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的优秀散文

2024-09-20

我的父亲的优秀散文(精选6篇)

我的父亲的优秀散文 第1篇

我的“傻帽”父亲

记忆中对父亲有过许多不理解,甚至觉得父亲有点迂腐和傻气,为此特别不认同父亲的一些做法,有时还与父亲对着干。

父亲是一位乡村小学教师,也是我们村唯一的一位老师,学校的事就是他的事,记得那时农村家长大都不重视孩子念书的事情,父亲却比人家家长都重视,一到上学年龄就督促着家长们该让孩子上学了,说不要让孩子当睁眼瞎子,重走父母的老路。惹得有些家长以为他有什么好处似的,但父亲好像听不出人家的怀疑,年年如此。其实父亲带的是复式班,少一个孩子还少一分心血了。从一年级到四年级就他一个人,上完语文上数学,讲完一年级的讲二年级的,周而复始。当时环境就是那样,父亲一天不停地讲,经常嘴唇上火起皮。我的小学四年也是父亲教的,经常听见他气的骂学生,我讲的嗓子都哑了,你们还不好好听。其实那时村里都不重视念书这件事,这哪里是父亲一个人努力就能改变的局面,但父亲毫不气馁,一如既往地上课,批改作业。记得每天批改作业都是晚上,白天根本没有时间,我们写作业,父亲在一旁批改学生的作业。

这种迂腐在我看来就是傻帽一个,从来不懂得为自己着想,还给自己增加负担,让人误会。而这些似乎与当时的我关系不大,但我作为他的学生,他偏向别的学生却令我特别生气,为此我有点恨父亲。

那是一次活动课,所有的孩子都在玩唯一的一个篮球,没有操场,就是传着玩的,谁逮到了就是谁的,纯属小孩游戏。那次正好我抢到了,一个比我大一岁的男孩不服就抢走了,我和他评理,他急了就顺手朝坡底扔走了,那个坡很陡也很长,去捡的话,来回需要一个多小时。这事闹到父亲那里,我自以为我有理,肯定是那个男孩去捡球,一方面是惩罚,另一方面担心时间长了篮球丢了。谁知父亲听完我们的讲述,让我去找球。我知道父亲的严厉不敢不去,但特别委屈,后来找母亲说起这件事。母亲也觉得对我不公平,父亲说我总不能让别的孩子去找吧,自己的孩子吃点苦没事的,不然让人家以为向着自己的孩子。但我不懂那么多,我觉得父亲就是傻气。别人家的父亲当村长就让自家的孩子摘队里的豆角吃,人们也没有怎么想。

还有更生气的是父亲把学校真的当成自己的家了,那时自家房子和学校都是泥土房子,每年秋收之前都要抹一次房子,以防雨水多淋塌房子。那是家家户户的重体力活儿,谁也特别犯愁,但又不能不抹。这不仅需要好多黄土(黄土粘性大)还要加上麦秸用水浸湿十来天,然后和好泥,再一铁锹一铁锹的运到房顶,特别费力。就是男劳力也累得几天歇不过来,房顶还需要一个运送泥的,一个抹的,全过程不仅时间长还需要人力多,我们家这项工作基本人人出动,但就父亲一个劳力,爷爷六七十岁的时候还帮衬着在房顶抹泥,母亲和泥,父亲往房顶运泥,真是一铁锹一身汗,父亲就光着膀子抬,看见父亲每抬一铁锹额头上的青筋就鼓起来一次,特别费力,但父亲从不吱声,那一刻我们都特别心疼父亲,不论平常多么不理解他。我们姊妹虽然抬不动但也轮流铲泥,力尽所能地帮大人们干活,以减少他们的辛苦。

就是这么劳累的活儿,父亲把学校的房子好像包了,每年一次从不含糊。我们特别生气但敢怒不敢言,终于有一年爷爷也干不动了,就说他是不管了,又不挣一分钱的。父亲说我不管学校的泥土房子说不准哪天就塌了,塌了房子,不仅学校没了,还担心压坏孩子。我们觉得也是这个理,正好爷爷干不动了,弟弟们也长大了,能承担起这份重体力了。所以房子一年都没有落下抹泥。那时父亲只是一个民办教师,挣着每月17元的工资。

记得村里没有黄土,每年都是从几里外的地方往回拉黄土,我和父亲拉过好几年,赶着毛驴车,后来是马车,先到有黄土的沟里挖出黄土,然后再装到车上,再运到学校,每年一处院落就得拉好几车。我记得我每挖一铁锹都要鼓足一次勇气,想和父亲申辩这是村里的事情,应该由全村人负责,不是就我们家的事情。终于有一次爆发出来了,谁知父亲心平气和地说,我是老师当然我就应该负责。如果谁也不管,孩子们去哪里上学?那不是把全村的孩子都耽误了吗?大事如此小事更是如此,每年的教室粉刷更是父亲的事,桌椅板凳坏了也是父亲修理。但父亲从来没有抱怨过,好像事情原本就该如此,村里人也似乎习惯了这种状态,都不以为然。后来我们也习惯了这种状态,到了时候该干么干么。

这些也就罢了,谁让父亲是一个老师呢?可是父亲操的心太多了。下雪了,父亲早早起来,把村里的主要道路都扫开了,比如去学校的路,担水的路等等。冬天水井冻了,他不声不响去把冰刨开了;村里谁家有个头痛感冒的,从来都是随叫随到,父亲懂得一点医疗知识,都是义务服务。我们有时对父亲抱怨,他总是说,人这一辈子谁还没有一点难处,帮一把不就过去了,不必那么计较。

最可恨的一次是我们家的牛被放牛的弄丢了,可是放牛的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丢的。那时一头牛就是一家人耕田的全部指望,也是一家人的重要资产。全村人都帮着寻找,但因为是大冬天,等找到了,一头好端端的牛已经死了。父亲不仅没有让放牛的赔偿一分钱,还把一头牛炖了招待了找牛的村民,怕人家吃不好还不让我们分享一块肉,说是村里人帮忙理当答谢,又说放牛的贫寒无力赔偿。那时我们也很贫穷,牛也是我们的全部家当。但是父亲说让人一步路自宽。

父亲就是这么吃了一辈子亏的人,但父亲好像不在意,我有时嫌他太傻气,一辈子从来不替自己打算。他说人只要多做好事肯定什么都差不了,做人不能斤斤计较。他常说你看我虽然付出了那么多,但我什么也没有影响,身体还好好的。如今村里人都说我是老好人,儿女们也都很好,一切都很好,这不就好了吗?

其实我生气父亲的愚昧,是心疼父亲许多不必要的劳累。但在骨子里我们早已渗透父亲的基因和言传身教。我们与人相处总是考虑别人的感受,在生活中总是努力付出,时刻记着父亲的话语,宁愿多干一点也不愿让人戳脊梁骨。人们都说我们姊妹善良老实,性格随和好处,不娇气不计较,都愿意与我们相处相交。难道这不是“傻帽”父亲给我们最好的财富吗?

是啊,父亲讲不出什么高深道理,但他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教给我们许许多多做人做事的道理。而正是这些无形的财富让我们一生受益匪浅,让我们在人生的道路上永远有一颗平常心,同理心,同情心。让我们在利益面前懂得进退,是非面前懂得宽容,让我们知道谦让是一种善良,是一种涵养,是一种大度,是一种高贵,是一种美德。

我的父亲的优秀散文 第2篇

在父母生日即将到来之际,谨以此文献给我的父亲母亲,祝福我的父亲母亲身体永远健康!

