫁的碾坊和小溪, 其象征意味不是那么浓厚。但粗略来讲, 对翠翠而言, “碾坊”象征“爱情途中的障碍”。而那清澈的小溪我以为是象征“纯洁、柔顺、美丽、善良的翠翠”。

象征作为一种含蓄、蕴藉的修辞手法, 在《边城》里主要有两个普遍性的作用。

首先, 它使小说的主题凸显了出来。据赵圆《沈从文构筑的“湘西世界”》, “展示着‘健全的生命形态’, 但由于文明与道德的二律背反, 荒僻的边城有‘雄性的人性’, 而上流社会里却是‘人性的荏弱’, 沈从文对‘湘西世界’的构筑, 就是依赖于‘人性批判’, 他的批判武器是‘美’, 而‘美就是善’, 从而透露出对于‘善恶’的真正关心。”《边城》第二节写当地的妓女时这样写到, “这些人重义轻利, 又能守信自约, 即便是娼妓, 也常常较之讲道德知羞耻的城市中人还更可信任。”从中不难看出沈从文对城市文明的稍显偏颇的评价, 于是, 朱光潜这样评论到, “《边城》是受过长期压迫而富于幻想和敏感的少数民族在心坎里的那一段沉忧的隐痛。”[7]压迫也好, 隐痛也好, 《边城》事实上是作家对家乡淳厚朴实的人情、健美淳朴的风气、清宛幽怡的山水的诗意化追思, 表达了对家乡的一片深情和挚爱。小说描绘的“人情美”虽说有些脱离现实, 对人物性格也有些诗意化了, 但作家要表达的就正是这种对“优美、健康、自然的‘人生形式’”的憧憬。所以, “白塔”也正是作家以赤子之心对家乡所有美德诗意地象征。

其次, 象征的运用营造出一层笼罩了整个文本的气氛。这种气氛通过渗透、交织, 透过故事“肌理”, 渗入小说“骨髓”, 强化了小说的诗化效果。小说中翠翠“梦里采虎耳草”的意象体现了爱情的朦胧感和不可把握性, 它对后来发生的变故作了一种模糊的暗示, 使读者的阅读期待和故事发展达到一种和谐。此外, 这个象征也含蓄地揭示了翠翠微妙的心理, 表现了她对爱情隐隐的渴求和对二老的喜欢。这样就使翠翠的性格显得更真实, 使形象变得更丰满。

另外, 就整个故事而言, 这故事、这边地小城本身就是一个绝妙的象征。沈从文对这“供奉人性的希腊小庙”的构建在某种意义上是对现代社会理性主义、实利主义笼罩下你死我活、鲜耻寡廉的竞争之道的抨击和讽刺, 同时也表达了作家远离城市的复杂、堕落, 渴望回归自然、回归乡土、回归质朴生活的生存理念。现代社会在鼓吹“科技文明”的同时也滋生着一种自以为是的盲目乐观主义。但事实上, 幸福的实现、理想的达成需要的并不那么多。而《边城》则以“理想”和“梦”的形式, 为匆忙的现代人提供了一个简单而优美的“诗意的所在”。

从结构层面来看, 《边城》结构表面上看来散漫, 但实质上作家用心良苦。沈从文曾说“我愿意在章法外得到失败, 不想在章法内得到成功”。不难想见, 沈对那种结构太显的笨拙之作的鄙夷。事实上, 他想通过最自然的叙述方式讲他的故事而让结构不留痕迹地隐退。这样, 结构的自然化就在相当程度上消减了情节设置的逻辑性, 使更多非逻辑非理性而与心灵直接相通的东西显露出来, 从而增强小说的诗性。

“我愿意在章法外得到失败, 不想在章法内得到成功”。从小说结构的角度来理解这句话, 沈从文对结构的处理是不同于同时代许多作家的。沈从文不像茅盾等人那样依着一个严密的结构图式按图缀文。《边城》结构上的散漫为许多人诟病, 这并不是沈从文对结构的忽视, 只是他不想让小说的结构太显露而有意识地使其隐入文本浓厚的诗情画意里了。试看汪曾祺早期作品, 如《复仇》, [8]可以明显看出沈从文对他的影响。汪曾祺在《复仇》里表现出的诗意化、散文化倾向正是传承了其师隐去小说结构而冲淡叙述的逻辑性, 使其自然化、诗意化的美学追求。

如果把《边城》的结尾从整体的结构上剥离而来做一个单独的分析, 我们就会发现这个结尾透露出意犹未尽的绵绵诗意。

汪曾祺在《沈从文和他的边城》里说, “《边城》的收尾是‘度尾’和‘煞尾’‘两种兼见’”。所谓“度尾”“煞尾”, 有人描绘, “如画舫笙歌, 从远地来, 过近地, 又向远地去;而‘煞尾’如骏马收缰, 忽然停住, 寸步不移。”就《边城》的结尾而言, 其结尾明显和所说的“度尾”是类似的, 是一个开放式的令人遐想联翩的结尾。

《边城》最后一句写到:“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 也许明天回来。”作家把这一令人心碎的不确定因素和翠翠的幸福连在了一起。这样, 它一方面使小说的悲剧意味无止境地延续了下去, 另一方面也使读者的阅读在猜度与想象里一直延展。也难怪沈从文总爱说, “美好的东西总带着那么几分悲凉”[4]54。这样的结尾对这样一个“梦”一样的小说来说真是恰如其分, 它让读者的心里生出好多奇思异想, 绮丽飘渺, 不绝如缕。

