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与酒文化范文

2022-06-19

第一篇:红楼梦与酒文化范文

红楼梦与酒文化

万艳同悲——红楼梦与酒文化

酒文化早于儒、道、释诸家文化,以自觉或自在的方式,作用于社会,摇漾着人的性灵,作为人学的文学,无不受着酒文化的影响。曹雪芹能忍耐“绳床瓦灶”“举家食粥”的贫困,却受不了酒渴如狂的折磨,或乞或赊或佩刀质酒,有了酒才能击石作歌,才能用山泉润笔为石兄作传,给闺阁著书。

“千红一窟(哭)”,“万艳同杯(悲)”,当然是作者和脂砚斋对天下女儿们命运的总括,同时也是贯串全书的精华。前八十回对酒的描述有61次,短的几句话,长的横跨五回,人物心灵的展示、人际关系、关目演变、礼仪、伦理、思维方式、习俗等,无不在杯盘左右洋溢尽致。可以说没有酒便没有《红楼梦》。后四十回提到酒有15次,但常常是刚一提到便嘎然而止,或者反映出与前八十回截然不同的伦理观念。前后对照,后者显然见绌。

《红楼梦》中各种人物无不在酒力驱使下返真。曹雪芹能绝妙地刻画出他们酒后性情的摇漾,行动的无形,言语的失控,反映出人的本性。在情和欲、善与恶、真与假、美与丑的矛盾中,展示了“末世”的必然悲剧。

宝玉与“酒” (2914字节 0票 22点击) 林俜 2001/01/02 08:39宝玉与“酒”

如果说宝玉在平时对有些事物还有所顾及的话,那么在酒的面前,他的痴狂则信马由缰。黛玉无疑是他心目中的绝对女性,情之所致,无以伦比,但为什么偏偏要“见了姐姐就忘了妹妹”呢?对林妹妹的誓言难道是谎言吗?这是因为酒使宝玉的性意识觉醒。可卿、袭人、秦钟的事,来源于警幻的秘授,是宝玉鸿蒙未启时之所为,而对宝姐姐的倾心,则是性意识的自觉。这种自觉的先导是就是酒。这种自觉对宝玉来说是一种进步,至少是与婚姻联系起来考虑的,不仅是一种生理上的“初试”。

宝钗进府之后,增加了矛盾,黛玉的痛苦难以言传。薛蟠生日,这似乎与钗黛无关,但这件事对宝玉来说非同小可。宝玉第一次和冯紫英、蒋玉函这样的男人畅饮,第一次听到薛蟠、云儿那种“女儿喜”“女儿悲”的酒令,第一次体察到妓女佐酒的情态,也是第一次看到了象云儿这样的妓女用什么方式疼人。席上,宝玉的酒令比别人文雅些,但在全部《红楼梦》里,宝玉开口唱曲儿只有这一次,而曲文本身也与他的诗迥乎不同,表现的是一种欲望,而不是隐情。这种本性的欲醒是趁着酒兴抒发出来的。性情的摇漾,才使宝玉敢于和蒋玉函结为至交,才使宝玉酒醒之后陷于情与欲的矛盾之中。他一面对黛玉发誓“我心里要有这个想头,天诛地灭,万世不得人身”,一面转过脸来就被宝钗的肉体美惊呆了:

宝玉笑道:“宝姐姐,我瞧瞧你的那香串子呢?”可巧宝钗左腕上笼着一串,见宝玉问他,少不得褪下来。宝钗原生得肌肤丰泽,一时褪不下来,宝玉在旁边看着雪白的胳膊,不觉动了羡慕之心,暗暗想道:“这膀子若长在林妹妹身上,或者还得摸一摸;偏长在她身上,正是恨我没福。”忽然想起“金玉”一事来,再看看钗形容,只见面若银盆,眼同水杏;唇不点而含丹,眉不画而横翠;比黛玉另具一种妩媚风流,不觉又(就)呆了。

男性的初步性感受是通过视觉,宝玉的欲望在“非礼勿视”的家庭中显然是大胆妄为的,同样具有反封建的意义。而这是在酒的催化下产生的。

康德说:“在目的王国里,一切或者有价值,或者有尊严。有价值的东西,能够作为某些东西的等价物而代替它。相反,超过一切价值的宝贵的东西,因之也不承认任何等价物的东西,就是有尊严的东西。”黛玉的“情”对宝玉的“欲”是一种约束与压抑,最初宝玉认为鱼与熊掌都好,甚至感到宝钗比黛玉更美。宝玉也领会到宝钗的体贴贤惠。也有过各种试探与感情上的纠葛。但紫鹃的一句玩笑,使他知道了林妹妹就是他的生命。心灵的默契是一种尊严,性意识的觉醒,不过是一种价值。宝玉做为一个男人,最终摆脱不了欲望。尽管他似乎都想清楚了,但一见到“任是无情也动人”的签子时,那种无来由、无目的冲动又使他痴呆了。但他毕竟用据有尊严的爱情制导了天然的欲望。在情与欲的矛盾中,宝玉是美的。尊严是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不能代替的。酒引起情欲,情欲又受制于爱情,这便是宝玉与酒的一种特殊关系。

“酒是色之媒”如果有普遍意义的话,对宝玉来说却是极个别的事。“寿怡红群芳开夜宴”与其说是女儿们给宝玉过生日,倒不如说是宝玉情愿为丫环、戏子们所驱使.历史上男人饮酒要女人来“佐酒”,而在《红楼梦》中,宝玉倒情愿为女儿们佐酒。在两千多年的男权社会里,人们以为“酒为色之媒”,而却宝玉却用他的心净化了女性与酒的关系。这在酒文化发展中,也是新的突破。宝玉痴情、雅欲,对姊妹、丫环、戏子的赤诚之心,给了她们欢愉,启发了她们的灵性,升华了他们的灵秀之气。这就使客观环境更容不下她们,而她们也愈不能向客观环境妥协,或速死,或出家,她们的悲剧便铸就了。

黛玉与“合欢酒” (3752字节 1票 28点击) 林俜 2001/01/02 08:40黛玉与“合欢酒”

人们只注意到黛玉为诗魔所缠,而忽视了她被酒鬼所绕。只注意到她的孤高,而忽视她的性欲。

有“每日家,情思昏昏”的情态,才有“无赖诗魔昏晓侵”的灵感,才有“良辰美景奈何天”的酒令。做为诗人她孤高,做为少女她情思昏昏。与宝玉的爱恋中,言语不许有一句唐突,不但孤高,而且近于圣洁。但她允许“耳鬓厮磨”,走路要宝玉拉起手,流泪要宝玉拭去,被子要宝玉给她掖,早上要宝玉拉她起来„„。她也经常主动的以类似的方式接触宝玉。女性初步性感受是通过触觉。黛玉和宝玉一起长大,她习惯了与宝玉的这类接触,时时不可缺少这种感受。这种感受只能她独占,不能他给别人,特别防范着宝钗,而宝钗庄重,从不与宝兄弟“耳磨鬓厮”。

黛玉、宝钗、宝玉三个人的微妙心理,在饮酒时便都不能遏制了。第八回三个人在薛姨妈处喝酒。宝钗软语温存地说着冷酒与热酒的优劣,表达了对宝兄弟的入微体贴,宝玉唯命是听。黛玉情海里哪容得下这一粒沙子,于是借雪雁奚落了宝玉,并与薛姨妈的对话中旁敲了宝钗的“轻狂”,宝玉对姐姐妹妹不同方式的爱都需要,所以三杯后,“心甜意洽”。热酒穿肠,三个人的心都表白了,但唯一不能满足的还是黛玉,所以她“一面悄悄的推宝玉,”“一面咕哝说:‘„„咱们只管乐咱们的!’”,吃了酒,黛玉才能主动地去推,不推这一下子是不能了结的。吃了酒,黛玉对爱情的独占性与排他性才会表露无余。从今以后,只要宝玉吃暖酒,黛玉必定要发疯。第五十四回,荣国府元霄夜,“宝玉便要了一壶暖酒”“一一按次斟上了。”“到黛玉前,偏她不饮,拿起酒怀,放在宝玉唇边,宝玉一气饮干,黛玉笑着说:‘多谢’。”那么大的场面,有谁能注意到宝玉要的是冷酒还热酒,有哪个小姐敢在全族男女老少面前把自己的酒杯举到宝玉唇前?况且又时常饥笑别人轻狂!她发疯了。她笑着说“多谢”,可心在悲伤。若不是猴头凤姐点出冷酒,热酒的事,恐怕举家上下与千秋万代的读者,都不解这一对情人,在这一杯酒上作的是什么文章。