——题记

最近,把父母来从化六年的相片整理做电子相册时,心里咯噔了一下,父母已年过古稀近耄耋之年了。想着父母脸上饱经沧桑的皱纹,心理不禁酸痛,随着背景音乐刘和刚的《父亲》“想想您的背影/我感受了坚韧……这辈子做你的儿女/我没有做够/央求您呀下辈子/还做我的父亲……”在耳朵边响起,父母伴随我们成长的一点一滴不断涌现在脑中,越来越清晰,一曲终了,泪水已顺着脸孔慢慢滑落。

父亲母亲生于上世纪三十年代末,结合于六十年代中期。父母与同年代大多数人一样,结婚前是没有见过对方,都是经媒妁之言而结合,是没什么感情基础的。父母这一结婚,就拉开了长达半个世纪磕磕碰碰婚姻生活的帷幕。父母没有七十年代的海誓山盟,没有八十年代窃窃私语,没有九十年代的花前月下,更没有新世纪的的浪漫情怀。就这样在平平淡淡的婚姻中互相争吵,互相依随;风风雨雨,坎坎坷坷地走过了半个世纪的金婚路。父母虽然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有时甚至大打出手,但在他们之间的爱是朴实的,也是真挚的,更是纯洁的,在岁月的考验下,不离不弃,同甘苦共患难撑起这个家。

父亲是教师,在那个以工分吃饭的年代,父亲做教师也没工资,听母亲说工资是折成了工分的,为了多争工分,父亲很少顾及家里。父亲和母亲从结婚到八十年代中期我们家“农转非”这段时间,母亲既要承担抚育孩子的责任,还要忙农活,什么犁田、种苗、收割等等一样也不能耽误。和众多的村民一起出工,记着每个工分,由于孩子多,劳力少,母亲每日勤勤恳恳地忙碌着、奔波着、辛苦着,为的是多挣几个工分,好多分几斤粮食,让我们兄妹几个能够吃饱穿暖,健康成长。

我出生得比较晚,所以在家没吃多少苦,但我上面的哥哥姐姐和母亲一样是吃了不少的苦的。自从记事起,父亲就谆谆告诫我们如果要摆脱这种苦日子,就要努力读书,知识能改变命运。但那时我们小,那会把父亲的话放在心头,当着父母的面是点头,但和小伙伴玩得兴起时,分分钟就把父母的话丢到脑后了。直到今天,我都很难想象我们这样一个大家庭是怎么走出那封锁了几辈人的大山的,也很难想象母亲一个人是如何凭着坚忍不拔的毅力挑起家庭这个重担的,承受着超出常人无法承受压力的。也许在母亲心中有对父亲的那份爱和对家庭的责任心吧,我是不得而知,每每和母亲一起看电视或散步时问起母亲,母亲总是说“那还不是为了你们几兄妹长大少吃点苦,再苦在累,也值得付出。”母亲呀,你不图回报的付出,作为你的儿女是永远也报答不完你的养育之恩……。

作为教师的父亲,除了兢兢业业教好学生的同时,时刻牵挂着家里的妻儿。记得四岁还是五岁那年,父亲教会我背了人生第一首诗《题临安邸》。母亲每天早晨给我穿衣时,总是不忘的问我一句,诗会背了吗?我马上就背了出来,看着母亲脸上露出甜甜的笑,我心里想的是早早背了出去玩。贪玩的我,总是不明白父母对我们的期望,现在回想起,真是汗颜,愧对父母的良苦用心。

那年那月,家里很穷,后来听父母讲那时父亲刚开始教书,是没有工资拿的,到后来,也就是每月十多二十元,很难支撑我们这个大家庭。为此,父母总是勤俭节约、紧缩开支,尽可能地多给家里攒点钱,以维持日常的生活所需。在我的记忆里,父母从没有为自己买一件新衣,添一双新鞋,更别说吃什么好吃的给自己改善生活,有一碗干饭干菜吃就行了,有什么好吃的,总是留给自己的儿女吃。直到现在,父母还保持着这种勤俭节约、紧缩开支的生活习惯,儿女给他们买的新衣和新鞋他们总是舍不得穿,儿女给他们买水果、各类肉或是补品等给他们吃,但父母总是舍不得吃,隔了一两个月后,买的东西还是在的,父母哪舍得自己吃,都是和年轻时一样,把最好吃的留给我们,自己吃最差的`。记得有一次我弄狗肉给父亲吃,我原以为父亲已吃完了,可是过了半年,我在不经意间开冰箱找保鲜袋,狗肉还原封不动的在,当我问父亲为何不吃时,父亲说留着给我们吃,我顿时惊呆了!我看着苍老的父亲进厨房煲狗肉的背影,鼻子一酸,差点流出泪来,强忍住心痛对父母说:“你们年轻时受了那么多苦,为什么现在还这样勤俭节约,该吃就吃,该穿就穿”。为此,父母就会告诫我成由勤俭败由奢,时时提醒我由奢入俭难,由俭入奢易。但在我内心深处,我是不想看到子欲养而亲不在的悔恨。父母人生最值得怀念和记忆的青春岁月就这样无怨无悔的全倾注在我们兄妹身上……

父母和天下所有父母一样,都深深地爱着他们的每一个儿女,这份爱是那样的无私,是那样的执着,又是那样的让人终身难忘。父母用他们瘦弱的身躯,支撑起了我们兄妹的一片天空,我们能走出锁住几辈人的大山,完全是站在父母脊梁之上的。

让我难以忘怀的是在一个星空明耀的夜晚,我们一家人正围着火炉吃饭,突然头顶发出很大的声音,我是被吓了一大跳,不知哥哥姐姐被吓着没,然后是惊奇的望着父亲,父亲镇定地说:“我带你们看飞机”。那时的我们可不像现在小朋友一样什么都知道。那时的我可不知道飞机、汽车、电视为何物,更不知道飞机、汽车的发动机能发出那样大的轰鸣声,当父亲带着我们兄妹走出房门,仰望夜空时,有一个一闪一闪的亮星星,父亲指着这一闪一闪的星星给我们说:“那是飞机,飞机速度很快,比汽车快”。但在我心里,我原以为是星星,当时在幼小的心里在问,飞机?飞机是什么东西?会不会像我和小伙伴们玩的泥巴一样好玩,但也不敢说出口,只是茫然的望着消失在夜空中的小亮点发愣,现在回想起,也会哑然失笑。从这个晚上以后,父亲就会不断教我们新事物,从父亲的口中,我是知道了很多名词,什么天琴座呀,北斗七星呀,北极星呀,汽车呀,电视呀,西瓜呀……。但是等真正知道这些东西时,已是好几年以后的事了。

父亲对我们兄妹几个是很严格的,父亲以他那种独特的教育方式——暴打,不断的敦促我们前进。记得有一次,应该是上小学四年级,我抄写课文,把毛主席错写成毛主度,被父亲发现,这一字之差的后果怎一个“惨”字了得,父亲把我拧起来压在凳子上,随手拿起一块很厚的木板便痛打。可想,我的屁股是开花了,后来脱开裤子看时,紫色青色是分不清的;像这样因一件很小很小的错事被父亲暴打的次数是数不过来了,总之很多很多。直到现在,父亲对我们这种教育方式,我在不敢苟同的同时也不否认,必要时,大棒和胡萝卜是要一起用的。因此,我是由衷的佩服父亲的眼光,我们兄妹能走出那封锁几辈人的大山,摆脱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完全是父亲独到的见解和决策。我现在明白,那时父亲对我们的严是为了将来我们少受苦;但我小时候不是敬父亲,而更多的是怕父亲。