最后, 《边城》的诗意还体现在作家对人物性格以及行为的普遍美化上。尽管在解放前有“左翼”作家的责难, 在解放后又遭“人民群众”的批判, [9]但在当前后现代主义“多元文化格局”的形势之下, 观照这纷纭的世界, 提取一种自由、纯净的角度来审视、剖析《边城》已成为一种可能。

在小说里, 除了中寨的那个乡绅为了得到二老作其女婿, 其所作所为稍显龌龊外 (实际上他们的行为本也不过分) , 其余的形象都是那么健康、优美。老船夫、顺顺、大老、二老、翠翠、杨马兵都显得过于完美, 甚至那些妓女也比城市中人要强。作家没有发掘人性中卑劣、阴暗的一面, 从现实的角度看, 这的确有失偏颇。但对于这样一个诗性的作品, 少一点丑恶也许更好。沈从文曾表述, “《边城》里充满了善, 希望读者能够从一个乡下人的作品中, 发现一种燃烧的感情, 对于人类智慧与美丽的永远倾心, 健康诚实的赞颂, 以及对于愚蠢自私极端憎恶的感情。这种感情且居然能刺激你们, 引起你们对人生向上的憧憬, 对当前一切腐烂现实的怀疑。”[10]这大概可以看作其写作的动机和出发点。

80年代有评论说, “许多人对《边城》评价过高, 连其思想倾向也全盘肯定, 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被《边城》精美的艺术形式所惑。”[11]《边城》表现生活的范围确实有偏狭的嫌疑, 但以其在艺术手法上卓越的成就来看, 它不啻为中国现代文学中的精品。其精致、灵巧、含蓄、隽永的风格, 其弥散在故事中的绵绵诗意, 憨厚尽职的老船夫、清纯美丽的翠翠、勇敢质朴的大老二老……这一切, 都为后世文学提供了一种典范, 为现代人寻求到一个“诗意的所在”。

摘要:《边城》是中国现代抒情文学中的经典之作, 其巨大的艺术魅力与文本所具有的浓浓诗意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边城》的“诗化”气质是由语言风格、修辞手法、叙述方式等方面共同营造的结果。

关键词:沈从文,《边城》,诗化

参考文献

[1]钱理群, 等.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 1997:214.

[2]杨义.中国现代小说史[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 1993:253.

[3]刘洪涛.《边城》:牧歌与中国形象[M].南宁:广西教育出版社, 2003.

[4]沈从文.沈从文散文选[M].北京: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 1994.

[5]王润华.论沈从文《边城》的结构、象征及其对比手法[M].北京:学林出版社, 1989:214.

[6]王希杰.汉语修辞学[M].北京:北京出版社, 1983:303.

[7]朱光潜.从沈从文先生的人格看他的文艺风格[J].花城, 1980 (05) .

[8]汪曾祺.汪曾祺短篇小说选[M].北京:北京出版社, 1982:1-5.

[9]洪子诚.中国当代文学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 2006:79.

[10]夏志清.中国现代小说史[M].北京:友谊出版有限公司, 1979:162-176.

论沈从文《边城》里的人物美 第4篇

【关键词】《边城》;人物美;老船夫;翠翠

【中图分类号】G632 【文献标识码】A

一、重义轻利的淳朴美

《边城》中的“茶峒”山城是一个远离世间纷扰,免受世俗侵袭的世外桃源。这里青山绿水,这里环境宜人;然而这里淳朴敦厚、重义轻利的人性美远比那本就美不胜收的自然风光更吸引人。[1]

一个来回摆渡五十年的老人,一直勤勤恳恳地守着那个渡头,守着自己的渡船,默默的摆渡着一个又一个过渡人。他出力气、受公家报酬,凡事求个心安理得,也因此赢得周围人的尊重。过渡人好心把钱给他,他却为了自己心中的那一份安稳,把别人无论是塞到自己手中的抑或是掷到船板上的钱一一塞回主人的手中;即使来不及追赶上把钱人,也会将这钱用来买茶叶和烟草,挂在腰带上,待有人需要时无私奉上;唯独摆渡新娘时,因为规矩才不得不收。他的生活并不富裕,但是却好像与钱有仇,只是静静的守护着自己的这份职业,从自己的劳作中感受生活的力量。他重义轻利,人性至美。[2]

接受老人摆渡的过渡人因为了解长者的脾气,敬重长者的为人,总会强行的要塞给长者钱;老人退还时两者总是相持不下,都不肯退让;更有甚者,扔了钱人直接跑了,只期盼着能把这钱给老人留下。就算留不下,也会在以后的日子里加以偿还。比如那卖猪肉的一面要给老人钱,老人不乐意;另一面要把猪肉最好的部分卖给老人。似乎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点跟钱过不去。殊不知,他们只是遵从自己的良心,守护那份重义轻利的美德。

二、祖孙互守的人性美

祖父疼爱孙女,孙女爱戴祖父,这样一对相互坚守、相互扶持的祖孙,展现了人间最温馨、最动情的亲情画卷。

祖父夸赞自己的孙女,无论是美貌还是内心,然而似乎却不许别人关心翠翠的婚事,一提此事便闭口不谈。其实殊不知,这是祖父心中对翠翠的一种不舍与守护,他不愿意翠翠到任何一个可能委屈她的人手上。可是时间不饶人,祖父毕竟老了,他需要为翠翠的婚事操心,所以当大老托人说明对翠翠的心意后,祖父告诉大老“车有车路,马有马路”,其实就是希望翠翠能够被疼爱自己的人名正言顺的娶回家去。可是当大老没了,二老又不出对翠翠的炙热时,老人急了,他抹开脸面主动去探寻顺顺和二老的口风。所做的一切无一不是为了翠翠的好归宿。