黛玉本来就是真诚坦率的人,有了酒就更无所掩饰。人们只知湘云眠石,对黛玉的贪杯并没有注意到。不过,黛玉的嗜酒是有选择的,给宝钗过生日,错别人的光看戏吃酒,便不自在。宝玉“拍膝摇头”很快活,她便要“把嘴一撇道:‘安静些看戏罢,还没唱《山门》,你就《妆疯》了。’”如果是她满意的酒宴,虽不是海量,却有一种酒家大户的气魄。第三十八回写道:

黛玉放下鱼杆,走至座间,拿起乌银梅花自斟壶来,拣了一个小小的海棠冻石焦叶怀,丫头们看见,知她要饮酒,忙走上来斟,黛玉道:“你们只管吃去,让我自己斟才有趣。”说着便斟了半盏,看时,却是黄酒,因说道:“我吃了一点子螃蟹,觉得心口微微的疼,须得热热的吃口烧酒。”宝玉忙接着道:“有烧酒。”便命将那合欢花浸的酒烫一壶来。黛玉也只吃了一口,便放下了,宝钗也走过来,另拿了一只杯来,也饮了一口放下。

斟自饮才有趣,这是酒魔才能体会到的,这时黛玉需要热热的烧酒,宝玉忙接道:“有烧酒。”实际上没有现成的烧酒,如果有就不必差人去烫了。宝玉说有,不但殷情而且大胆,是决定要把那合欢花浸的酒拿来给黛玉吃。黛玉明知是合欢花酒,而且是烧酒,但她欣然接受了,但只吃了一口。宝黛二人在这传怀接盏中了却了多少心思。这一切宝钗听见了看见了,“走过来,拿了另一怀子,也饮了一口放下。”看来,宝钗平时可以“浑然不觉。”在合欢花酒面前却是耳聪眼明,当仁不让,有你的,就得有我的,你饮一口,我也不多。在一壶合欢花酒面前,三个人的真情毕露,黛玉的矜持,宝钗的宽厚,都被坦诚的少女的心愿所人替。

这次合欢花酒是宝玉主动地表达心愿,第六十三回,宝玉过生日时,却是黛玉暗暗地为自己祈祝了。大家饮酒抽签,该黛玉抽签了,她默默地想道,“不知什么好的被我掣到方好。”黛玉心中的“好”自然是并蒂莲理之类。及抽到手中看时,只见上面画着一枝芙蓉花,题着“风露情愁”四字,那面一句旧诗,首是:“莫怨东风当自嗟’。”于是饮了酒。至此,人们都知道黛玉是芙蓉花,但并不知主何凶吉。宝玉曾作《芙蓉女儿诔》,黛玉与他共同切磋,黛玉笑道:“我的窗即可为你之窗,何必如此分晰,也太生疏了。古人异姓陌路,尚可‘肥马轻裘,敝之无憾’。何况我们!”于是宝玉把原文中的四句改做:“茜纱窗下,我本无缘,黄土陇中,卿何薄命!”黛玉听了,陡然变色。作为芙蓉花的黛玉,已预感到不幸的结局即将来临。黛玉借酒抒怀,时时为自己祈祝早结合欢莲理,而命运却给了她一纸和自己情人合写的《芙蓉女儿诔》,十二金钗中活着看到自己祭文的只有黛玉。 万艳同悲 (2890字节 0票 22点击) 林俜 2001/01/02 08:40万艳同悲

《红楼梦》前八十回里有15次宴会,其中有9次是以女性为核心的,除了宝玉之外,没有任何男人参加。还有五次是有女性参加的,只有一次,是男性的酗酒。在有女性参加的宴会里,曹雪芹以他游刃有余的笔触,告诉人们,女性的心灵是无限的“幽微灵秀地,无可奈何天。”

在《红楼梦》里,酒对男性来说是色之媒,而对女性来说便是诗之媒,古代的诗仙斗酒才有诗百篇,而她们有半盏琼浆便神思飞逸了。曹植七步才能成诗,而她们在顾盼间便开口落墨了。如果曹子建也算才八斗的话,那潇湘妃子、枕霞旧友则一石有余。如果“吟成一句诗,拈断几根须。”也算美德的话,那这种苦吟的美德只钟情于香菱这样被同情的初学者。这样说似乎过高地评价了曹雪芹的妇女观,其实曹夫子的发现不过只有一点,那就是这些女儿们的创作与功利无关。大观园这个女儿国里,这些不幸的灵魂才有了片刻的自由。史湘云虽然说过“经济仕途”。但她只觉得这是男人的事,是“爱哥哥”的事,而她自己则是满口温八叉、李逸仙,终日为艺术而艺术,“吃了酒才有诗。若不是这鹿肉,今儿断不能做诗”,这是她的艺术实践。即便是宝钗,在写菊花诗时,也只饮了一口合欢酒,“便醮笔到墙上把头一个“忆菊”勾了,底下又赘一个‘蘅’字。”。这时的蘅芜君是个飘逸、倜傥的诗人,在酒与诗的领地时里,她也曾脱俗。所有女子里,黛玉的创作是有目的的,然而的她的目的不是玉堂金马登高第,而是要高山流水遇知音。她的诗,有时是和姊妹的游戏,但多数是为了拨动宝玉的心弦,所以她的诗,句奇韵险,后发夺魁,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首首有警句,句句有余音。不但使闻者叫绝,作者也为之魂惊。这创作不是酒后的自愉,而是诗魂的惊颤。所以,《红楼梦》里没有写黛玉在提笔时的飘逸,也没有“割腥啖膻”的愉快,更不会有醉卧芍药的安宁。相反,她有时“陡然变色”。这种魂魄的振动,连宝玉也察觉不到,只在诗人的第二宇宙里激荡,只有女性才有共鸣。

在大观园里不但主子有片刻的自由,丫环戏子们也可以饮宴,她们虽然不能做诗,但都能饮酒。芳官一气能喝“二三斤好惠泉酒。”袭人晴雯“量也好”,“只是每日不好意思的”,但一有机会便“大家开斋”。是谁给她们这些不幸女子“开斋”的自由呢,当然是宝玉。宝玉抓紧主子们外去的空隙,自己的寿辰之日,偿了他平生的宿愿,日以继夜的宴饮,给千红万艳无比的欢乐,酒后的丫环戏子忘却了人间的烦恼,忘却了自已的身份,“没嘴葫芦”袭人竟唱起了小曲,芳官竟和宝玉一样梳妆,“面如满月犹白,眼似秋水还清”,群芳斟酒擎杯,端到宝玉唇边,让他一一吃过,“大家方团圆坐了”。宝玉给女儿们带来了片刻欢愉,而女儿们或用血泪或用生命报答这知遇之恩。

大观园以外的女性根本不会成为宴会的核心,她们只能佐酒。得不到宝玉的庇护,她们只能被凌辱。尤氏姐妹在酒宴间显示了不同的人格,然而她们都死了,一个死得屈辱,一个死得刚烈,但都是为了她们的所爱,所以人们对她们都是同情和赞美。

妓女云儿这样说:“女儿悲,将来终生依靠谁?女儿愁,妈妈打骂何时休?女儿喜,情郎不舍还家里。女儿乐,住了箫管弄弦索。”做丫环戏子的,可能有片刻的琴瑟之乐;做妾的可能有一点“情郎不舍”的温暖,做主子的可能有诗有酒之愉,但只要是女儿,就都主宰不了自己的命运。

《红楼梦》展示给人们的不仅是爱情与婚姻的悲剧,而且是女性的悲剧。她们人性、才智、灵淑之气,不被理解,不被承认,必须遏杀。不为别的,只因为她们是女性。所以万艳同杯(悲)有普遍意义,但愿没有永恒的意义。