在母亲的身上,我看到的是一位农村妇女的纯朴和对儿女无私的母爱。母亲虽然读书不多,但所作所为与儒家倡导的思想不谋而合,贤妻良母的形象更在母亲身上不断体现,母亲的坚强和善良,是营造我们这个温暖港湾的重要支柱。在母亲营造的这个温暖港湾里,我们都能快乐成长。母亲对于自己的几个子女,更是处处关心,疼爱有加。在我的记忆当中,母亲从没有狠狠的打过我们,每当我们兄妹外出上大学时,在油灯下都会看到母亲不辞辛劳为我们整理行装和临行送子女上车的身影,无论是风吹日晒,母亲总会站在车边,直到车走,目送车远去,她才拖着疲惫的身体返回家里。这时母亲的背影与朱自清先生笔下的《背影》都是一个伟大的音符。母亲的善良,导致我们兄妹几个在她面前无拘无束,经常和母亲说笑交流,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展现在母亲面前。直到现在我虽已为人父,但也会在母亲怀里撒娇逗母亲玩,这使得母亲和我们之间的关系也最为融洽。只有在母亲的身边,我们才能真正体会到幸福而伟大母爱的滋味,而在尽享母爱的同时,我们也为有这样的母亲感到骄傲和满足。

而我的父亲,我从未看父亲笑过,在父亲脸上总写着两个字“严肃”,好像从没有关心过我们,这可能也是我们怕父亲的原因。但父亲对子女那种表面上看似漠不关心,其实心里边时刻牵挂着子女,如春风化雨,虽润物,但总是悄无声息的沉甸甸的父爱更是让我们有一种无言的感动。为了求学,为了省钱,从村庄到县城六十多里的盘山小路上,在虽要手脚并用才能翻越的悬崖峭壁上,我们需要步行一整天才能走到,每每此时,父亲总是把我们保护得好好的。父爱如山,我是深刻领会到了,但愿天下儿女也能领会到父爱的真正意义。

父亲甘于清贫,在一生以儒家思想仁、义、礼、智、信为准则的原则下,父亲的严是方圆二十公里的人所钦佩的,我很多年后才明白有很多家长不远几十里的盘山小路送孩子给父亲管教的原因,是因为父亲在教别人知识的同时,更是教做人的道理,正如韩愈《师说》倡导的“师者,传道受业解惑也……”。父亲经常对他的学生和我们兄妹说:“你人都不会做,那你还能做什么?做什么都是失败,还不如不做,所以做人是最基本的。”我很佩服父亲的是在他的莘莘学子中,没有一个人是学坏的,没有一个人因为踏入社会而违背原则的,这点,是够我学一辈子的。这正是父亲人格魅力之所在。

如今在从化,父母出行总是结伴同行,父亲带着母亲到温泉、文峰塔、流溪河边上、河岛公园等散散步,锻炼锻炼身体。正是“少年夫妻老来伴”的真实写照,每个人只有在年老之后,才能真正体会到另一半的重要性。不管父母年轻时如何吵架、打架,母亲总不会和父亲计较,总会原谅父亲的过错。其实,在父母心里,子女如何孝顺,都无法替代在各自心中老伴的地位,也无法替代老伴在日常生活中所起的作用。在从化,因为父亲再次打母亲,我接母亲和我住,在和我住的这段时间中,母亲都会偷偷跑到父亲那儿去看父亲过得好不,父亲也会电话问我母亲的状况,在父母彼此关爱中,我能读懂他们对彼此的牵挂!从他们在看电视或平时聊天的言语中,我能体会到他们那份亘古不变的深情!我是佩服我的父母虽然爱吵架,打架,但对对方依然忠贞不渝,风雨同舟的走过来艰苦的岁月……

如今,岁月这把飞刀在父母身上雕刻出深浅不一的痕迹,父母脸上充满了饱经沧桑的皱纹,当年精力充沛的父亲也被岁月侵蚀得憔悴不堪,母亲更是一头的青丝变成了银发,父母的的情、父母的爱、父母的恩……,是不可能用这短短几千字所以表达的,这只是父母生活中的沧海一粟……。如今能安慰他们的是我们兄妹都成家立业,娶妻生子,在不同的岗位上为国家为社会贡献着……

父亲往事——忆我的父亲习仲勋 第3篇

父亲走了11年了。今年10月15日,是他老人家的百年诞辰。

作为他最小的儿子,站在他的墓前,对着他的雕像,我想说些什么呢?我能说些什么呢?他老人家走过的这百年,是中国扭转乾坤、翻覆天地的百年。这百年的中国历史太丰富了,他的人生历程也太丰富了,我看不尽,听不够,也享用不完。我只能在我的思念中寻找,寻找他老人家在我一生中留下最深烙印的东西。

少儿时,父亲就教育我们说:对人,要做“雪中送炭”的事情。他还不止一次写给孩子们:“雪中送炭惟吾愿。”“雪中送炭”的待人情怀不但贯穿了他自己的一生,也从小给我们子女树立了一生待人的准则。纵观父亲一生,在党内生活非正常期间,历经冤屈、坎坷、磨难,却从来无怨无悔、顾全大局,一生都在“雪中送炭”。该谦让的,他谦让了;该忍耐的,他忍耐了;该承担的,他承担了;该挺身而出时,他都挺身而出了。他由衷地说:“我这个人呀,一辈子没整过人。”人所共知,在党成长的漫长岁月中,无论是在“左”的或“右”的错误发生时,“没整过人”,就是在人一生最艰难的时刻帮了人。在那些蒙冤岁月里,父亲对污蔑不实的所谓“问题”,能揽过来的就坚决揽过来,宁可一个人承担责任,也绝不牵连他人。他说:“我身上的芝麻,放在别人身上就是西瓜;别人身上的西瓜,放在我身上就是芝麻。”许多人听了这话落泪。“没整过人”应该是他老人家一生中做过的最重要的“雪中送炭”的事情。

小学课本里有一篇《孔融让梨》的故事,一字一句我记得特别清楚,那是父亲从小对我——他这个小儿子的特别家训。父亲不止一次拿着课本,给我念这一课,拉住我的手,给我讲这一课。谦让,是父亲教给我最重要的人生课程之一。在家,谦让父母,谦让兄弟姐妹;在外,谦让长辈,谦让同学同事;谦让荣誉、谦让利益、谦让值得谦让的一切。谦让,既意味着自己对个人荣誉、利益、所得的放弃,也意味着自我人格的升华。我感谢父亲,走入社会以后,我终于明白,父亲让我从小养就的谦让习惯,在面临复杂社会关系,处理个人与他人、个人与集体、家庭与国家利益时,获益良多。不仅使复杂关系、棘手难题的处理容易获得公平、公正的结果,同时容易赢得群众的普遍认同和普遍尊重。

在我心目中,父亲是了不起的英雄。13岁上初中时,父亲就因参加进步活动,进了国民党陕西省监狱。1962年,他因小说《刘志丹》遭遇康生诬陷,蒙受不白之冤16年,其中“文革”冤狱7年半。“文革”期间,家人包括我们这些孩子无法探望他。当时,社会上传说很多:有说他提着花岗岩的脑袋去见马克思了;有说他一次批斗以后重病而死了;还有说他自杀了,或失踪了,众说纷纭,杳无音信。我们一家人心上阴云笼罩:父亲可能早已走了,早已不在人世了。

直到1972年,我们一家人利用春节千辛万苦聚首北京,打听到罗瑞卿伯伯的孩子们通过给周总理写信的方式与罗伯伯重逢相见,全家人才重又燃起希望,一起商量说:我们也给周总理写信。给总理的信发出时间不长,国务院机关事务管理局来人了,其中两位还是父亲担任国务院副总理时候的老人。来人传达总理的批示说:你们的父亲还健在,不久会安排与家人见面。我们既兴奋又激动,相约见到父亲时,谁都不许哭,不让父亲担心。

1962年,父亲蒙冤时,我才6岁,离开父亲时,我才9岁。在我心里,父亲早已是一个遥远的、可思而不可见的梦。梦里的父亲一头乌发、身材伟岸,既威严又慈祥,可当他一旦走近,我扑过去要抱住他时,他却消失了。7年后,得知他还在人世,我悲喜交集,见父亲的前夜,竟一夜无眠,浮想联翩:父亲的形象一次又一次被我重新描摹,父亲见我的第一句话一次又一次被我反复猜测……