翠翠是祖父一手拉扯大的,她喜欢听祖父唱歌,与祖父相依为命。“爷爷不去,我也不去”“我陪爷爷”。一两句简单的对白就足以说明爷爷在翠翠心中的地位,她要一直陪伴在爷爷身边。在渐渐地到了女孩对爱情懵懂的年纪,她却总是在关键时刻似乎有所踌躇。其实她的踌躇除了与女孩子天生所带的羞涩有关,更与自己的祖父有关。她不止一次地问自己,也问祖父,如果自己走了祖父怎么办?祖孙之间的相互守望,相互扶持,简单的日子中彰显出的是他们对于亲情最本质的把握。

三、坚守爱情的痴情美

爱情是人世间最美好的词汇,在《边城》里也是贯穿始终的灵魂。“茶峒”里的男男女女无一不在坚守着自己的爱情。

翠翠到了对爱情懵懵懂懂的年纪,虽然不懂爱情为何物,虽然不懂自己为什么脸红,又为什么欣喜,可是却在与二老的第一次对话后就相中了他,并坚守着对二老的那一份从来没有对人明说的感情。只有祖父能从自己的言行中推测一二。大老托人说媒,家里良好的条件,也有俊俏的外貌,结实的身体,可是翠翠就是不愿。二老午夜歌声却能让翠翠在梦中摘得了“虎耳草”,那种象征爱情的草。大老死了,二老对翠翠的热情似乎降了下来,翠翠也不管,只是默默地等待。即使最后二老离家出走了,爷爷也走了,翠翠也只是在原地等待那个可能永远也不回来,也可能明天就回来的二老。其实她等待的哪里只是一个人,她只是在守护自己年轻的心中所燃起的那束爱情的火,她对自己的爱情忠贞,她坚守自己的爱情。[3]

坚守爱情的另一个非常独特的人物描述便是这个边城中的妓女。这样的人物形象在人们的心中多是对金钱极度向往,因为他们甚至愿意为金钱出卖自己的身体,哪里有什么爱情可言呢?又谈何坚守呢?但是这里的妓女不一样,她们一样对自己的爱情忠贞。也许是受自然环境的影响,也许是受周围人文的影响,谁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呢,然而谁又需要理会究竟是为什么呢?不相熟的先交钱再谈生意,相熟的钱或不钱已经无所谓了,一旦相中了自己的意中人,有了誓言便永不相弃。她们也全身心的为爱恨所浸透,她们痴到无可形容。在约定的时间里意中人不来,即使是在梦中也会与那意中人产生千丝万缕的联系。爱情在她们身上同样得到了坚守。

另外的配角,翠翠的妈妈,后来收留翠翠的杨马兵也同样是坚守爱情的角色。翠翠妈妈坚守自己对翠翠父亲的誓言,翠翠出生后便到地下去找他了;而杨马兵呢?年轻的时候给翠翠妈妈唱歌,虽然不得其欢心,可是在翠翠的成长过程中却一直守护,在祖父去世之后,更是承担起了对翠翠的照顾责任,成为翠翠最为信任的人。谁又能说这不是他的一份对爱情的坚守呢?即使那个意中人对自己并无意,也许这种坚守更值得人尊重和怜惜。[4]

四、结语

《边城》中的人物一个个都是鲜活的,有力量的。之所以鲜活、有力量就是因为这一个个人物的身上都有一种美德。无论是淳朴、敦厚,还是不离不弃,祖孙互守,抑或是坚守爱情、终生守望,这些都是他们身上展现的美,展现的力量。他们没有一个不在用自己身上的美来真诚对待日子。

参考文献

[1]冯晶津.试论沈从文《边城》中的人性美[J].桂林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08(4).

[2]杨婉玲.浅析沈从文《边城》中的人性美[J].科教文汇(中旬刊),2013(8).

[3]王倩.论小说《边城》中的人性美[J].芒种,2014(11).

[4]白玛玉珍.谈谈沈从文《边城》中的人性美[J].青年文学家,2015(21).

论沈从文《边城》的人性美 第5篇

【摘要】中篇小说《边城》创作于1934年,由上海生活书店出版。作者沈从文,原名沈岳焕,湖南省凤凰县人。他生长在湘西沅水流域,苗、侗、土家族汇居的地方。其创作思想为政治上的自由主义立场,从伦理道德的角度来观察人生,以表现人性为主要内容,注重民族品德的重建,宣扬原始古朴的人生审美理想。他在《边城》中描写湘西男女爱情、邻里互爱等人际关系,来表现人性美,这种美是淳朴的、原生态的、至高无尚的、可尊可敬的美。以湘西小山城茶峒及附近乡村为背景,描写一个撑渡船的老人和他的外孙女翠翠的生活,以及翠翠与船总的儿子天保、傩送之间曲折、动人的爱情故事。作品通过对男女之间的爱情,祖孙之间淳浓的亲情,邻里之间友爱互助、和睦相处的乡情的细腻刻画,生动地展现了边城人民的健康、优美、质朴的民风和人情。

【关键词】 沈从文 边城 人性美 翠翠

一、这里的山水,孕育出了茶峒人的真诚、善良、淳朴的美。

茶峒——不属于外面繁杂的世间,这儿是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坐看夕阳西下,云卷云舒,聆听风抚过竹林留下的眷恋之音、鸟儿飞越河面时的倾慕之声。俗话说:“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边城偏于中国西部,环有武陵山、雪峰山与云贵高原,酉水等河也汇集于此。这里,没有人与人的利益争吵,没有情敌间的怒目相向,没有亲人、父子的反目成仇。有的只是人们的坦诚宽容,有的只是被世间遗忘的热情助人。沈从文先生极为优美而流畅的语言文字,?如诗如画般描绘了白河沿岸恬静幽美的山村,勾画了大段大段极有诗意的风俗民情:“近水人家多在桃杏花里,春天只需注意,凡有桃花处必有人家,凡有人家处必可沽酒。夏天则晒晾在日光下耀目的紫花布衣裤,可作为人家所在的旗帜。秋冬来时,房屋在悬崖上的,滨水的,无处不朗然入目。黄泥的墙,乌黑的瓦„„”?这些充满了自然真朴与生息传神的描写,给人以极美的享受。随着故事的展开,《边城》描述了河街繁华祥和的码头市井,湘西淳朴厚道,善良笃信的世道民风。