一、 洋洋大观的《红楼梦》对酒文化的描写占有相当的比重,散布在许多章节。

二、

《红楼梦》的第 5 回写了“万艳同杯”酒,其实这种酒是曹雪芹虚构的,社会上并不存在。“万艳同杯”与“万艳同悲”是谐音,表达了作者对女子薄命的深切同情,也是为《红楼梦》的主题服务的。

三、

在《宁国府除夕祭宗祠》一回中,写了“屠苏酒”。按中华民族的传统习俗,农历正月初一要合家饮用屠苏酒。《四民月令》记载:“元日饮屠苏酒,次第当从小起,以年少者起”。这是因为“少者得岁,先酒贺之,老者失岁,故后饮酒”。王安石的一首名诗《元日》是这样写的:“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 曈曈 日,总把新桃换旧符”。史书上记载:屠苏是羽帐名,丰贵之家,正月眷属会羽帐之中,饮此酒以辟瘟疫邪气。它是古人预防疾病的一种措施。

四、 《红楼梦》第 17 、18回写了“金谷酒”,第 63 回写了“绍兴酒”,第 16 、62回写了“蕙泉酒”,第78回写了“桂花酒”,第 60 回写了“西洋葡萄酒”。第 38 回写了“烧酒”、“菊花酒”、“合欢花酒”等,种类颇多,且每一种酒都有独自的特点,在此不一一叙述。

五、

喝酒要有喝酒的场面和气氛,为烘托气氛,还要行酒令。《红楼梦》又为我们展示了有雅有俗、种类众多的酒令。如牙牌令、占花令、曲牌令、故事令、月字流觞令、击鼓传花令、击鼓催诗令以及射覆、拇战等等。《红楼梦》中的酒令新奇别致,花样翻新,层出不穷,极大地丰富了我国的酒文化。

六、

曹雪芹还写了那个“钟鸣鼎食”之家的酒具,亦令人叹为观止。以其质料来分,有金质、银质、铜质、锡质、陶土、细瓷、竹木、兽角、玻璃、珐琅„„至于形状,更是名目繁多,奇巧别致,不胜枚举。此外,曹雪芹还写了酒幌、酒肆、侑酒(酒妓)等,可以说是集酒文化之大成。

七、

酒喝多了就要醉,曹雪芹也在书中多处写了醉酒,但每一次醉酒的人物、场合都各不相同。他是将“醉”作为人物性格的一种展现,与人物刻画、故事情节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的,于是那种“醉态”就具有了一种特殊的审美情趣和价值:

八、

如贾雨村刚在书中出现时,是一个郁郁不得志的知识分子,他的醉,展示了他热衷于功名利禄的狂态。刘姥姥醉后的一言一行,又都与她居于穷乡僻壤的身份相符。她朴实而又近乎滑稽的一举一动,把她老于世故、善于博取他人欢心的性格刻画出来。尤三姐的醉其实是佯醉,她把“淫态”和“醉态”结合在一起,就连风月场上的老手贾珍兄弟也把酒给吓醒了。她在佯醉中的言行,也表现了一个被侮辱、被损害的女性奋力抗争的刚烈性格。史湘云的醉则具有一种美学价值。看她“卧于山石僻处一个石凳子上,业经香梦沉酣,四面芍药花飞了一身,满头脸衣襟上皆是红香散乱。手中的扇子落在地下也半被落花埋了,一群蜜蜂蝴蝶闹嚷嚷地围着。又用鲛帕包了一包芍药花瓣枕着”。这便是第 62 回《憨香云醉眼芍药》中的描写。许多画家以此作丰富想象绘制出一个睡美人。有红学家评曰:“世间醉态种种,独湘云最美”。“看湘云醉卧青石,满身花影,宛若百十名姝抱云笙月鼓而簇拥太真者”。

九、 曹雪芹真不愧是艺术大师,《红楼梦》一书所展示出来的酒文化,是中华民族文化的珍贵遗产。

从红楼梦中看中华酒文化

中国酒文化源远流长,早在上古时期就有杜康造酒醉刘伶的传说。北魏曹操在短歌行中就吟出了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历来文人多有借助酒来激发创作灵感,像李白斗酒诗百篇,还有王羲之创作的兰亭集序,其中都有酒的作用。国人喝酒都要有个讲究,古来人爱行个酒令,或猜拳助兴。这在文学作品里,都有描述记载:山肴野蔌,杂然而前陈者,太守宴也。宴酣之乐,非丝非竹,射者中,弈者胜,觥筹交错,起坐而喧哗者,众宾欢也。这是醉翁亭记里对市井百姓喝酒时表现的描写。

达官贵人喝酒时应该是: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文人雅士喝酒时应该是:闲征雅令穷经史,醉听轻吟胜管弦。总之喝酒时都要有助兴的,特别是诗仙李白,嗜酒如命,最后因醉酒坠江而亡。看看李白喝酒时的表现:‘岑夫子,丹丘生。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喝高兴了,不但要唱,还要又歌又舞。受历来文化的影响,红楼梦里少不了对喝酒的描写。猜拳、行令、吟诗、唱曲其中无论贾母丫鬟,还是戏子妓女。从击鼓传梅,到占花名都有非常精彩的描写,把中华酒文化渲染的淋漓尽致。下面就让我们看看书中是怎样描写的:

宝玉笑道: "听我说来:如此滥饮,易醉而无味.我先喝一大海,发一新令,有不遵者, 连罚十大海,逐出席外与人斟酒."冯紫英蒋玉菡等都道:"有理,有理."红楼梦二十八回

贾母先笑道:“咱们先吃两杯,今日也行一令才有意思。”薛姨妈等笑道:“老太太自然有好酒令,我们如何会呢,安心要我们醉了。我们都多吃两杯就有了。”贾母笑道:“姨太太今儿也过谦起来,想是厌我老了。”薛姨妈笑道:“不是谦,只怕行不上来倒是笑话了。”王夫人忙笑道:“便说不上来,就便多吃一杯酒,醉了睡觉去,还有谁笑话咱们不成。”薛姨妈点头笑道:“依令。老太太到底吃一杯令酒才是。”贾母笑道:“这个自然。”说着便吃了一杯

鸳鸯也半推半就,谢了坐,便坐下,也吃了一钟酒,笑道:“酒令大如军令,不论尊卑,惟我是主。违了我的话,是要受罚的。”红楼梦四十回

当下贾蓉夫妻二人捧酒一巡,凤姐儿因见贾母十分高兴,便笑道:“趁着女先儿们在这里,不如叫他们击鼓,咱们传梅,行一个’春禧上眉梢’的令如何?”贾母笑道:“这是个好令,正对时对景。”红楼梦五十四回

宝玉便说:“雅坐无趣,须要行令才好。”众人有的说行这个令好,那个又说行那个令好。黛玉道:“依我说,拿了笔砚将各色全都写了,拈成阄儿,咱们抓出那个来,就是那个。”众人都道妙。探春便命平儿拣,平儿向内搅了一搅,用箸拈了一个出来,打开看,上写着“射覆”二字。宝钗笑道:“把个酒令的祖宗拈出来。‘射覆’从古有的,如今失了传,这是后人纂的,比一切的令都难。这里头倒有一半是不会的,不如毁了,另拈一个雅俗共赏的。” 湘云等不得,早和宝玉“三”“五”乱叫,划起拳来。那边尤氏和鸳鸯隔着席也“七”“八”乱叫划起来。平儿袭人也作了一对划拳,叮叮当当只听得腕上的镯子响。红楼梦六十二回 宝玉因说:“咱们也该行个令才好。”袭人道:“斯文些的才好,别大呼小叫,惹人听见。二则我们不识字,可不要那些文的。”麝月笑道:“拿骰子咱们抢红罢。”宝玉道:“没趣,不好。咱们占花名儿好。”晴雯笑道:“正是早已想弄这个顽意儿。” 红楼梦六十三回

通过以上种种,我们不但领略了中国的酒文化,同时也对作者的学识更加感佩。

第二篇:红楼梦与中国诗性文化

摘要:诗是观察人类心智历史与人文精神的一个特殊角度,诗乃天地之心也,中国“文化心灵”的心之最精妙处,便在于诗,所以说,中国文化是一种诗性文化。而《红楼梦》这部著作,虽然讲述的是古代皇家大族高门大墙之内日常生活为主的作品,却是一部荡溢着诗情,透显着诗化意境的诗化小说。《红楼梦》的诗性美,从书名的深沉蕴藉,到艺术形象的抒情性;从诗词曲赋的大量运用,到结构抒情化、描写超常化和意境化等方面。《红楼梦》是由无数这样的具体综合起来深化为诗化小说和优秀艺术的。