见到父亲时,我震撼了。父亲与我幼小心灵中的父亲形象已截然不同:一头乌发已然不见,瘦了,苍老了,两鬓斑白。他凝视着我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可谁都没想到,父亲与全家人相互打量着,见到我时,他问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是近平还是远平?”听到他这样问我,大家都哭了,父亲的泪水也夺眶而出。他一面擦着眼泪一面说:“我高兴!这是我高兴的眼泪!”唐朝诗人贺知章有诗云:“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7年生离,我识父而父不识我,真是彻底颠覆了诗人的语境。一家人最大的欣慰是父亲依然健在。与父亲团聚,长相厮守,是此刻全家人唯一的期盼。一家人感到最振奋的是:虽然岁月无情,但父亲依然是一派壮心不已的气概,我们放心了。

只是,我们心里都有一个疑团:这么多年,没人探望,没人说话,远离亲人,与世隔绝,“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后来,听他慢慢谈起往事,我们才知道,对父亲那些沉重岁月的表述,用“熬过来”这个说法是个天大的谬误。

身在冤狱,父亲对人民、对党的信念没有过丝毫动摇,他一直准备着为亲爱的人民、敬爱的党继续工作。他说,马克思的晚年,不是背诵拉丁文的诗歌,来保持敏锐的思想和记忆吗?没人说话,我就对自己说话!他开始背诵《矛盾论》、背诵《实践论》、背诵“老三篇”,不但磨砺思想,也磨砺语言。慢慢地背诵如流,昼夜不舍,晨昏无辍,本应度日如年的日子,就这样不知不觉地悄悄流走了。

为了保持一个好身体,父亲坚持了长年锻炼,把枯燥的身体锻炼做成了一天最愉快的事情:每天,他先是做一日两次的斗室转圈,先迈步正着转圈,从1数到10000,然后退步倒着转圈,从10000倒数到1;接着,他用肩膀撞墙,用后背撞墙,用拳、用掌击打全身;最后,仰面躺在床上,做仰卧起坐。仰面躺着,是当时监管方要求的睡觉姿势。监管方固执地认为,侧身睡不易观察到自杀行为,坚持要求被监管人仰面睡。为了这个“奇葩”规定,父亲仰睡了多年,上千个日夜,这需要多大的意志力啊!我想,父亲的身体锻炼中奇特地增加了“仰卧起坐”的情节,肯定是为了对这个“奇葩”规定“以毒攻毒”。

还是为了有可以持续作战的身体,父亲对自己多年抽烟的习惯也实行了“严格管制”。他原来每天要抽两包烟,逐步减少到每天只抽一支烟。早饭后,点燃烟,只抽上一口就掐灭;吃完午饭,点燃再抽,这次,抽到一支烟的一半,又掐灭,放在一边;晚饭结束,才是他真正享受抽烟愉悦的时间:这次点燃烟后,可以抽完余下的半支烟,直抽到手指掐捏不住烟卷的时候。

沉冤得雪的父亲回到战友们身边时,大家都十分吃惊。小平和叶帅当时就愣住了,叶帅说:仲勋同志,你16年备受磨难,身体竟然还这么好?!毫无疑问,父亲在逆境中长年砥砺的敏捷思维和健康体魄,对他后来主政广东,大胆施行改革开放,奠定了最重要的基石。

及至年齿渐长,阅世日深,我对父亲蒙冤人生中锲而不舍的身心砥砺有了更深的理解。16年蒙冤,父亲为什么能够天天如一地无畏面对,是因为在他心里,人民至上,党至上,为党和人民而战斗、奋斗,是他心里的无上快乐。“战斗一生,快乐一生,天天奋斗,天天快乐”,这16个字是他晚年对自己一生的总结。顺境如此,逆境亦如此。在这样无私的精神世界里,个人荣辱得失毫无位置。无私方能无畏,父亲蒙冤生涯中的无畏,正是源自他的无私。

父亲一生,参与完成了党的两大历史使命:一个,是与刘志丹、谢子长一起,创建了众所周知的陕甘边革命根据地;而另一个,则是在邓小平、叶剑英的亲自支持、中央的直接领导下创建了广东经济特区。陕甘边革命根据地后来成为中央红军的落脚点和红军抗日的出发地;而经济特区的创建“杀出一条血路”,对此后中国的经济腾飞,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起到了“先行一步”的引领作用。参与完成这两大历史使命,父亲都是“受命于危难之时”,没有无私无畏的政治胸襟,这两大使命的完成是根本无法想象的。

广东经济特区的建立,我亲历其时其事,有一点集体记忆中的个人补充。改革开放至今35年了,深圳、珠海、汕头、厦门4个老经济特区日新月异,带动浦东、前海、横琴、南沙、上海自贸区等一批新的经济特区成批崛起。父亲要是还在,看到他在中央支持下亲身参与决策、参与实施的特区建设事业发展得这么快,他该多么欣慰啊!不止一个人问过我,你父亲甫一复出,临危受命,主政广东,《光明日报》第一天发表解放思想的文章《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广东媒体第二天就全文转载,并在全省开展“真理标准”的大讨论;不久,又代表省委向中央提出放权,要广东的改革开放先行一步;他的政治灵感是从哪里来的?我总是从不犹疑地回答说:“无私无畏!”

因为在当时的政治气氛下,政治禁区比比皆是,冲破禁区的政治勇气首先来自无私无畏的政治胸襟。要像改革开放总设计师邓小平所说,为中国的改革开放事业实实在在“杀出一条血路来”,没有无视安危、不怕犯错、责无旁贷、义无反顾的无私无畏精神,就不敢大胆颠覆禁锢思想的政治教条,也无法提出任何新观念、新政策、新办法,去面对和解决实践提出的新问题。如我父亲者,当时有一大批老同志,由于无私无畏,变得有识有谋,为中国的改革开放事业做出了复出履新后的历史贡献。

1978年,我已考入洛阳外国语学院。因为是部队院校,管理甚严,暑假只有7天假期,我匆匆去广东探望父亲。没想到一见面,父亲就给我出了题目,要我陪妈妈到深圳去,一路多看看,了解第一手资料,要大胆谈看法——一个年轻大学生的看法。沿途,我看到地里干活儿的几乎都是妇女,当家男人多数跑了,逃港了。我看到被抓的浑身湿漉漉的偷渡者,被铐着,武警牵狗押送着,因为当时偷渡是“敌我矛盾”。我看到深港两地的白昼:深圳这边,沉寂渔村,香港那边,繁华闹市;而两边的夜景,深圳这边,渔火昏暗,香港那边,灯光辉煌。强烈的反差,让我有了强烈的诉说冲动,父亲鼓励年轻大学生说看法,我是“匹夫有责”。

我回到父亲身边时,带去了所见所闻。我说,明摆着,这边贫穷,那边富裕,谁不向往美好生活呢?这边姓“社”,那边姓“资”,老一辈革命一生,要的就是这样的社会主义吗?还不如500多万人的香港呢!这类议论,也是当时社会上的私下话题。父亲听着,记着,沉思着。

后来我慢慢知道,父亲为了了解第一手资料,不仅跑遍了广东的23个市、县,还与秘书经常悄悄上街买菜,碰见谁,不管认识与否,就家长里短地与人聊天,多方面了解了广东当时的穷困:5500万人,1000万人吃不饱,“鱼米之乡”的老百姓几乎既没鱼吃也没米吃;粤北的主食是红薯,而吃的主菜是空心菜。这可不是今天我们吃的又细又嫩的空心菜,那时的空心菜,又粗又长,产量很高,却难以下咽,号称“无缝钢管”。同时,他也了解了“逃港潮”的一时泛滥,不只是沿海人觉悟出了问题,更是我们的经济出了问题。父亲希望从不同方面得到最真实情况的印证,以形成自己的政治思考、政治决策。我探望父亲的假期之行,恰好被他抓了一个“飞差”。