二、《边城》表现出的人性美

(一)、翠翠的人性美

首先,翠翠,这个名字在读者眼里、心里也是美的。名字不仅仅是一个人的简单称呼,它体现了爷爷对翠翠所寄予的理想。在这里,爷爷之所以给外孙女取名“翠翠”,除了希望她富有生命力,茁壮成长而外,更希望她出落得美丽动人。平时在渡船上,如果有人对她注意时,她用大大的眼睛怯怯地盯着陌生人,作出随时都可能举步逃入深山的神气。但当明白了面前的人无机心后,就又从从容容的在水边玩耍。”她长得如她的名字那样动人、可爱。

其次,翠翠美在行为切合她的个性。翠翠有着对爷爷的那一份深深的依恋之情,所以她不愿意离开爷爷,就连上一里路远的茶峒城看热闹,也要和爷爷一起去。她不愿意让小船来陪爷爷,她要和爷爷一同撑渡船,一同歇息,一同看热闹。她是那么地毫无心机,甚至于超出了一切利害关系之上,她拉着摆渡客衣角说:“不许走,不许走!”要别人收回钱去,引来一阵阵的欢笑。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喜欢看扑粉满脸的新嫁娘;喜欢听新嫁娘的故事;喜欢把野花戴在头上。有时过渡的是从川东过茶垌的小牛,是羊群,是新娘子的花轿,翠翠必争着作渡船夫,站在船头,懒懒地攀引缆索,让船缓缓地过去。牛、羊,花娇上岸后,翠翠必跟着走,送队伍上山,站到小山头,目送这些东西走去很远了,方回转船上,把船牵靠近家的岸边;有时采把野花缚在头上,独自装扮新娘子,她喜欢听人唱歌,2 能领会歌声的缠绵处。睡梦中,她的灵魂为一种美妙的歌声浮起来,仿佛轻轻地在各处飘着,上了白塔,下了菜园,到了船上,又复飞窜过对山悬崖半腰去摘虎耳草。可是,当二老把老船大的酒葫芦送来时,翠翠被二老望着,翠翠有点不好意思,溪边有人喊过渡,翠翠却借故走开了。随着她一天一天地长大,她热切地希望着幸福,盼望着爱情的来临,但是当爱情悄然来临时,她又似一只受惊的小兔,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把自己爱情的心埋藏得极深,默默承受命运的安排,达到了美丽的令人忧愁的境界。”①

(二)、老船夫表现出来的人性美

第一、老船夫是作者在小说中尽力刻画的另一个人物。对于自己的女儿和孙女,他痛爱有加,把自己的整个身心都给了她们。十七年前,当他的独生女背着自己与驻防的一名绿营兵恋爱,有了小孩后,他“却不加上一个有分量的字眼儿,只作为并不听到过这事情一样,仍然把日子很平静地过下去。”后来,士兵服毒死了,女儿为之殉情。老人主动挑起了哺育孤雏的重任,没有一句怨言,几十年如一日,风里雨里,来来去去。小孙女“奇迹”般地长大了。对于翠翠,老人总是那么迁就,不折不扣地让小孙女体验到父爱。通过老船夫,作者讴歌的是一种古朴的象征着“爱”与“美”的人性与生活方式。天黑了,翠翠坐在悬崖上,心中觉得很悲伤,一只萤火虫尾上闪着蓝光,很迅速地一飞而过。翠翠锐声叫道:“爷爷,为什么不上来?我要你!”船上的祖父听到这种带着娇,有点儿埋怨的声音,一面粗声粗气地答道:“翠翠,我就来,我就来!”一面心中却自言自语:“爷爷不在了,你将怎么样?”在清冷的碧溪蛆,白塔,渡船,黄狗,祖孙俩相依为命。“若说是爷爷的慈爱给了翠翠安全感,那么必是翠翠的乖巧、明慧和天真给了风烛残年的爷爷以人生的意义和活下去的勇气。”②随着岁月的流逝,转眼间,外孙女己出落成一个如她母亲一样美丽的少女。从此,在老船夫的心里又多了一层心事:为翠翠找一个如意郎君。老人开始为翠翠的归宿着急了。他一心想着翠翠既是她那可怜的母亲交给他的,翠翠大了,他也应该把翠翠交给一个可靠的人,手续清楚了,他的事才算完结了。当老人得知大老天保喜欢上翠翠时,既惊又喜,盼望着她从此能找一个好人家,开开心心、轻轻松松地过日子。从此他的心事也好有一个了结。因此,当大老天保说出对翠翠的爱慕之情时,老人一 针见血地指出:“下棋有下棋规矩,车有车路,马有马路,各有走法。”所谓“车路”,意指媒人说媒提亲,男女婚姻由双方家长做主,所谓“马路”,意指男女双方以歌传情,一切由男女双方自己做主。③老人真心希望能促成这桩亲事,大老走车路,应当由大老爹爹做主,请了媒人来正正经经同我说,若走的是马路应当自己做主,站在渡口对溪高崖上,为翠翠唱三年六个月的歌,一切由翠翠作主。老人的意思不管你怎样选择,你都该作出决定,采取行动了。另一方面,老人又怕伤害到翠翠,用玩笑的方式含蓄地告诉翠翠,翠翠在失望中,懒懒地坐在船上漫不经心地剥豌豆,将一簸箕豌豆全倒在了溪水中。翠翠心事忡忡地走到葱地边,他连话也不敢说,生怕翠翠会把一块地的葱全掐掉。当老人意会到翠翠心中喜欢的是二老傩送时,老人又忙碌着张罗。一场大病,走路也踉跄,他还急着到城里去,找到船总顺顺打听关于二老亲事的情况。可是,大老天保下河遇险了。在顺顺和二老心中,总认为这事与翠翠有或多或少的关系。尽管老船夫要为孙女翠翠的命运抗争,要为翠翠作一个完美而“清楚” 的交待,他拼命抗争却心力交瘁,再也无力支撑了,终于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雷声将歇的黎明前,正是那无情的雷雨让爷孙小屋后的白塔坍塌之际,老人一病不起了。就在临死之前,老人还担心翠翠害怕惊雷,强撑起身来把一条布单搭在她身上,担心她着凉。爷孙之间的亲情之爱结束了,人性之爱却永不终结。他带着万般无奈和无限的愧疚悄悄地离开了人世,他对女儿、孙女的爱仿佛就是我们炎黄子孙祖祖辈辈、生生息息得以繁衍的血缘纽带。老船夫慈祥、敦厚、善良、凡事但求心安理得的良好品德仿佛就是我们中华民族传统美德的化身;从他的身上我们看到了中华民族那原始而又古老纯朴的人性之美。小说正是通过老船夫这个典型人物的描述来展现亲子之爱的人情美。