关键词:红楼梦;诗化小说;诗性美

中国的诗性,自古有之。中国人以诗性为心,伴随着诗性的逐渐增长,中国的文化也在盛唐达到顶峰,向来以诗为尊的中国在其文明发展的过程中一直伴诗而行。中国的文学上一直有着“诗以言志”“文以载道”的说法,诗是包括在文中,诗就成为了中国文化的精华。作为中国古典时期的颠峰性巨著,《红楼梦》没有讲千古英雄纵横捭阖的征战、豪杰群雄你争我夺的较量,它娓娓讲述的是古代皇族大家高门大墙之内日常生活为主的种种故事,吃饭睡觉,婚丧嫁娶。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些日常生活中具有通俗性、家常性、生活性的故事,顶多带有些官闱秘事性和传奇性。却是一部荡溢着诗情、透显着诗化意境的诗化小说。究其原因,不仅因为它的书名意象、艺术形象、艺术描写中渗透着抒情性,也因为诗词曲赋的大量运用和抒情化的结构以及超常化意境化的描写,令我们古往今来的读者读之如醉如痴、深觉其中特殊的诗意之美。

一、书名意象、艺术形象、艺术描写中渗透着抒情性

《红楼梦》这个书名最富诗意也最深沉蕴藉。它直接来自书中第五回“警幻仙曲演红楼梦”的十二支曲子.是所有书名意义的综合.并因本身是古典诗歌中的特殊意象而具有深刻的抒情性。“红楼”即紫檀木筑就的楼字。借指富贵之家或豪门大室的邸宅。自居易《秦中吟》有“红楼富家女,金缕锈罗襦”旬。韦庄也有名句“红楼别夜堪惆怅。香灯半卷流苏帐”。以《红楼梦》命名。不仅包含了对当日所历所闻的富贵之家中一切青春浪漫女子的追忆.还包含了对世事沉浮、沧海桑田、繁华如虹、人生似梦等更为深邃的思考。正如梦觉主人在《红楼梦序》中所说:“红楼富女,诗证香山;悟幻庄周,梦归蝴蝶。”红楼富女的意象再与庄周梦蝶联系起来.更加韵味深长,小说内容也无不聚焦在书名的抒情性光辉之中。如果说书名作为特殊的意象一开始就把读者引入特殊的诗性回味之中,当我们进入《红楼梦》的艺术世界,纷至沓来的诗性元素便如泉涌般不断出现。艺术形象的抒情性是红楼诗性的重要原因。作者塑造的主要人物形象金陵十二钗都是处于青春时期的美丽女性。年轻和美丽,这本身就是抒情和诗性的核心。作者用“群芳”来形容她们的青春和美貌.她们简直就是春天里引动诗情的各式各样的花朵。作者不仅喜欢用花朵形容她们.更喜欢在她们出场的特殊时刻用诗歌着意描摹她们的美貌、气质特征与美的“神韵”.如描摹黛玉“两弯似蹙非蹙笼炯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闲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第三回),并用美的事物来加以映衬、辅助象征,突出人物外在与精神世界的和谐诗意。比如,黛玉与琴、惜春与画、妙玉与白雪红梅。白雪红梅既是美丽夺目的冬天景致,也是增添诗意的抒情媒介。曹雪芹抓住冰晶剔透的天地中含芳吐红的梅花.来象征妙玉孤高雅沽的个性。和内心深处对美好生活倾心向往的感情。

二、大量的丰富的诗词曲赋的运用

《红楼梦中》,大量的丰富的诗词曲赋的运用是她诗性美的直接体现。《红楼梦》被称为文体众备的小说,她几乎使用了我国几千年来流传下来的所有传统的和民间的韵文形式,其数量之多也是空前的。据统计,《红楼梦》中的韵文作品有22种,238篇(首)之多。

《红楼梦》以前的小说,其诗词多是游离于情节和人物之外的,甚至有的把情节和人物的描写搞得支离破碎,因而体现不出来诗性美。《红楼梦》的独创性则在于把诗词变成情节和人物发展的组成部分,与叙述文字相得益彰。

首先,红楼诗词作为组成情节、丰富情节、推动情节的元素融合在叙述中。 作品中叙述人的诗词,不光是为了抒发作者的情怀,而是为了丰富和推动情节。如开篇的“满纸荒唐言”一首和结尾的“说到心酸处”一首,就绝非一般小说的俗套所能比拟的。脂评在谈到“满纸荒唐言”一诗时说它是“第一首标题诗”,并说:“能解者方有辛酸之泪,哭成此书。”评点派红学家洪秋蕃说:“‘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谓荒唐言中皆辛酸之泪,非无故而为此谰言也。又云‘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谓世之读书者不窥底蕴„„亦痴人之痴耳。”这说明“满纸荒唐言”一诗不仅总领故事,提起全篇,而且兼有提醒读者、设置悬念的作用。如果我们再与书末的“说到辛酸处”一首对着看,此作用则更明显。洪秋蕃称后者为“总结诗”,并说:“到底出于含蓄之笔”,“读是书者总宜细心潜玩”。那么,前者标题,后者总结,前有提醒,后留余味,则此二诗在情节发展中的作用可谓大矣。

书中人物吟唱的诗歌,也都具有丰富发展情节的作用。如跛足道人唱的《好了歌》和甄士隐的《好了歌注》,不仅全盘否定了封建末世所反映出来的追求目标和道德风尚,也不仅流露出作者的一切皆空的虚无主义思想,而且还预示了全书的情节走向,虽然不像脂评说的那样句句落实,但总体上确有推动情节的作用,正如评点派红学家王希廉所说:“跛足道人《好了歌》及甄士隐注解,是一部红楼梦影子。”

此外,像《红楼梦》十二支曲的“大有深意”,《葬花吟》的“似谶成真”,怀古诗的“伤古悼今”,甚至咏白海棠、咏菊花等诗作,也都或多或少地在情节布局中起到微妙的作用,就连一个谜语、一副楹联也常常预示着全书的发展趋向。

总之,红楼诗词融入情节(诗词即情节)必然给叙述带来诗意。诗化于情节,带来情节的诗化,作用于读者的则是诗性的美感。

其次,红楼诗词还被用来作为一种艺术手段塑造人物。

曹雪芹具有诗人的气质,他在描写人物性格的发展过程中,常常自觉不自觉地以诗词、骈文等来突显和点化,既使人物栩栩如生,又使描绘渗入了感情。如:用骈文刻画人物肖像,以诗句来烘托人物的心情,以诗句来点染人物的结局,等等。这些虽是我国话本、章回小说的传统,但曹雪芹并未滥用旧套,而是别出心裁,自出机杼,即使引用别人的诗句也是恰到好处,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

以人物自己作的诗来刻画人物自己的个性,这是《红楼梦》的创造。《红楼梦》中的人物,特别是红楼女儿能写诗,能起诗社、限题吟诵,这本身就具有诗意。诗,净化了红楼女儿的品格,表现了她们的才气、灵气、稚气和水一样的清纯的灵魂。黛玉、湘云、宝钗、探春等自不待言,就是香菱也能在黛玉的指导下“自学成才”,而使其品格脱离了俗人的层次,而成为名副其实的“根并荷花一茎香”的香菱了。不仅如此,红楼人物所作的诗词还是人物的自我写照、自我塑造,使人物性格个性化、鲜明化、丰富化。比如:同是填柳絮词,湘云填的豪爽俊逸,宝钗填的浑圆功利,而黛玉填的则是哀怨缠绵,柳絮词本身就塑造了不同的性格。李纨是书中“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典型,所以就吟出“精妙一时言不尽,果然万物有光辉”等较低层次的诗句,而王熙凤本来不识多少字,又无诗情,所以只能作一句“一夜北风紧”。此外, 如第一回贾雨村所吟的诗与对联,活画出一个野心勃勃、待价而沽的封建官僚的心理。第十七回宝玉在大观园所题对额,使一个天资聪颖、才华横溢的翩翩少年跃然纸上,相比之下,贾政这个酷爱读书,大有祖父遗风的才子,却是捻断髭须,只字未成。这个贾府的大才子,原来只是一个不学无才的泥做的“禄蠹”而已。