今天,特区已经发展变化得认不出来原来的模样了。谁能想到,今天深圳第一家上市酒店深圳新都大酒店,当年只是贵州生猪出口基地;而处于更中心位置的深圳五星级阳光大酒店,当年则是湖南生猪出口基地。今天,“那边”,香港人络绎不绝迁居深圳,在深圳安家落户;而“这边”,美丽富足的深圳令民众乐居,“逃港潮”已成为一个历史名词。当时,许多优秀企业家参与了改革,一批国有企业、股份企业、民营企业,现在都已成为享誉世界的企业航母。父亲的百年诞辰,他们纷纷表达哀思之情,共同的心声是:广东的先行改革开放,使他们和他们领导的企业提前享受了改革开放的红利;而改革开放的红利也给南粤大地带来巨变,无数年轻人享受了伴随巨变而至的稳定工作和舒适生活。我相信,父亲的在天之灵一定会面含微笑,注视着这一切。父亲当年实施广东先行开放的壮举,遭受过多少无形的政治压力,经历了怎样艰难的政治选择,父亲没有说过,我们亦无从猜测。但有一条是肯定的:父亲内心的使命感来自人民,人民的追求就是对父亲的命令,父亲只是又一次听从了人民的召唤而已。

父亲是农民的儿子,人民是父亲的根。50周年国庆大典,父亲在天安门上观看焰火,焰火十分壮观。当璀璨的光彩一次次照亮父亲面庞时,陪同的领导同志说:“江山是你们老一辈革命家打下来的!”父亲感慨地说:“江山就是人民,人民就是江山啊!”父亲一生,始终对得起毛主席给他的评价:他“是从群众中走出来的”。父亲对人民的那个亲,人民对父亲的那个好,我有特别的记忆一

1975年,父亲虽然“解放”了,但还没有结论,在洛阳耐火材料厂“休息”。组织上安排了一套三室的房子给我家,在工人宿舍区。当时,家里热闹,不断人,“谈笑有乡邻,往来皆百姓”。工人们常来串门,谁家来客,我家里准多一份好吃的;我家里有了伙食改善,也短不了端给左邻右舍。至于厂里热气腾腾的大澡堂子,工人们喧哗嬉闹的声浪,更是我一生最难忘的场景。当时,父亲有了一个泡澡的“癖好”:每天早晨9点,大澡堂子刚换上新水,他就下水泡着;只要我在他身边,就招呼我一起泡。一块儿泡着的,还有下夜班的几十个工人。我至今记得,父亲那时是最快活的:额上挂满汗珠和水雾,身子泡得红红的,脸上洋溢着发自心底的笑,大声与工友们说着工厂的事、家庭的事,还有国家的事。现在,改属中钢集团的洛阳耐火材料厂旧址还在,印象中,大澡堂子还热气腾腾地开着呢!回想起来,父亲的泡澡“癖好”其实是与人民“泡”在一起的“癖好”,是与人民坦诚相见、交流无碍的“癖好”。

我能感觉到:父亲鼓励、敦促乃至命令他的孩子们走近人民、与人民不离不弃、与人民同甘共苦,似乎是他内心本能的呼唤。无论什么时候,孩子们只要与最底层人民贴近了,他就特别高兴。记得父亲在洛阳耐火材料厂时,我19岁,在北京服务机械厂当工人,先当翻砂工,后来改变工种当车工。当车工时,起先干16车床,后来“进步”了,干18车床、20车床,直至干30车床。30车床加工大部件,走刀时间稍长,走刀间隙,师徒俩够时间互相点颗烟。记得我节假日回到洛阳看父亲,很得意于自己的“进步”,告诉父亲说,终于干上30车床啦,我可以不那么累啦!父亲沉默半晌,语重心长地说:我看你去干翻砂工更好,在最脏最累的岗位上,才能与工人的心贴得更紧,知道幸福来之不易!

父亲的话,对我影响至深:当工人4年,一天没敢懈怠。师傅见我干活踏实,可每天只吃一盒白饭、一勺猪油、一撮盐加白菜,就常常把卷着大葱猪头肉的烙饼塞在我饭盒里。那4年,我几乎每年都评上先进生产者、师徒模范,至今,妈妈还珍藏着已发黄的当年的奖状。

为了让我这个小儿子离人民近些、再近些,父亲还对我提出很严苛的要求:1975年秋天,我和哥哥都回到洛阳看望父亲,待了没几天,父亲就撵我,说:“远平啊,让你哥带着,去他插队的梁家河看看吧。你当了工人,工资虽然低,比起你哥呆的地方,可幸福多了,陕北农村才是最苦的!顺路,去你大姑那儿看看,别忘了大姑一天一碗羊奶的情意!”大姑是父亲的亲妹。1968年,哥哥15岁,因父亲问题的牵连,被有关部门多次关押审查,出来时,身体非常虚弱,全身都是虱子。哥哥到关中富平老家大姑家里休息很长时间,大姑一天一碗鲜羊奶喂着,他才慢慢调养好。

我和哥哥先到了富平县城关镇大姑家,我至今不能忘记,见到父亲的亲妹妹大姑时心里的震撼:大姑一辈子在老家当农民,虽然才50多岁,但头发已经灰白,苍老得让人心酸。家徒四壁,没有一件像样的家具。富平地处八百里秦川,曾是汉高祖的粮仓,是陕西的富庶平安之地,当时也处于困厄之中。我们当时过得苦,可老家的农民更苦。这时,我也才理解了为什么父亲临行前,亲自张罗那么沉的礼物带给老家,好几瓶河南当时的名酒,都是父亲一点一点攒下的:鹿邑大曲啦,宝丰大曲啦,张弓大曲啦,林河大曲啦。他在对大姑表达救回哥哥生命的感激。同时,也是在尽自己当时能尽的最大努力,力图犒劳一下在我们一家艰难时伸出援手的老家乡亲们。父亲的礼物分给大姑和乡亲们的时候,真的激起了一片欢腾。可吃饭时,酒可不是一人一杯那么奢侈,而是倒在一个小盅里,一人一小口,转着圈喝。

接下来的行程让我体会了父亲催我陕西之行的深意:他老人家是要让他未到过黄土地的小儿子,认识陕北农民,认识陕北农民的生活。那时,从富平到铜川,坐两小时火车;从铜川到延安,坐一天长途汽车;从延安到延川,坐大半天汽车;从延安到文安驿公社再到梁家河大队,几十公里,徒步。这样的行程让我累得精疲力竭,早早睡下了。可一样行程的哥哥,到达梁家河的当晚,就召开大队党支部会议,直到深夜。陕北农时晚,7月麦收,正是农忙,也正是陕北农村支部书记们最忙的季节。

第二天,哥哥投入紧张的农活,我也上了“火线”。陕北土地贫瘠,广种薄收,村里最远的地远在10里路外。这时,我才发觉,与陕北农民相比、与哥哥相比,我差得太远啦!他们力气可真大啊,近百斤重的一捆麦子上了肩膀,10里山路要一气儿走下来,中途不能落地休息,一落地,麦子就散了。就这样,在黄土高原的山路上来来回回,扛着一捆捆麦子,像是小跑,一扛就是一天,直到天黑,衣服被汗湿得能拧出水来。

晚上,哥哥特意把窑洞里他的铺让给我睡,因为他的炕席下面撒了六六粉,可以防虱子、跳蚤、臭虫。可是第二天,我还是被咬了一身水泡,痒得没处抓挠。我问哥哥怎么样,因为他睡的炕席下面没撒六六粉。哥哥笑了,说:“我的皮肉已经被咬结实了,现在,任什么东西再咬,也咬不动啦!”