第二、通过老船夫对自己工作的敬业和对过渡人的慷慨来表现的。在作者的笔下,老船夫是中国古代劳动人民的杰出代表。他善良、勤劳、朴实、憨厚、忠于职守、克尽本分。他生活虽然清贫,但却不贪心;乐善好施,却从不索取,“凡事求个心安理得”。终生为别人服务,却不图别人的一丝报答。“五十年来不知把船来去渡了若干人。年纪虽大,但天不许他休息,他仿佛便不能够同这一份生活离开”。于是,不论是早还是晚,不论自己的身体累还是不累,不论心里的情绪好还是不好,只要有一个人喊一嗓子要过渡,他便毫无怨言的飞快起身。船将 拢岸,老船夫口中一面嚷着“慢点,慢点!” 自己却霍的跃上了岸,拉着铁环,于是人货牛马全上了岸,翻过小山不见了。老船夫的工作为公家所有,所以过渡人不必再另外出钱了。但也有人心中不安,抓了把钱掷到船板上时,老人就一一拾起来,依然塞回那人手上去,俨然吵嘴的样子:“我有了口粮,三斗米,七百钱,够了!谁要你这个!”也还是有人为求个心安理得,不管如何都要给钱。老船夫没办法只好收下,但随了“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这个理就把这些钱托人到茶垌去买茶叶和草烟。茶叶则在六月里放进大缸去,用开水泡好,给过路人随意解渴,草烟则被一扎一扎挂在老人腰带边,过渡人谁要这东西必慷慨奉赠。有时估计过渡人中有注意到草烟的,老人总把一小束草烟扎到那人包袱上,一面说:“大哥,不吸这个吗?这好的,这妙的,看样子不成材,巴掌大叶子,味道蛮好,送人也很合式!”老人质朴、厚道的性格为所有过渡人称赞。在碧溪蛆,船是老人的劳动工具,几十年如一日,过往的行人随叫随到,把凡是要过渡的人总是热情地迎来送往。老人是桥的化身,从老人的身上体现了一种宽宏、博大的美。老人用自己一双老茧的手建起了一座桥,这桥联结了碧溪两岸,增进了两岸人民的情谊。老人是渺小的,然而老人是最伟大的,他把自己的本质力量对象化,使人化的自然更合乎人们的理念。④

(三)、人性美通过邻里的互爱来体现

《边城》中的人性美还表现在邻里之间的互爱中。船总顺顺便是这一类的总代表。他“大方洒脱,事业虽十分顺手,却因喜欢交朋结友,慷慨而又能济之急,便不能同贩油商人一样大大发作起来。自己既在粮子里混过日子,明白出门人甘苦,理解失意人的心情,于是凡因船只失事破产的船家,过路退伍兵士、游学文人墨客,到了这个地方,闻名求助的莫不尽力帮助”。“他为人公正无私,既明事明理,正直和平,有不爱财”,在他的身上少了都市人的自私和狭隘,少了商人聚敛钱财的贪婪与世故,少了奸诈小人的阴险;多了一副两里人的宽阔豪爽的胸怀,多了一颗仗义疏才的仁义之心,多了一种乡民的光明磊落和正道直行的品德。正是这种美德影响着乡邻,从而在这块不显山不露水的偏僻小地保留了一份大都市里想都不曾想到的民俗淳风,而且这种“重义轻利又能守信自约”的淳朴民情在这古老的大地上哺育着一代又一代,演义着一个又一个传奇式的田园牧歌故事。面对着风雨中丧亲失业、无依无靠的翠翠,他尽释前嫌,忙前忙后。在老船 夫死后为其打理丧事,安慰翠翠。就连城中杨马兵也赶来帮忙,并重新担负起了老船夫的重任,照看那失去了一切的孤雏——翠翠。这就是湘西的风土人情,这就是茶峒人的善良。这份浓浓的人情、这份厚厚的美德足可另城市中那些自以为知书达礼、寡心静欲者为之汗颜。在这里没有什么地位的尊卑之别,有的只是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尊重;在这里没有勾心斗角、强取豪夺,有的只是心与心的交换、血与血的对流。沈从文把《边城》看成是一座供奉着人性的“希腊小庙”,而翠翠便是这种自然人性的化身,是沈从文的理想人物。在这些理想人物的身上,闪耀着一种神性之光,既体现着人性中庄严、健康、美丽、虔诚的一面,也同时反映了沈从文身上的浪漫主义和古典主义的情怀。