以诗词表现人物是人物诗化的一个方面,诸如:黛玉的超群脱俗,宝钗的娴静淑雅,湘云的豪爽超拔,妙玉的孤傲高洁,都能从她们所吟的诗词中表现出来。人物性格与其诗词水乳交融,既是理解红楼诗词的关键,又是评价红楼诗词的主要标准。有的论者贬低红楼诗词的价值,认为它似乎没有什么传世之作,这是值得商榷的。曹雪芹如果离开人物性格来炫耀自己的诗才,岂不是流于“开口‘文君’,满篇‘子建’”,“在作者不过要写出自己的两首情诗艳赋来”的旧套了吗?“非不能也,屑而不为也。”(脂评)

三、诗歌的超常性的艺术手法的运用

诗歌的艺术手法的特点或作用基本上可以说是表现“超常”的,诸如:比兴、夸张、通感、象征、变形、扭曲、错位以及多时空、朦胧、自由联想等等,都是表现“超常”的。诗歌用这些手法使它的意象、情感、思维都超出常规,这样才能有诗情画意。清人刘熙载在《艺概》中说:“文所不能言之意,诗或能言之,大抵文善醒,诗善醉”,即由于诗的超出常规,却能表达出文章所不能表达的思想情感。台湾诗人余光中也说过:散文像走路,诗像跳舞;散文像水,诗像酒;散文像说话,诗像唱歌(大意)。这都是说诗的超常性。所以,当代著名学者孙绍振说:诗要使情感越出常规。诗追求超常、错变,是趋向成熟的表现。因此,超常性是诗的艺术手法的特点或作用。在中国文学史上,这些表现超常的手法是很少用于小说的。《红楼梦》的独创性恰恰在于这些超常性的诗的艺术手法的运用上,因而也就具有了诗性美。

问题还不仅仅如此。《红楼梦》在这方面的独创性还不仅表现在运用神话、梦境使情节离开现实(《水浒传》、《三国演义》、《西游记》等都这样做了),更重要的是在现实的日常生活的描写中表现某种超常性,它能把笔控制在常规的边缘、似与非似之间,使情节既符合现实又有某种变态,表现了曹雪芹高度的艺术分寸感和艺术辩证法修养。

《红楼梦》中有许多交待是模糊的。如:《红楼梦》写的是哪个朝代的事?大观园在北京还是在南京?红楼女儿缠足没有?乃至于时令、年龄、穿着等等,都给人留下许多谜。这实际上是运用了诗的变形朦胧的写意手法。当你读完它的栩栩如生的贴近生活的艺术描写时,你又确信它写的就是中国18世纪的封建社会,就是满清的贵族家庭。有时,作者进行一些变形、扭曲。如:潇湘馆的千百竿翠竹能不能生长在北方?稻香村的几百株杏花能不能在秋天“喷火蒸霞”般地开放?这似乎值得研究。然而,这些描写是那样的含义深刻,与人物性格是那样的契合,又是那样的诗意盎然。人们受了它的感染之后,也就不再去思考它是否违背细节真实了。

照书上描写推算,林黛玉进贾府时才

六、七岁。

六、七岁的小女孩能不能表现出“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这似乎有些超常。然而在阅读的时候,谁也没有感到这样写象娃娃演京剧那样滑稽好玩,而是深深地被这些描写的绵绵诗情所打动。

变形的诗歌创作手法突出地表现在人物塑造上。曹雪芹不仅善于描写人物的常态,而且还非常善于描写人物的变态。通过变态描写,深刻地揭示了人物性格。但这种变态又不是精神失常,而是处于精神分裂与常态心境之间,所以它既是现实的,又是诗意的。

这最突出地表现在宝黛的痴情上,《红楼梦》中称之为“痴病”、“呆病”。如贾宝玉的摔玉、砸玉、痰迷、疯颠;林黛玉的剪香袋、绝粒、迷本性等等,都属于变态描写。第五十七回,紫鹃用“林妹妹回苏州”来试宝玉,作家用诗歌的变形手法淋漓尽致地表现出宝玉对黛玉的痴情。按一般理解,宝玉的表现:出汗、眼直、流津、手冷等等,以至于说:“除林妹妹,都不许姓林的!”把自行船工艺品当成载林妹妹的真船,把紫鹃留在身边林妹妹就走不了等等都属反常,但又不是精神失常。书上还让太医诊断为什么“痰迷之症”。通过这一变态描写,道出了亘古未有的痴情。

在小说后四十回,这种描写更精彩。“续作确是相当善于写这种精神状态的异常化。”第九十六回写宝黛在迷本性的情况下见面。两人相见,礼节全无,“也不问好,也不说话,也无推让”,只是面对面的傻笑。后来黛玉说道:“宝玉,你为什么病了?”宝玉笑道:“我为林姑娘病了!”这些行动、语言把在场的袭人、紫鹃吓得目瞪口呆。但这决不是精神失常的病态表现,读者从这里看到的是除却封建礼教外衣的赤心和真情。正如王蒙所说,这表现了宝黛的“心贴心,心哭心,心换心的刻骨铭心的境界和体验!”

第六十二回写湘云醉卧芍药裀也用了许多诗歌艺术手法,意、象错接,感觉错位,夸张象征,出乎预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写得情景交融,物我合一,透露出浓重的诗情画意。就连构思也是诗化的。可以说,除了诗人,很难设想会设计出这样一个场面。按照常理,一个贵族小姐怎么会像醉汉一样躺在石头上睡着了呢?而且还是“满头脸衣襟上皆是红香散乱”;而且还是“用鲛帕包了一包芍药花瓣枕着”,口中念念有词;而且还有“一群蜜蜂蝴蝶闹嚷嚷的围着”,你可以想象这是锦心绣口的史湘云吗?武松还差不多!但仔细推敲起来,在大观园的特殊环境里,在庆生辰的宴会后,又是史湘云这样的性格,加之“原是纳凉避静的,不觉因多罚了两杯酒,娇娜不胜,便睡着了”的心理描写,就又会觉得这样描写既合情合理又诗意盎然了。

贾珍与秦氏有染,作者采取了隐蔽的变形手法进行描写。第十三回秦可卿死后对贾珍的描写真是一绝。总的看来,作者并未进行出格的变形:悲痛是人之常情,哭也没有什么大惊小怪;但总给人一种不正常的感觉:贾珍对秦氏来说,是翁非婿,哭而至于像“泪人一般”,悲痛而至于用杖,令人觉得反常而又不好说出口。这真是“象外之象”,“意在言外”,“有不可言之理,不可述之事,遇之默会于意象之表”,实在是绝妙之极!

读《红楼梦》,我们经常在感愤涕零之余,拍案叫绝之后,提出“这可能吗?”的疑问,但未及和别人讨论,却又自我否定了。这主要是因为作者成功地有分寸地运用了超常的诗歌艺术手法的结果,使读者在似与非似之间得到了诗性的美感享受。

四、描写的意境化

描写意境化,能使读者受到诗情画意的感染,这也是我们读《红楼梦》的共同感受。

意境,这是中国古典美学术语,发展到今天,亦是多义的、涵盖很广的范畴。按一般理解,所谓意境即意与境的统一交融,达到主客观统一的艺术境界,即司空图所说的“思与境偕”,王国维所说的“意与境浑”,王夫之所说的“情景各为二,而实不可离,神乎诗者,妙合无限”。

诗,正如王国维所说“以境界为上。有境界则自成高格,自有名句”。但意境(或曰境界)并不为诗歌所独有。从史的方面看,它虽起于诗歌,但散文、戏剧、绘画、舞蹈也都讲意境,即在中国古典小说中描写意境化也不是自《红楼梦》始,只不过《红楼梦》意境化描写更普遍,更有诗情画意,更有新鲜性、跃动性和层深性。

王国维在谈到词境时,把意境的描写分为写境和造境两种。他说:“有造境,有写境,此理想与写实二派之所由分。”写境,就是以写实手法构造意境;造境,就是以变态手法构造意境。下面我们就从这两个方面来谈谈《红楼梦》的描写意境化。