在梁家河乡亲们眼里,我是远道来的稀客,又是陕北“老革命”的亲子、本大队支部书记的亲弟,由此,我获得了最高礼遇:一家一家派着吃饭。乡亲们用白面馍款待我,而这是他们成年累月也吃不上一次的东西。我清楚地记得,即便是全村孩子最多、最穷的那一家,也用酱油膏煮了汤,下了十几个荷包蛋,做了白面饸饹来管我的饭。只有一件事,家家都是共同的:不上桌的老人妇女后生,吃的全是黑黑的糠馍。我心里流着泪,享受着陕北农民的崇高礼节和深厚情义。

父亲吩咐我的这次陕西之行,既让我终身难忘,也让我终身受益。此后,我不止一次回到陕西农村。我慢慢认识了陕西农民和他们的生活,再没有什么苦和难,能在我的眼里称得上是苦和难;也再没有任何障碍,能分离我与陕西老家乡亲们的血肉之情。父亲的葬礼上,我记得一个让我永难忘怀的特别画面:他静卧在鲜花丛中,遗体正前方安放着陕甘的小米、家乡的黄土,送他最后一程。

父亲晚年,守望深圳,守望广东,守望这块他付出心血汗水的南粤大地,默默注视、关心着它的变化。他不说什么,也不做什么,只是每年国庆、元旦、春节等重大节日,在《深圳特区报》上发表一篇“祝辞”,表达他对这块热土的期待和对这里人民的挚爱。新世纪的2001年国庆,父亲对深圳市的“祝辞”这样写道——

“今年以来,深圳市坚决贯彻落实党中央和广东省委的重要工作部署,把握大局,大胆开拓,科学决策,调整产业结构,以建设高新技术产业带为新的起点,在把深圳建成高科技城市方面迈出了可喜的一步,为在2005年深圳率先基本实现现代化,力争在2010年左右赶上中等发达国家和地区水平方面开了好头。我在深圳近十年,对广东,尤其是深圳有很深的感情。对深圳前进的每一步、取得的每一个成绩,我打心眼里感到十分欣喜。”这是他老人家对南粤人民最后的祝福。234天之后,2002年5月24日,父亲安然离去。

2000年时,父亲在深圳兰园种了一棵榕树。如今,父亲走了,榕树还在,它在兰园长大了,根深叶茂,它在父亲的第二故乡,吮吸着故乡人民给予的雨露甘霖,郁郁葱葱地生长着。我一见到这棵榕树,就想起了父亲,在我心目中,这已成为他老人家扎根在南粤大地人民中的一个象征,他没有离开广东,没有离开深圳,他还和南粤大地这片热土上的人民在一起。

父亲离开工作岗位以后,诸多方面不止一次请求他写回忆录。父亲说:“我的一生,是为党为人民工作的一生,个人是渺小的,个人没什么东西要写的,由历史、由后人去评说吧,我什么也不写!”当然,他确实不必写什么,他服务于党和人民事业的赤诚,几乎是“存乎于心,发乎于情”的一种天然,不必刻意记载。他不希望被人记住。

父亲百年诞辰,家里陆续收到一些各方面送来的纪念文稿,情浓意挚。文章叙说父亲一生中参与完成党建立陕甘边根据地和建立广东经济特区两大历史使命的光荣,寄托着对百年父亲的哀思,也告慰父亲:人民想着您呢,您在人民中是受到尊敬的。我想,父亲如果天堂有知,党和人民继续着改革开放的事业,在为实现中国梦而努力奋斗,他老人家一定会含笑欣慰的。

父亲的浪漫主义(散文) 第4篇

在我记事之初,家里有一个庭院,父亲在屋子前面种了一片甘蔗,春天绿绿的叶抽出来,修长而舒展,微风拂过,亭亭摇曳,好像汉唐时代的少女,身穿绿萝衣,翩然起舞。夜晚,春雨沙沙的清曼声音,伴我们入睡,如同天籁。到了深秋,甘蔗成熟,甜甜的滋味,这大概是我所知道的最甜美的味道了。直到如今,还经常想起那一片曼妙的绿和那甘甜来。

在院子里,父亲还种下了一些白兰花,让我们的院子飘忽着一种洁白的芳香。有一株白兰树长得很高大,它的枝丫可以坐下我和姐姐两个人。我们常常坐在花树上,看安徒生的童话,清风徐来,世界飘浮得很高很远。

有一年,父亲到海南出差。年轻的他经常不顾海里有鲨鱼而禁止游泳的警告,背着领导去大海游泳。他说只有在大海里中流击水,让自由的躯体徜徉于无边无际的水域之中,才真正会有飞翔的快意。

在一天的紧张工作之后,他会端一个小板凳,走十几里的沙滩去看一场电影。父亲在岛上和渔民相处得很好,他吹笛子给他们听,和他们一起出海去打渔。在遥远的海面看岸上依稀的灯塔散发出暗淡的光芒,看湛蓝的海面升起的明亮的圆月,泪流满面。

从海南回来的时候,父亲带回满满一公文包的珊瑚和一个渔民朋友送的海螺。我们看着那些形状细致的珊瑚,听着海螺在耳边的呼啸,总感觉他亲历的天涯海角,与我们如此亲近。

其实父亲从小就经历了很多波折和磨难,只是痛苦对于他似乎风清云淡。小时候他父亲早逝,兄弟三人要捡柴做农活,从早忙到晚才能吃上腐烂的菜叶和掺着糠的米饭,即使这样也从来吃不饱。可是阳春三月,他们总不忘自己做风筝,在田埂上奔跑着,让风筝飞得很高很高,掠过一大片一大片开放着的油菜花。“很快活啊。”他乐呵呵地说。

父亲做过很多工作,按他的话来说,工农兵学商,除了兵之外,他都有涉足。他最喜欢的是经营我们的果园。在很多年以后,当果园已经变成座座高楼的时候,提起父亲,很多人还记得他的果园。他们说,种得真是好。在被誉为“柑橘之乡”的家乡,父亲的果园是首屈一指的,他最先引进新品种,又种得最好。我还记得满树金黄色的柑橘点缀在碧绿的叶子间,他以玫瑰作为果园的围墙,四月开满玫瑰花,绮丽幽香。在很久以后,我读到伯内特的《秘密花园》,心里不免有一种柔软的温暖。

那一年,城市开发的推土机拆了我们家赖以生存的果园,昂扬生长的树木和花朵零落成泥。父亲当时有多种选择,比如回到以前的单位,到朋友的企业做事,或者做生意。父亲却买了两箱蜜蜂,高高兴兴做了放蜂人。随着花期,从四川到陕西到甘肃到陕北最后到了内蒙古大草原,远离尘嚣,追随一路的芬芳。

风餐露宿的流浪日子也许很苦,但父亲对于这段经历始终视若珍宝。

他说,太白山的森林茂密极了,遍山的野槐花,洁白馥郁。瀑布直下,珠玉四溅,烟雾飞散。在这里他们呆了三个月,在浓密的草地上搭起帐篷,步行至几十里之外的集市买米,有时候他们逮来野兔和附近的村民换粮食。清朗的夜里,四周一片寂静,野花的香味弥漫四野。他躺在草地上,看见很亲近的繁星,想点什么,或什么也不想。

在陕北,有满坡的羊,满坡的信天游,满坡的杜鹃花和满坡的云。他站在黄土高坡,扯着喉咙和那些裹着羊白肚毛巾的陕北老汉一起唱山歌,无拘无束,酣畅淋漓。

整整两年的时间,他吃夹着黄沙的米饭,他在雨水里淋浴,他的皮肤被漠北的风吹得干裂,他被蜜蜂蜇伤,他的衣服灰尘满布,他的手臂被荆棘划得伤痕累累……他自己削成的绿笛已经被吹成褐色,我猜想他的笛声一定是从青翠的秦岭蜿蜒至苍凉的敦煌,飞到漠漠的塞外,再被风吹到水草丰美的草原。他在那些人迹罕见的美丽地方找到了来自心灵深处最初的感动。他接纳并享受所有的一切,路途的险阻、肌肤的疼痛和内心难以言表的喜悦。