(四)、通过翠翠的爱情故事来凸显人性美。

在20世纪30年代初期,大部分作家写男女婚姻爱情故事,都遵循男女个性解放,妇女如何冲破封建家庭的束缚、追求自由恋爱的原则。而沈从文描写青年男女爱情不落俗套,标新立异地以人本能欲望为前题, 自然 而然地产生淳朴爱情,这种爱情是人性爱,人本能的爱。

翠翠对傩送的爱是忠诚的,坚真不渝的,没有因人事的周折而改变最初的选择。她拒绝大老天保的托媒说情,心始终放在傩送身上,致使大老因情场失意溺死茨傩,二老因对她和祖父产生误会,一气之下驾船下了桃源。她却仍然坚守对傩送的爱。祖父去逝后。她独守渡船等待着那个没有归期的爱人,“他也许永远不回来,也许[明天回来。”翠翠以一颗金子般纯洁、淳朴少女之心,谱写着人性美的爱情颂歌。

傩送也是一位出色的小伙子,眼眉秀拨山群,为人聪明而富有感情,结实如老虎却又和气亲人,不矫情,不仗势凌人。他第一次见到翠翠就倾心翠翠,借给老船夫送酒机会,去看翠翠并邀请翠翠,为了他们甜蜜的爱情,半夜里,他遵照当地习惯,很诚实与坦白地为一个初生之犊的黄花女唱歌。当他面临渡船和碾房做出选择时,他舍弃碾房,愿为爱情守一辈子渡船。他对父亲表明自己的态度:“或许我命里只许我撑个渡船。”话语委婉体现出他爱的分明、爱的忠真、爱的自然。这是边城人民爱情与美的化身。这样的爱才显得人高大,令人向往,让世界为人类所拥有,这正是作者对爱情的彰显,对人性美的诠释,对爱情本色的赞美。

在旧的封建婚姻习俗束缚下,翠翠和傩送爱情终成悲剧,但是作者一生都在 用笔墨践行着自己的理想,表达着自己的抗争。他说:这世界上或有想在沙基或水面上建造崇楼杰阁的人,那可不是我,我只想造希腊小庙。选山地作基础,用坚硬石头堆彻它。精致、结实、匀称,形体虽小而不纤巧,是我理想的建筑。这种庙供奉的是人性。这种自然淳朴善良的人性美在改革开放的今天仍有现实意义。

《边城》正是从翠翠、爷爷、船总、大老、二老等众多的人物的言行、心理等方面体现出了人性美,包含着人的潜意识和共同性,这种美朴实纯真,令人向往,有着陶渊明似的“世外桃源”之美。

总之,《边城》用人性描绘了一个瑰丽而温馨的“边城”世界,一个充满“爱与“美”的天国,这里人性皆真,人性皆美,由每个人身上所焕生的人性美、人情美,经纬、营造了这个世界。⑤

注释:

①②③陈国思《沈从文的湘西小说与道家艺术精神》《中国现代、当代文学研究》2002年第12期。

④《马克思主义文艺论著选讲》第7页、第9页,纪怀民,陆贵山等编著。⑤吴宏聪、范伯群主编《中国现代文学史》武汉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第264页。参考文献:

1、《中国现当代文学》高等教育出版社,党秀臣主编

2、陈国思《沈从文的湘西小说与道家艺术精神》《中国现代、当代文学研究》2002年第12期。

论沈从文《边城》中的水文化意蕴 第6篇

在《我的写作与水的关系》一文中,沈从文一再强调自己“文学事业”的基础并不是建筑在一本或一堆“合用的书”上,而只是建筑在“水”上。沈从文是一位将水溶进自己生命的作家,水既是他性格的写照,也是他作品的灵魂。沈从文出生于依山傍水的湘西凤凰,湘西水系发达,自古就有“五溪”之称。沈从文生于斯长于斯,水深深地透进沈从文的血液,滋养着他的思想和性情。对于水的性格,沈从文也作了如下分析:“水的德性为兼容并包,柔弱中有强韧,从表面看,极容易范围,其实则无坚不摧。”〔1〕沈从文实际上是以心灵和精神来与水沟通,在水的滋养中,沈从文逐渐形成了对生命的领悟:“我是对一切无信仰的人,却是信仰生命”〔2〕;“一个人过于爱有生的一切时,必因为在一切有生中发现了‘美’,亦即发现了‘神’”〔3〕;“美固无所不在,凡属造形,如用泛神情感去接近, 即无不可见出其精巧处和完整处。生命之最高意义,即此种‘神在生命中’的认识。”〔4〕正是用各种感觉捕捉“美”和“生命”的人,才会于沉思静观中领悟人生之道,因缘际会,水造就了沈从文柔中带刚、无坚不摧的性格。

黄永玉曾这样描述沈从文:“上善若水……他就像水那样平常,永远向下,向人民流动,滋善生灵,长年累月生发出水磨石穿的力量。”这是对沈从文人格的由衷赞叹和评价,一语中的地指出沈从文人格中最重要的特质:追求“善”和“上”。