写境,即以写实手法描写意境。这在《红楼梦》中是最普遍、最成功的意境化描写,几乎是充满全篇。这种意境的特点是细腻逼真,妙合传神,诗情洋溢在字里行间。《红楼梦》在景物描写上创造了很多令人神往的意境,例如:芳园白雪、槛外红梅、潇湘竹韵、黄昏秋霖、中秋笛声、菱洲残荷等,无不写得新鲜别致,优美动人,而且是“思与境偕”,情景交融。但一般来说,这还不是《红楼梦》意境描写的独特性成就(《红楼梦》以前的白话小说已经这样做了)。《红楼梦》的独特之处在于:在常态的叙述之中,在事件、人物的如实描写中创出诗的意境来。这方面的成就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其一,作者很善于选择独特的生活细节来点染人物的诗意。前面谈到过,让红楼女儿吟诗、起诗社、赴诗会,这本身就有诗意。此外,像莺儿编花篮、智能儿倒茶、玉钏尝莲叶羹以及妙玉品茶、龄官画蔷、香菱换裙、晴雯补裘等等,都起到了类似于诗歌的著一字而境界全出的作用。第二十七回写薛宝钗金蝉脱壳的情节。作者在叙述时没有让宝钗径直走向滴翠亭,而是巧妙地让“一双玉蝶”引着她去。这双玉蝶“大如团扇,一上一下,迎风翩跹”,“忽起忽落,来来往往”,引得宝钗跟着它追扑,以至于“香汗淋漓,妖喘细细”,这才来到了滴翠亭。这扑蝶的细节既适应了情节发展的需要,又描摹了宝钗的青春活力,也透露了浓重的诗情画意。

其二,作者在叙事写人中很善于烘托渲染。用其他意象加以烘托,产生一种立体弥漫效果,这是中国诗歌意境化的传统手法。正如刘熙载所说:“山之精神写不出,以烟霞写之”。如:二十六回写“黛玉泣花阴”以“宿鸟栖鸦”、“飞起远避”来渲染;六十二回写湘云醉卧芍药裀以“一群蜜蜂蝴蝶闹嚷嚷的围着”来渲染;五十回“宝琴立雪”以仇十洲的《艳雪图》渲染之,等等。

其三,在意境中配以恰当的诗句。如上述“黛玉泣花阴”的意境,作者在用“宿鸟栖鸦”渲染之后,写道:“正是:花魂点点无情绪,鸟梦痴痴何处惊?因又有一首诗道:颦儿才貌世应稀,独抱幽芳出绣闺;呜咽一声犹未了,落花满地鸟惊飞。”使得客观的物境,作者的情意,人物的心境与诗歌化融交织,使意境更加引人入胜。

其四,作者很善于写“意在言外”之境。这在中国诗歌中是高层次的造境法,即古人所谓“作诗之妙,全在意境融彻,出声音之外,乃得真味”。这种言外之意,弦外之响,能给读者留下想象式层深空筐。就写境这个层次说,可以用虚实、断续、明暗、动静的变幻来实现。

由于《红楼梦》“将真事隐去”、“用假语村言敷演”,由于它的主题的多义性,人物的多面性,叙述的不确指性,使得这种“弦外之响”处处皆是,否则作者也不会提醒读者从“满纸荒唐言”中去解“其中味”了。这些,笔者将另文论述。本文所要说的是意境描写中的含蓄空筐。第四十三回宝玉祭金钏,书中未有直接点明。在凤姐生日一片热闹之中,宝玉遍体纯素,一语不发,和焙茗骑马来到荒郊野外,以荷包里散香为香(金钏曾因吃了他荷包里一丸香雪润津丹而致祸),借了香炉,在水仙庵后院的井台上(金钏是投井而死),焚香含泪施了半礼就回来了。在穿堂里又遇着玉钏在那里垂泪(思念其姊),宝玉陪笑道:“你猜我往哪里去了?”(意欲告诉她祭金钏去了)这真是一个绝妙的意境。宝玉的心里已为金钏滴血流泪,但表面又无法说明,连焙茗都蒙在鼓里,但作家又时时有所暗示。这一事境写得亦虚亦实,若明若暗,欲言又止,摇曳多姿,真乃是“四表无穷,无字处皆其意也。”此外,如贾蓉借屏、焦大骂街、黛玉听曲,湘云谈阴阳,宝玉辞行等意境都有这个特色。

作为最能焕发民族文化光彩、最能张扬人性的巨著,<红楼梦》是由无数上述的具体综合起来升华为诗化小说和优秀艺术的。当我们用艺术的心灵去拥抱它.当我们在如痴如醉、如梦如晤的高峰体验和无尽沉静的心灵冥思中品鉴她诗性世界之时,便是在感受《红楼梦》“悲凉之雾,遍披华林”(鲁迅语)的意境.也是在“大哉红楼梦,浩荡若巨川”(冯其庸语)的人生和文化体验中做审美的邀游了。

第三篇:红楼梦中的酒文化

《红楼梦》以酒为契机,生动而细致地描绘了社会人生的众生相;以酒为话题,广泛而深入地揭示了酒文化地丰富内容。据统计,《红楼梦》中写到酒事的地方大约有五十多处。

一、酒的种类

《红楼梦》中所提到的关于饮酒的各种名目就有二三十种,如年节酒、祝寿酒、生日酒、贺喜酒、祭奠酒、待客酒、接风酒、饯行酒、中秋赏月酒、赏花酒、赏雪酒、赏灯酒、赏戏酒、赏舞酒等等,名目繁多。

惠泉酒

《红楼梦》中两次提及惠泉酒。惠泉酒,是一种南酒。惠泉,亦作“慧泉”,在江苏无锡惠山西第一峰下,唐陆羽以为天下第二泉。泉有上中下三池,水清味醇,用以酿酒,称“惠泉酒”,也叫“三白”。

一次是在第16回,贾琏护送林黛玉赴苏州料理父丧之后回京,凤姐设宴为他接风,贾琏的乳母赵嬷嬷走来,凤姐连忙请她喝酒道:“妈妈,你尝一尝你儿子带来的惠泉酒。”赵嬷嬷道:“我喝呢,奶奶也喝一盅,怕什么?只不要过多了就是了。”

另一次是在第62回,贾宝玉生日,除白天喝酒庆贺外,晚上还要在怡红院宴饮。曾经学戏的芳官对宝玉说:“若是晚上吃酒,不许教人管着我,我要尽力吃够了才罢。我先在家里,吃二三斤好惠泉酒呢!如今学了这劳什子,他们说怕坏嗓子,这几年也没闻见。乘今儿我是要开斋了。”宝玉道:“这个容易。”

金谷酒

第十八回,林黛玉诗中有“香融金谷酒”之句。金谷,地名,在今河南洛阳市西北,有水流经此,谓之金谷水。

烧酒

第三十八回吃螃蟹,贾宝玉要奴婢撤去黄酒,换上合欢花浸的烧酒来。

合欢花

烧酒

葡萄酒

第六十回有西洋葡萄酒的描写。“见芳官拿下一个五寸来高的小玻璃瓶来,迎光照着,里面有半凭胭脂一般的汁子,还当是宝玉吃的西洋葡萄酒。”芳官拿的不是葡萄酒,而是玫瑰露,但表明当时洋酒已经进入中国市场。

葡萄酒 绍兴酒

第六十三回宝玉过生日,群芳开夜宴,饮用的就是绍兴酒。

绍兴酒

二、酒令

酒令雅俗共赏,多种多样,《红楼梦》中对酒令的描写可谓绝妙之至,另人目不暇接。

《红楼梦》中下酒令共有六处:第二十八回在冯紫英家中,宝玉提议行酒令;第四十回在大观园中有刘姥姥在场行酒令;第六十二回行拈阄酒令;第六十三回宝玉生日“群芳开夜宴”上行酒令;第一零八回薛宝钗生日行酒令;第一一七回贾蔷、贾环、王仁等在外书房喝酒行酒令。由此我们可以知道,酒令是饮酒助兴取乐的游戏。《红楼梦》通过酒令游戏丰富了艺术形象生活空间,酒令又得到艺术的展示。