在父亲58岁的时候,他和母亲一人骑一辆有着十多年历史的自行车从四川出发,走过重庆,走过湖北,走过甘肃,走过陕西,经过三十多个城市,神采奕奕地畅游五千多公里,历时六十一天,把一身皮肤晒成古铜。

散文 我的父亲 第5篇

一直都想用笔来描述下父亲,每次都因无从下笔而拖延至今。很多时候想到的是,能否把父亲给予我的爱,充分的体现出来。现在终于悟到,父爱伟大到无法用语言与文字能完全的表达,今天,我再次回忆,我走过的生命中,父亲留下的身影。

一、平凡的父亲:

我的父亲,是一个很普通的人,至今没有惊人的事业,没有伟大的功绩。我父亲姊妹5个,他是老大。打我记事起,父亲就是个货车司机。每天在天不亮的时刻,他已经开车出去,凌晨的时候才能回来。夏天的暴晒、冬天的严寒、风雨无阻,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为了我们的家而默默地付出。小时候的我,是很幸福的,村里的孩子们都羡慕我的生活。邻居常说:“小时候的我,是村里最幸福的孩子”。在我1-3岁的时候全是吃奶粉和麦乳精。在当时的那个年代,能吃上这些东西已经是很不错的条件了。大点的时候,虽然我干吃麦乳精和奶粉的时候比较多,但是家里从来没有断过我的口粮。4岁的时候,我多了一个妹妹,虽然家里的负担重了,但并没影响我们的幸福。家里的厨房,总有一条羊腿挂在那里。每天早上,妈妈会给我做一碗香味可口的小酥肉,然后给我穿衣、起床,看着我吃完。现在妈妈还时常跟我提起那时我丢脸的事儿,只要家里的羊腿吃完了,不用妈妈去买,只要是早上有下乡卖羊肉的小贩。我是直接跑到门口,可以把小贩带到家的。在穿上面就更不用说了,由于家里的衣服太多,稍微小一点的.都送给别家孩子啦。由此可见,我的童年是很快乐,很幸福的。这里面装满了父亲的青春和辛勤的汗水。虽然做着平凡的工作,却让我的童年有滋有味,充满了欢声笑语。那时候的父亲,在我眼里是幸福的代言词。

二、严厉的父亲:

父亲是一个严厉的人,因为我是一个捣蛋的孩子。在那个年代,父亲也许只认识到,棍棒下面才会出孝子。9个月大就会走路的我,充分证明,我是个好动的孩子。开始上学的时候,我捣蛋的本性就完全的暴露。小学一年级,报名的第一天,就给邻村孩子干了一场。胜利而归,下学到家的我,还想得意洋洋的表功一番。没想到迎接我的是一顿挨打。因为那孩子家长,带着孩子来我家告状。这件事情,给我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我挨揍的时候,那孩子家长还站在旁边拉着我爸,还说什么:“说说就行,不用打”。不说还好,一说反而激起了父亲的脾气,好家伙,被揍的小屁股青一块紫一块地。回来让我妈好心疼,把父亲骂了一顿。我也是有脾气的人,心想:“小子等着,只要咱们还在一个学校,你丫以后没好日子过了”。就这样的我,第一个学期,全校的老师,学生没有不认识我的。对于我只有一句话:“这孩子真愁人”。往后的挨揍,更是家常便饭,一天三顿都不足为奇。偷鸡摸狗拔蒜苗,损事坏事绝对少不了我,打架更是我的专长。后来我隔壁邻居,都知道我们家什么时候开始吃饭,因为我都是饭前挨揍,他们都摸准点了。虽然如此,但丝毫不影响我的食欲。那时父亲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你能不能吃个馒头堵堵窝囊气”。可想而知当时的我,是生活在这样一个水深火热,一心想革命的年代啊。

9岁的那年,我终于忍受不了这种生活啦。大年除夕被揍过之后,我提出了抗议。我要学武术,父亲当时愣住了。我知道那一宿他没有睡觉。初一的早上,他满足了我的愿望,更是尊重我的选择吧。我如愿以偿的进入武校,开始了我的武术生涯。也许是回家的次数少,也许是父亲真的认为我长大了。从那时刻起,我发现,父亲不再常用以前那种打骂的方式了。多是跟我讲,跟我说。虽然有时还会来上一顿棍棒,但次数明显减少。武校的学费是相当惊人的,每月的吃饭、买器材、买服装,都是相当大的开支。但是父亲并没因此而断了我的梦想。就这样让我上了近5年,因一次受伤而停止。庞大的开支,让父亲更加的操劳。依稀记得那年父亲头上添了几根白发,脸上多了几道皱纹。现在想想,也许当年的我,真的不是用说服教育可以带出来的孩子。挨打的时候是很痛,但至少让我牢记,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坚决不能去做。只有最疼,记忆才会最深。都说家庭教育,是人生最初始的教育,也是一生最重要的教育。因此,我现在还可以光明正大的做人。在最落魄、最困难的时刻,没做一点违背良心的事。其实这些,都是和父亲的教育息息相关。

三、慈爱的父亲:

走进社会意味着我可以自力更生;意味着以后的人生要靠自己拼搏;更意味着可以为父母分担责任,减少辛劳。但这一切,都没有在我身上体现出来。清晰记得因父亲在电话中骂了我2句,接下来的2年,没给家里打一个电话,没回过一次家。在多个城市之间的漂泊,让我体会了社会的残酷。在上海的那段时间,由于多年生活没规律,导致胃病非常的严重。那时候的我真的很无助,倔强的性格仍让我不曾给家里联系。

那天的早晨,我从网吧拖着疲惫的身体回我的住处,远远看到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那么的深刻;是那么的亲近,此刻我所有的压抑与悲伤在刹那间决堤。但我忍住泪水没让自己哭出来,就在那里傻傻的看着父亲。父亲笑呵呵的看着我,眼里没有一丝责备,面容没有一丝气愤。那时候的我,胃病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时刻,三天来,吃什么吐什么,水都喝不下。就在当晚,我彻底的病倒了,全身痉挛,手都无法伸开,那种感觉,无比难受。当时父亲吓坏了,由于晚上找不到出租车。背着我跑去找医院。父亲当时都51了,从喘息声,已经知道非常的吃力。而他还在一边安慰着我,孩子,再坚持会,马上就到了。此刻,我无法再坚持,无知愚昧的倔强,眼泪顺着脸庞,落在了父亲湿透衣服的背上。到医院的时候,父亲已经步履艰难了,但是仍然要跑着,给我办各种手续。直到深夜病情控制住,父亲依然坐在我的病床边守候到天亮。从那一刻起,我终于深深的体会到,父亲无限的宽容与疼爱。容忍我一次次的犯错,一次次的任性,最终以一次次的原谅来改变我的性格。也是在那次,我知道家人2年来,对我的担心与牵挂。也是在那次,父亲开始默默的听着我发牢骚。

四、老去的父亲:

岁月是无情的,让青春流逝、让容颜老去。真正发现父亲的苍老,是在2个月前和父亲的一次视频。当我看到满脸皱纹的他,我无法忍住内心的悲伤,眼泪顷刻流了下来。父亲今年55岁了,常年的劳作,让他真的老很多。而现今他仍然为这个家辛勤的劳作。他为我们这个家付出了太多太多。让我有一个幸福的童年;教诲的少年;牵挂的成年。我儿时印象中,父亲雄伟的身影,已经渐现瘦削;父亲焕发的精神,已经渐失光彩。他跟我说话,多是商量与听从,他时常在别人面前,提起我多么的懂事。可悲的是,我至今仍没有给他分担一点辛劳。我常说让他别那么的劳累,多注意身体。但是我又何尝不知,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让我能有一个更好的将来呢。都说养儿是为了防老,但又有多少儿女,能常伴父母身边?仔细算一算,从9岁离开家,到外求学、社会漂泊至今。待在家里的时间,竟然只有短短的5个多月。总想着自己在外发展好了,就会给父亲分担家里的责任,让他有个安详的晚年。但我更懂得:“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