二、以水为中心的文化系统

水熏染着沈从文的性情和人格,自然对其创作也起着潜移默化的影响。沈从文曾经说过:“故事中我所最满意的文章,常用船上水上作为背影,我故事中人物的性格,全为我在水边船上所见到的人物性格。”〔6〕沈从文的作品形成了一个以水意象为主,水的衍生意象及与水有关的周边意象的体系。无论是《边城》、《长河》等小说,还是《湘西》、《湘西散记》等散文,无不以水为背景而展开;水的衍化意象是指:水除了自然流动的液体形态之外,还包括多种变体形式,如雨、云、雾等。沈从文不仅仅把目光投向了水意象本身,同时对云、雨、雾等衍化意象也不吝着墨,其中雨是最典型的水的衍生意象。沈从文常常以雨、云为作品命名,如《雨》、《雨后》、《水云》等。同云、雨一样,沈从文作品的空气中还到处弥漫着撩人的风和缥缈的雾,这些富于诗意的意象的加入使其笔下美好的湘西世界更加令人神往。如小说《渔》表现的是湘西骇人听闻的“杀鱼节”;翠翠(《边城》)、萧萧(《萧萧》)等少女都有过关于鱼的梦,《第四》中“我”的朋友将鱼比作女人;另外频频出现的有关水的周边意象是船,沈从文直接以船命名的作品多如牛毛:《船上》、《船上岸上》、《石子船》等。船是水手柏子们谋生的工具,也是他们漂泊的家(《柏子》);吃“水上饭”的女子也有。除船外,沈从文还在作品中经常描绘碾坊、吊脚楼等颇富地域色彩的近水意象。《三三》中那个天真活泼的女孩从小便在碾坊旁边长大;《边城》中王乡绅家的嫁妆是一座碾坊。

综上所举,我们可以将沈从文的作品归属为一个以水为大背景的系统。而这个系统并非只有客观意象的意义。荣格说:“每一个原始意象中都有着人类精神和人类命运的一块碎片,都有着在我们祖先的历史中重复了无数次欢乐和悲哀的一点残余。”〔7〕水及其相关的意象在湘西这些闭塞的地方由古至今地延续和保存着,这些意象能通过岁月的淘洗一直延续至今,一方面说明这些意象在现实生活中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同时这些意象在其生命延续的同时也积淀着一定的历史和文化。身为“五溪”之子的沈从文早已将水融入自己的生命中,水在沈从文那里,不仅是个客观意象,同时也具有主观寓意,促使他的作品形成了独特的以水为背景的文化系统,这一水文化系统的三个主要方面:生命文化、爱文化和神巫文化,而统观这些作品,最能集中体现和透彻展现水文化寓意的是小说《边城》。

三、水文化的主要意蕴:生命文化;爱情文化;神巫文化

水乃万物之源,生命之源。沈从文通过水来折射生命,具体表现为:一是借水寓意人类的生存意志,人类强悍的生命力。因为水那神秘的自然莽力,是人的生命韧性的`明证。《边城》中的老船夫和翠翠,老船夫失去了女儿,翠翠一出生没了母亲,他们都失去了生命中的至亲,但他们依旧活着,一条渡船,一只黄狗,一间草屋就是他们的整个世界。翠翠和老船夫简单、纯粹的生活,正是水――生命不息,流动不止的体现,展现出边地人强悍的生命力。二是写水边人的一身蛮野之气,呼唤人类的原始生命力。水乃阴柔的表征,但其阴柔里仍透着几分“野蛮”、“雄强”的力量之美。《边城》里最能体现水――柔中带刚这一特质的就是两次赛龙舟场景。端午节是边地人最重要的节日之一,端午节的赛龙舟又是每年端午必举行的节日庆典。“带头的坐在船头上,头上缠裹着红布包头,受伤拿两枝小令旗,左右挥动,指挥船只的进退。擂鼓打锣的,多坐在船只的中部,船一划动即刻蓬蓬铛铛把锣鼓很单纯的敲打起来,为划桨水手调理下桨节拍。”〔1〕沈从文不吝笔墨地描绘了边城里两次端午节,两次赛龙舟,突现出边地人与生俱来的自然力,那种自然(水)既养育同时也教育了边地人的雄壮、澎湃、野蛮的刚强劲,这正是生命原始的力量和美的体现。

《边城》里写了水注入边地人生命的活力,同时也写到了生命的结束,而生命的结束也与水不可分割。细心的读者会注意到,《边城》里三次涉及死亡,每一次死亡都与水相联。第一次死亡是翠翠的母亲,母亲的死是故意喝冷水导致的;第二次死亡是大佬,大佬为了成全弟弟决定驾船下行,不幸被水淹死;老船夫因为意外的变故而心事重重,终于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里辞世,这是文中第三次涉及死亡。 “夜间果然落了大雨,夹以吓人的雷声,电光从屋背上掠过时,接着就是訇的一个炸雷”。雷雨之后“门前已变成为一个水沟”,“屋房菜园地已为山水冲乱”, “泊在崖下的渡船,已不见了”。〔2〕老船夫就是在风雨交织,雷雨将息的时候死去。至此,水(雨)已不再是往日的熨帖与柔情,而是成为夺去生命的刀刃。笔者认为,《边城》里的水文化将其中的生命文化阐释得最为透彻的缘由就在此。生命文化最主要的两个内容是生与死,《边城》里,沈从文不仅展示了边地人柔中带刚的生命力,也借水更准确是借由雨这一意象讲述了死亡。正由于水(雨)这一凭借物,淡化了死亡的悲剧性,一定程度上使死亡升华,具有另一层意义:因为雨过后会天晴,所以在这里死亡其实是生命的重生,体现出边地人向“死”而生的豁达坚强。