三、酒宴酒仪

《红楼梦》通过酒宴酒仪的描写,构成小说情节场面,推动故事的发展。通过有关酒宴场景的描写直接构成了作品情节的例子比比皆是。第廿八回写冯紫英宴请宝玉、薛蟠等人,可谓红楼梦中酒文化的集中表现。这次宴饮中出现了酒令、酒面、酒头、令官、门杯、唱酒曲、席上生风等酒席特有名词。 在红楼梦第五十八回荣国府元宵开夜宴中,有几段关于斟酒喝酒的描写。

凤姐儿走上来斟酒,笑道:“罢,罢,酒冷了,老祖宗喝一口润润嗓子再掰谎。这一回就叫作《掰谎记》,就出在本朝本地本年本月本日本时,老祖宗一张口难说两家话,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是真是谎且不表,再整那观灯看戏的人。老祖宗且让这二位亲戚吃一杯酒看两出戏之后,再从昨朝话言掰起如何?”他一面斟酒,一面笑说,未曾说完, 众人俱已笑倒。

宝玉要了一壶暖酒,从李婶薛姨妈斟起,二人也让座,贾母便说:“他小,让他斟去,大家倒要干过这杯。”说着,便自己干了。邢王二夫人也忙干了,让他二人。薛李也只得干了。贾母又命宝玉道:“连你姐姐妹妹一起斟上,不许乱斟,都要叫他干了。”宝玉听说,答应着,一一按次斟了。至黛玉前,偏他不饮,拿起杯来,放在宝玉唇上边,宝玉一气饮干。黛玉笑说:“多谢。”宝玉替他斟上一杯,凤姐儿便笑道“宝玉,别喝冷酒,仔细手颤,明儿写不得字,拉不得弓。”宝玉忙笑道:“没有吃冷酒。”凤姐儿笑道:“我知道没有,不过白嘱咐你。”然后宝玉将里面斟完,只除贾蓉之妻是丫头们斟的,复出至廊上,又与贾珍等斟了。坐了一回,方进来仍旧坐。

将酒温热了喝,应该说是一种很好的做法。无论黄酒或白酒,温热以后,不仅会使一些酒的味道更鲜美,且对身体也有好处。《红楼梦》第八回也中有一段关于饮热酒的描写:

这里宝玉又说:“不必烫暖了,我只爱喝冷的。”薛姨妈道:“这可使不得,吃了冷酒,写字手打颤的。”宝钗笑道:“宝兄弟,亏你每日家杂学旁收的,难道就不知道酒性最热,要热吃下去,发散的就快,要冷吃下去,便凝结在内,拿五脏去暖他,岂不受害?从此还不改了呢。快别吃那冷的了。”宝玉听这话有理,便放下冷的,令人烫来方饮。

四、酒的寓意

《红楼梦》第五回《游幻境指述十二钗 饮仙醪曲演红楼梦》写到:

有小丫环来调桌安椅,摆设酒馔,真是“琼浆清泛琉璃盏,玉液浓斟琥珀杯”,更不能再说那淆馔玉盏,宝玉因闻得此酒清香甘列,异乎寻常,又不禁相问。警幻道:“此酒乃以百花之蕊,千秋之露、万木之计,加以麟髓之醅,风乳之曲酿成,因名万艳同杯”。

在这段文字里,曹雪芹把现实和想象结合在一起,通过对酒的描写,含蓄地表达出《红楼梦》的悲剧结局,“万艳同杯”者,大观园中一群女孩子的毁灭一一美的毁灭,“万艳同悲也”,这不是虚构的酒,而是封建时代残酷的现实!

第四篇:红楼梦的文化精神

孙逊,上海师范大学人文与传播学院院长、教授、博导、上海高校都市文化E研究院首席研究员、《文学评论》编委、中国红楼梦学会副会长,也是本学会顾问。此稿载2004年11月14日《文汇报》第6版。

《红楼梦》的文化精神

——孙逊教授在华东师大的演讲

清人赵翼说得好:“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之文学,也有一个时代最具代表性的作品和作家群。我们通常讲,秦汉是辞赋的黄金时代,唐宋是诗词的豆蔻年华,元代是戏曲的丰收季节,明清便是小说的繁荣岁月。明清小说的繁荣首先表现在数量上,更表现在质量上,而质量就具体体现在名著上。我们经常讲四大名著,就是指《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红楼梦》四大古典小说。如再把视野放宽一点,还可以有六大名著,这就是四大名著之外,再加《金瓶梅》和《儒林外史》。再把视野放宽,还可以吸纳更多的作品进入名著的行列。而名著之所以是名著,是因为它们都具有非常丰富复杂的文化内涵,经得起人们再三地咀嚼和回味。

每一部名著所包含的文化内涵和精神特质都是各不相同的。例如《三国演义》的文化特质,可以用“忠义”二字来概括,“忠”主要体现在刘备集团和汉王朝、刘备和孔明的君臣关系上,“义”则主要体现在刘、关、张和其他异姓兄弟的关系上;“忠”和“义”最后聚焦在关羽身上,随着关羽的不断被神化,《三国演义》的“忠义”观念也不断被增殖。《水浒传》的文化特质主要是“绿林文化”,或者叫“江湖文化”,可以用《水浒传》里的四句话来概括这种文化的政治特征:逼上梁山、替天行道、以贤为能、接受招安,它几乎是所有聚啸山林的绿林好汉们共同的特征。《西游记》则主要反映了“神魔文化”的特质,具体表现为神魔的对峙与转换,这种对峙与转换所包含的文化隐喻直到今天还依然存在。《金瓶梅》是我国古代世情小说的代表,它以大量的笔墨写及男女两性生活,可以说是我国古代性描写之集大成者,所以其文化特质也许可以概括为“性文化”。还有《儒林外史》,是封建科举制度走至反面时,我国古代“士文化”的一个代表,它集中反映了封建科举下士大夫的人性扭曲和内心痛苦。诸如此类,每一部古代小说名著,都包含了某种特质的文化内容,反映了历史上某种普遍的文化现象。 那么,《红楼梦》的文化精神又是什么呢?我们该用哪两个字来概括它的文化要义呢?个人认为,《红楼梦》主要的文化精神便是“情文化”,或者叫“情本思想”。这个“情”当然首先包含了我们通常讲的“男女之情”,否则《红楼梦》也不成其为《红楼梦》;但它又远远不止这种“男女之情”,而是包含了远更丰富和复杂的内涵。把《红楼梦》仅仅理解为一部爱情小说,把《红楼梦》的“情”仅仅理解为“男女之情”,不仅不符合小说的实际,而且辜负了作者的一片苦心。

那么,《红楼梦》的“情文化”或“情本思想”究竟包含了哪些丰富的内涵呢?

一、首先,《红楼梦》里的“情”,指的是男女之间的相悦相爱之情,并在这方面提出了超越性爱的“意淫”观念,以及以思想志趣的一致作为基础的新的情爱观。

《红楼梦》通部写了好多“情案”,最主要并处于小说中心地位的,是贾宝玉和林黛玉、薛宝钗三人之间的爱情婚姻纠葛,它构成了小说情节的主线。作为宝、钗、黛爱情陪衬的,还有宝玉、湘云、妙玉,宝玉、袭人、晴雯之间的爱恋之情。其中宝玉和湘云也是一对“金玉之缘”(一个有通灵玉,一个有金麒麟),宝玉和妙玉则构成另一对“双玉”,小说在这方面有含蓄的描写。袭人和晴雯分别是宝钗和黛玉的影子,宝玉对她俩都情有独钟,其中宝玉和袭人还有过性爱冲动。以上由宝玉和六位女性所形成的三组六对或明或暗的恋人关系,构成了《红楼梦》“男女之情”中最重要、也最感人的内容。此外,宝玉对金钏、芳官、五儿等,也都有过一种特殊的感情。

除去和宝玉直接相关的“男女之情”,《红楼梦》写及的其它“情案”还有不少,重要的有:秦钟和智能的幽会,茗烟和卍儿的偷情,贾蔷和龄官的两心相印,贾芸和小红的遗帕相思,藕官和药官的你恩我爱,以及三姐对柳湘莲、司棋和潘又安、金哥与未婚夫的以身殉情等,它们作为通部“情案”的一部分,作者或直接,或间接;或重墨描写,或简笔带过,都给予了不同的艺术处理。