后记:

亲情散文《我的父亲》 第6篇

学生在朗读《背影》时,我不由地分了神。

心头浮上灰色的光影,褪色的背包、泥泞的小路、静默的桥、兽脊似的山,还有蹒跚的步履、光滑的木棍,它们都一股脑儿地铺陈在记忆的底片上。

鹤桑公路与鸦来公路在中坪村一座水泥桥旁会面,桥边有两家“农家乐”餐馆,生意很不错。桥很宽,房屋翘檐飞甍,颇具民族特色。

我家三间砖木结构的老屋就在这个村阴山下的土坳上,走大路距那桥仅十来分钟的路程。田野中阡陌交错,往往会有捷径可走。

1991年我13岁,考上了来凤民族师范。此后三年,每逢学校开学,我都要在那桥旁候车去来凤,每次候车父亲都要送我,无论风霜雨雪。

天刚破晓,父亲就唤我起床,为我做了早饭,吃完后就扛起那个别人给的褪色的`牛仔包送我去赶车。我要自己扛,父亲不肯。下雨天或冬日里,阴山的路总是很泥泞,我走在前面,父亲拄着木棍扛着包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父子俩不时说说话,都是关于努力读书,立志成才之类的。

母亲去世多年,亲戚朋友渐淡渐远。父亲看透了炎凉世态,总说“孩子努力读书吧,赊借无门我也要把你送出去,跳出农门就好了!”我耳朵都听起茧了,可还是“嗯嗯”的应承着,我怕伤了父亲的心。很多时候,父亲四处借钱,说不尽的好话,但收效甚微,有时迫不得已把家里颇为紧张的口粮贱卖些才能凑齐学费。

路上会遇到熟人,他们向父亲打招呼“送儿子读书去,是吧!”“是呀!”父亲答得很响亮、很干脆,然后跟熟人搭讪几句。熟人说“你儿子很优秀,以后就是铁饭碗了,我们村有出息的人不多呀”!父亲便生出许多幸福来。熟人又说“三个孩子,你一个残疾人又当爹又当妈不容易呀,若他妈在,凭这娃子的能耐读高中前途会更大!”父亲便黯然下来:“有什么办法,摊上了这样的家……”我在一旁便催促着父亲快走。

其时的我对读师范一直耿耿于怀,我们学校那届毕业生只有两人达到州重点高中的分数线,其中一人是我。我上了线便执意要读。记得当时在教委招生办填志愿(现在叫教育局),父亲劝我填报来凤师范算了:一是师范生国家有补贴,他实在累不动了,二是毕业后就有工作,从此吃上了皇粮国饷。我不依,旁边来了一个人对我一顿骂:“人要有良心,你看你父亲劳累到什么地步!”后来才知道骂我的人和我同姓,是原太平农中的校长。那种情形下,我实在无法再坚持了。我最终知道就是读个师范,还多亏父亲初中时的一个同学的帮忙。当时那个叔叔在招生办负责,非常同情父亲的遭遇才顶着各方面的压力插手这件事的。那个时候师范院校是热门。

车停了,父亲上车帮我拣好座位,请求司机沿途照看些,倘若遇到有的司机不耐烦,就说“是的,是的,你快点下去吧……”车发动了,父亲隔着车窗垫着脚还在喊“到学校了来信!”车子一溜烟似的走了几十米,我回过头来还看见父亲站在先前挥手的地方,模糊在越来越远的雾霭中。

92年,国家放开粮食价格和粮食经营,实行粮食商品化。我们在学校的生活也受到冲击,国家的生活补贴不够用,我是一月接不上一月。我给父亲写信,从不正面提钱的事,可我知道,只要给父亲写信了,隔段时间就有钱寄来,数十元不等。

93年,大姐出嫁了,嫁给邻村的一个长她好几岁的男人。大姐从家里空手出去的,简单的习俗仪式都没有。二姐在吉首一个远房亲戚家做保姆,只有父亲一人在家。放暑假了,我一下车就兴冲冲地往回跑,可家门闭着,土坝子里烂蓬蓬的草快没及人膝了。我喊了一两声没人应,在土阶沿上踅回,才发现堂屋的门虚掩着。我推门进去,堂屋里很潮湿,凹凸不平的地面上到处是拄棍留下的深浅不一的印痕,我想父亲的腿肯定又疼了。进了房,发现父亲睡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我叫他,他醒了,眼里闪现出一丝喜悦,但说话很无力,他说回来了就好这次险些见不着你了。我全身震悚着,簌簌地落泪……父亲别过脸去,说“饿了吧,等会儿姐他们就回来了,给你做饭吃,我睡会儿”。

大姐他们回来了,后面还跟着村里的赤脚医生,医生给父亲打点滴。大姐告诉我:“父亲上次给你寄的几十元钱是在骑马岭、高漂沟、三台垭剐桂香皮卖了寄给你的,腿又不方便,有时候月亮出来了还不见人回来,我和你姐夫很担心。那次剐桂香皮回来淋着雨了,感冒发烧,我们不知道,他又没去弄药,用很多辣椒、生姜熬成汤发汗,感冒是好了,胃却大出血,吓死人了,我们下来找了医生,这几天才慢慢好转些……”我心里不是滋味,只想早点参加工作,能适当地分担父亲的操劳。

94年毕业时我被分配到本县最偏远的地方——邬阳乡金鸡村王家堡小学。父亲思儿心切,拄着棍子,找教委的领导,找能找的人,说好话,把自己腿上“焼艾”(治腿时用火烧的一种方法,又叫拔火罐)的无数疤痕给他人看。最后找到了教委胡主任,胡主任是个好人,说他们起初不知道这特殊情况。一年后我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太平工作。

我调到中学任教,父亲仍在家劳作。新千年的冬月我结了婚,有人劝我不必太着急,人还年轻。我说我要充分利用国家政策,满了22就行。其实我不想在这件事上让父亲为我多操心。9月,我做了父亲,便把我的父亲接到学校来住,其实就是接父亲给我带孩子,父亲很乐意。我儿子小的时候,他爷爷——我的父亲,常让他骑在肩上,从学校到街上,从街上回学校、从操场到楼梯,父亲从不觉得疲惫。那时我住在学校宿舍四楼,父亲常常气喘如牛也带着笑容。学校里的同事和家属都说他“疼孙子疼得一口气”。

父亲和我们住在一起快十年了。我儿子上学后他就去街上牌场子上打打小牌,或者在校园内拾掇一些废纸和矿泉水瓶子,赢了钱或卖了废纸,总要给他孙子买一大包好吃的,在我儿子上学时悄悄地给塞上几元钱(我们对儿子每天的零用钱有限制),有时哪儿也不去,就呆在家里给孙子用木块削刀剑或木枪,然后要孙子给他捶背来做交易。儿子现在比较懂事,不用讨价还价也能给爷爷捶背,晚上常央求和爷爷一起睡觉。有时我们大大咧咧的没有顾及到父亲,父亲会嘀咕着“我对我孙子看”。

父亲性格很要强,年轻时当了多年的大队会计,在我母亲去世后经过商,做过较大的生意,可命运从未亲善过他。近年来身体愈来愈差,耳朵有些失聪,行动显得老迈,脾气也越来越急躁。一年之中,总要在医院累计待几个月。近几个月里,肺部和心肌出了问题,先是在医院每天打点滴,后来说身上都睡疼了,手都打肿了,于是在家里吃中药。每次熬药的时候,空中弥漫的草木味道总夹杂着缕缕不绝的忧伤。父亲和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一天天的少去,而我却无法挽住时光向晚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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