就《边城》的创作动机而言,沈从文如是说:“我主意不在领导读者去桃源旅行,却想借重桃源上行七百里路酉水流域一个小城小市中几个愚夫俗子,被一件人事牵连在一处时,各人应有的一分哀乐,为人类‘爱’字作一度恰如其分的说明。”〔8〕《边城》里,令读者印象最深的还是翠翠和大佬二佬间隐忍的爱情。翠翠在陪伴祖父渡船的日子里渐渐接触了爱情,情窦初开的翠翠每次思念心中的那个人(二佬)时,她都会坐在船上或者岸边,思绪被周围的水汽烟雾牵引着走了很远。“黄昏照样的温柔,美丽和平静。但一个人若体念到这个当前一切时,也就照样地在着黄昏中会有点儿薄薄的凄凉。于是,这日子成为痛苦的东西了。翠翠觉得好像却少了什么。好像眼见到这个日子过去了,想要在一件新的人事上攀住它,但不成。好像生活太平凡了,忍受不住。”〔3〕这是翠翠心底的触动,她想着在千篇 一律的日子里能有所改变,想结识新的人,新的事来给平凡的日子注入新鲜的活力,很明显这是少女思春的心情。“翠翠坐在溪边,望着溪面为暮色所笼罩的一切,且望到那只渡船上一群过度人……就忽然哭泣来了。祖父把船拉回来时,见翠翠痴痴地坐在岸边,问她是什么事,翠翠不做声……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哭得可笑,一个人变回到屋中去。”〔4〕像这样翠翠坐在水汽氤氲的烟雾中等待的场景读者一定熟悉,沈从文总是把人物置身于烟雾缭绕的环境中,营造出如烟似雾般的梦境,制造出一种朦胧模糊的感觉。翠翠对二佬的感情,犹如这烟雾,看得见却抓不住,若即若离;却也仿佛是被这层层烟雾所阻隔,唯有将心底的爱意深藏。水汽烟雾的缭绕与翠翠心底的暗潮相得益彰,恰到好处地渲染了翠翠与二佬间朦胧飘忽隐忍的爱情。

湘楚的神巫文化极大地影响了沈从文观照不同生命存在形式的视角,在沈从文的小说中总透着一股“神灵”气息。沈从文创作的《边城》从宏观和微观两个层面都反映了神巫文化,而神巫文化都是通过水及其与之相关的意象体现的。

从微观来看,依山傍水的边地人自然地生,自然地死,顺应自然给予的一切安排,把日子一天天地过下去。“一切总永远那么静寂,所有人民每个日子皆在这种不可形容的单纯寂寞里过去。一分安静增加了人对于‘人事’的思索力,增加了梦。在这小城中生存的,各人自然也一定皆各在分定一份日子里,怀了对于人事爱憎必然的期待。”〔5〕边地人为何对自然如此顺应和服从?是因为在边地人心中怀有对自然的敬畏,因为边地人信仰天,信仰神灵。每当老船夫遇到难解的问题时,老船夫总是自我安慰和解脱地说:“天知道呢?”“一切顺应天命吧。”正是因为边地人信仰神灵,他们甘心将一切人事交给自然神灵来决定,也相信神会佑护这方水土百姓。

《边城》最显著地体现神巫文化要从宏观层面来看:整个边地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切都顺应自然的安排,也顺从自然的决定,一水绕城的河流沉默不息地流动,既衬托着边地人生命的韧劲和力量,也见证着边地人的悲喜交加,生离死别:《边城》里,母亲抛下翠翠饮水而死,二佬受良心的谴责决定划船下桃源离开了翠翠,最后,翠翠唯一的至亲祖父,也在雷雨交加的夜里撒手人寰,遭遇了这一切的翠翠在一夜间长大。自然既赐予她生命,赐予她苦楚,同时也赐予她活着的勇气和力量,所以翠翠依照往常一样把日子一天天地过下去。从宏观来看,边城的水就成了自然的缩影,透过这一派清波的映衬,通过一连串人事的变幻,折射出自然的“常”与“变”,折射出自然的“定”与“动”等规律。我们读《边城》总觉得从中透着一股神灵之气,正与沈从文思想里的神巫文化相呼应。沈从文通过对“水”意象的独特领会和挖掘,从中找到了极富诗意的艺术传达方式。在水(自然)与人的交相辉映中,构筑了一个和谐美好的湘西世界。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看到水中潜埋的文化精髓,水中渗透的文化底蕴,促使沈从文选择水来折射平凡人生里的悲欢离合,理性地思考湘西这片水土这方人民的生命形式和生存方式。

注释:

〔1〕沈从文・边城(M)//沈从文・沈从文全集:第8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74

〔2〕沈从文・边城(M)//沈从文・沈从文全集:第8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145

〔3〕沈从文・边城(M)//沈从文・沈从文全集:第8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118

〔4〕沈从文・边城(M)//沈从文・沈从文全集:第8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99

〔5〕沈从文・边城(M)//沈从文・沈从文全集:第8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68

参考文献:

〔1〕〔6〕沈从文.沈从文全集〔M〕.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

〔2〕沈从文・水云〔M〕//沈从文・沈从文文集:第10卷・广州:花城出版社, 1984.

〔3〕沈从文・烛虚・生命〔M〕//沈从文・沈从文文集:第11卷・广州:花城出版社, 1984.

〔4〕沈从文・烛虚・潜渊〔M〕//沈从文・沈从文文集:第11卷・广州:花城出版社, 1984.

〔5〕黄永玉.平常的沈从文〔J〕.读书,,(1).

〔7〕荣格・心理学与文学〔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19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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