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需一阅再阅。正如契诃夫的小说, 初看时只觉谎言可笑, 次看时顿觉辛辣辛酸, 再看时便已慨叹作者入木三分的妙笔, 洞悉一切的眼力。
这篇小说反映了19世纪末沙皇俄国的黑暗现实。1881年, 沙皇亚历山大二世被刺身亡, 继位的沙皇亚历山大三世加强了专制恐怖统治。在此之前, 受欧洲进步文明潮流的影响, 俄国也兴起变革之风, 尤其在进步的知识分子和贵族中间, 要求自由民主, 改变专制制度的呼声日益强烈, 并付诸行动。面对汹涌的变革浪潮, 沙皇政府采取一切暴力手段进行镇压, 逮捕流放革命者, 查封进步刊物, 禁锢人们的思想言论。全国警探遍布, 告密者横行, 一切反动势力纠合起来, 对抗进步的潮流, 竭力维护腐朽没落的沙皇统治。作为一个进步的知识分子, 契诃夫借兽医的口表达了对消灭沙俄专制制度、创建新生活的强烈愿望。
小说《套中人》中, 契诃夫成功地塑造了别里科夫这一经典的“套中人”的形象。值得注意的是, 契诃夫在描述别里科夫性格的过程中, 既在为别里科夫不停地设套, 也在为读者们不停地解套。结尾处, 别里科夫永远地钻进了契袔夫为其精心设计的套子中;而读者, 通过契诃夫的启迪, 意识到了笼罩在自身上的套子, 并开始寻找消除套子的出路——而这, 正是《套中人》最值得称道之处。
在设套过程中, 契诃夫为别里科夫设计了两个主要的套子:事业与爱情。可恨又可怜的别里科夫在这两个套子中一面自得其乐, 一面苦苦挣扎, 最终却葬身其中。
对于别里科夫来说, 他对自己身上的套子是有一种莫名又可笑的自豪感和优越感的。当他露出甜美愉快的表情赞扬古希腊语的动听美妙时;当他重复着那句“千万不要惹出事端”的口头禅快步穿行于学习的各个角落时;当他因“小俄罗斯语柔和、动听、使人联想到古希腊语”而喜欢上瓦蓬卡时, 我们不难看出, 他在为自己的保守和落后暗自得意, 沉醉其中。
但同时, 将他与外界隔开, 使他显得如此格格不入的两个套子在一刻不停地折磨着他, 让他整日地担惊受怕、手足无措。尤其是别里科夫的爱情悲剧, 令人哭笑不得, 却又喟然叹息。貆打�破别里科夫与瓦莲卡之间本已较为牢固的爱情的, 竟是瓦莲卡与弟弟骑自行车这一再正常不过的画面;而断送别里科夫婚事和尘世生活的, 竟是瓦莲卡爽朗而毫无恶意的笑声。别里科夫最终面容温和、面带几分喜色地躺到了棺木中——他被自己身上的套子折磨而死, 却居然至死都对他的套子沾沾自喜, 心满意足。
在解套过程中, 契夫诃运用了伊凡·伊凡内奇这一人物。伊凡·伊凡内奇在小说中始终是一个旁观者, 他一边听中学教师布尔金讲述别里科夫的轶事, 一边站在客观角度偶尔发表评论。在某种程度上, 伊凡·伊凡内奇是契诃夫在这篇小说中的代言人。他的分析一针见血, 解开了压在别里科夫身上套子的本质。
伊凡内奇在小说中共说了三次“问题就在这儿”。第一次是在布尔金叙述的前段指出:“是的, 我们都是有头脑的正派人, 我们读屠格涅夫和谢德林的作品, 以及巴克莱等人的著作, 可是我们又常常屈服于某种压力, 一再忍让……问题就在这儿。”这一句点明了套中人的一大特点——屈服于某种压力, 一再忍让。第二次是在布尔金叙述结束, 说出“的确, 我们埋葬了别里科夫, 可是还有多少这类套中人留在世上, 而且将来还会又多少套中人啊!”后, 伊凡内奇道:“问题就在这儿。”仅此一句话便肯定了布尔金的论断, 并将套中人的问题带到了更深广的角度上, 即套中人不仅别里科夫一人。当伊凡内奇第三次申明“问题就在这儿”时, 他已从村子清新美好的景象中获得了启发:“我们住在空气污浊、拥挤不堪的城市里, 写些没用的公文, 玩‘文特’牌戏——难道这不是套子?至于我们在游手好闲的懒汉、图谋私利的讼棍和愚蠢无聊的女人们中间消磨了我们的一生, 说着并听着各种各样的废话——难道这不是套子?”
至此, 套子的本质已被解开。其实, 所有人身上的封闭保守、惟命是从、浑浑噩噩都同别里科夫身上的套子一样, 紧紧地扣住我们。于是, 契诃夫在小说结尾借伊凡内奇之口发出了呼吁:“不, 再也不能这样生活下去了!”诚然, 这句话是对着19世纪末沙皇恐怖统治下的俄国人民发出的呐喊。但100多年后的今天, 这样的套子依旧遍布于我们的生活中, 这样的声音依旧需要我们聆听。
对于每一个套中人来说, 最大的悲剧不是身处套中, 而是身处套中却浑然不知, 甚至自命清高。当小说最后伊凡内奇“索性爬起来, 走到外面, 在门口坐下, 点起了烟斗”时, 读者们是否也该带着契诃夫辛辣嘲弄的讽刺和真挚强烈的希望走出小说, 在现实中站定, 点起掀翻套子的星星之火?
在这篇小说中, 契诃夫运用了直缀的构思方式。所谓直缀, 就是用细针密线, 缀连成篇, 简要地展示人物的生活历程或事件的发展过程, 用这种方法可以比较完整地展示生活的阶段, 概述人物的一生, 而不只是浮光掠影般的匆匆一瞥。《装在套子里的人》就是这样一串晶莹闪烁的珍珠。
这篇小说的叙述方式很有特色, 由一个简单的引子过渡, 直截了当地进入故事, 把很长的事情说得很短, 简洁明了。叙述人虽然讲述了别里科夫的一生, 但并无沉闷、冗长之感, 这应该归功于作者巧妙的构思与独特的视角。由于不断地有伏笔出现, 使得读者容易产生兴趣, 迅速进入作者所规定的艺术情境。
《套中人》给我们以深刻的启示。无论什么时代什么社会, 都有不同形式的“套子”和“套中人”出现。因为时代发展、社会进步, 总会有变革, 那么就会有反对变革的人出现。这些人中除了仇视社会进步, 逆历史潮流而动的反动统治者外, 更多的是墨守成规、因循守旧的小人物, 他们对新生事物不适应、不理解, 甚至满怀恐惧, 他们主要在思想和行动上抗拒社会变革。我们从改革开放的历程中, 就可以发现许多这样的人和事。而改革开放的最大阻力, 就是既有的各种“套子”。
摘要：契夫代表作《套中人》极为深刻地揭示了那个社会对于人性的压迫与戕害。“套中人”别里科夫既是那个黑暗社会的牺牲品, 同时也是那个吞没一切新鲜事物的黑暗环境的象征。这是契诃夫对那个吃人社会提出的最为严厉的指控。
关键词：契诃夫,别里科夫,套子,专制统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