以上“情案”在不同程度上都带有反抗封建礼教的意义,还有一类“情案”,旨在表现封建婚姻制度对女性的加害,使女性成为这一制度的牺牲品。具代表性的有:元、迎、探三姐妹的婚姻悲剧,其中元春虽贵为皇妃,但是是被送到一个“不得见人的去处”,最后抑郁而死;迎春由父亲做主,嫁与一个极不堪的中山狼似的人物,受尽折磨而死;探春虽聪明能干,但她是庶出,最终是远嫁海隅,只能在梦中魂归故里;“三春去后诸芳尽”,惜春正是从她姐姐们的不幸遭遇中幡然醒悟,剪发修行。李纨的心如槁木,湘云的白首双星,也都属于这类“情案”。

上述各类“情案”之外,小说还写到不少“贪淫恋色”的另类“情案”,突出的有:老色鬼贾赦,虽上了年纪,儿子、孙子、侄子满堂,却还要左一个右一个小老婆放在屋里,并看上了贾母房中的鸳鸯,执意要她做妾,直至贾母大发雷霆,方才勉强歇手,终久又花了八百两银子,买了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子嫣红,才悻悻了结;“垮了的一代”的典型贾珍、贾琏和贾蓉之流,一个个更是无耻之徒:贾珍不仅和媳妇秦可卿有不正当关系,而且和妻妹尤氏二姐妹也有纠葛,甚至在尤二姐被贾琏占有、他本人名分之下是尤三姐时,仍“不忘旧情”,百般轻薄;贾琏则是“成日家偷鸡摸狗,脏的臭的,”都拉了屋里去,先与厨子多浑虫的老婆多姑娘私通,后又与女奴鲍二家的偷情,不久又偷娶了尤二姐,等到贾赦把房中丫环秋桐赏他作妾,他又把尤二姐置之脑后,致使尤二姐吞金自尽;贾蓉是草字辈中的花花公子,他不仅和凤姐眉来眼去,姪婶间有暧昧关系,而且和父亲贾珍一起,与尤氏二姐妹调笑嬉闹,父子二人“素有聚麀之诮”……这些另类“情案”,虽不是情之正者,但小说并不乏对它们的描写。

正是在分析考察了各种“情案”的基础上,《红楼梦》通过警幻之口,提出了著名的“意淫”说:“淫虽一理,意则有别。如世之好淫者,不过悦容貌,喜歌舞,调笑无厌,云雨无时,恨不能尽天下之美女供我片时之趣兴,此皆皮肤淫滥之蠢物耳。如尔则天分中生成一段痴情,吾辈推之为„意淫‟。„意淫‟二字,惟心会而不可口传,可神通而不可语达。”究竟何谓“意淫”?作者没有明说,根据上下文语意,应是指超越“性爱”之上的男女相悦相恋之情。仅停留在“性爱”层面,便是所谓“皮肤淫滥之蠢物”,如贾赦、贾珍、贾琏、贾蓉之流;“天分中生成一段痴情”,真诚地“怜香惜玉”而不追求“性”的占有,这便是“意淫”,如宝玉就是天下第一“意淫”之人。我们看宝玉对黛玉和其他青年女性的关爱和呵护,是那样地体贴入微,但全然没有《金瓶梅》之类的“性思维”在作祟。最典型的例子如第十九回,写宝玉来到黛玉房间,黛玉正睡在床上歇午,丫环们皆出去自便,满屋内静悄悄的。宝玉进来,忙走上来推醒黛玉道:“好妹妹,才吃了饭,又睡觉”,“睡出来的病大”;又第二十一回,写宝玉来到黛玉房中,黛玉和湘云尚卧在衾内,那黛玉严严密密裹着一幅杏子红绫被,史湘云“却一把青丝拖于枕畔,被只齐胸,一弯雪白的膀子撂于被外”。宝玉见了,叹道:“睡觉还是不老实!回来风吹了,又嚷肩窝疼了。”一面说,一面轻轻的替她盖上。这正如脂砚斋批语所指出的:“若是别部书中,写此时之宝玉,一进来便生不轨之心,突萌苟且之念,更有许多贼形鬼状等丑态邪言矣。今反推醒他,毫不在意,所谓说不得淫荡是也。”(已卯本第十九回批)“„叹‟字奇,除玉卿外,世人见之自曰„喜‟也。”(庚辰本第二十一回批)看到熟睡的女性,看到熟睡的女性“一弯雪白的膀子撂于被外”,非但没有任何“不轨之心”,“苟且之念”,反而推醒她,怕她睡出大病;反而轻轻的替她盖上,怕她“肩窝疼”,这就是典型的“意淫”,它和“一见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臂膀,立刻想到全裸体,立刻想到生殖器,立刻想到性交”(鲁迅《而已集·小杂感》)之类的“性思维”彻底划清了界线。

更为难能可贵的是,小说还提出了以思想志趣的一致作为基础的新的情爱观,这突出表现在宝黛爱情的价值标准上:宝玉之所以选择黛玉而非宝钗,既不是因为门第(论门第宝钗更高),也不是因为美貌(宝钗和黛玉一如娇花,一如纤柳,各尽其美),更不是因为一般意义上的性格脾气(宝钗的脾气性格远要比黛玉为好),而仅仅是因为黛玉和他的思想志趣一致,从来不说那些仕途经济的“混账话”。同样,黛玉之所以只钟情于宝玉一人,也只因为他是大观园内唯一可以推心置腹的知己。在这里,传统的浅薄而外在的“怜才爱色”的爱情模式,已经为新的追求内在思想志趣的一致的情爱观所替代,这种新的情爱观不仅在当时是一个了不起的突破,即便在今天也还没有失去其进步意义。

二、其次,《红楼梦》里的“情”,还逸出了“男女之情”的狭隘理解,包含了以尊重和关爱女性为核心的可贵的平等精神。

世界上的“男女之情”,并不仅仅只是两性相悦相爱之情;一个男性关心一个女性,可能有性意识在起作用,这是弗洛伊德告诉我们的;也可能是别的意识在起作用,这是《红楼梦》告诉我们的。

大家知道,按照古代阴阳五行的观念,男人和女人,男人是阳,女人是阴;主子与奴才,主子是阳,奴才是阴;《红楼梦》第三十一回湘云、翠缕论阴阳也这样说过。因此,《红楼梦》里的丫环,她既是女性,又是奴才,更是阴中之阴,是人类中最弱势的群体。小说就写及贾宝玉非常体贴入微地关爱和呵护这一群体,而且完全没有任何性意识在起作用,起作用的只是尊重和关爱。

可以举出三个最典型的例子。

一个是宝玉对平儿的关心。第四十四回凤姐泼醋,把平儿也打了,打的平儿有冤无处诉,只气的干哭。这时宝玉最为关心,他让平儿到怡红院中来,先是替贾琏夫妇两个“赔不是”;接着提议换衣裳、洗脸梳头;然后笑劝“姐姐还该擦上些脂粉”,并且亲自找来上好的茉莉花粉和玫瑰胭脂;再用竹剪刀撷下一枝并蒂秋蕙,与她“簪在鬓上”;这里,宝玉对平儿的关心完全没有性意识在起作用,而只是因为“宝玉因自来从未在平儿前尽过心”,“深为恨怨”,今日“竟得在平儿前稍尽片心,亦今生意中不想之乐也”;“忽又思及贾琏惟知以淫乐悦己,并不知作养脂粉。又思平儿并无父母兄弟姐妹,独自一人,供应贾琏夫妇二人。贾琏之俗,凤姐之威,他竟能周全妥贴,今儿还遭荼毒,想来此人薄命,比黛玉犹甚。想到此间,便又伤感起来,不觉洒然泪下。因见袭人等不在房内,尽力落了几点痛泪。”事后他还拿熨斗把平儿衣裳“熨了叠好”,又把手帕“洗了晾上”。可见,对平儿的同情和关心是他唯一的出发点。

第二个例子是宝玉对藕官的庇护。第五十八回写宝玉病愈,在院内散步,遇见藕官在烧纸钱,正巧被一个恶狠狠的婆子撞见,硬要拉她去见奶奶们。宝玉当即为她掩饰,并以攻为守,使得婆子倒过来赔笑央求。婆子走后,宝玉问她:“到底是为谁烧纸?我想来若是为父母兄弟,你们皆烦人外头烧过了,这里烧这几张,必有私自的情理。”事后宝玉才了解到,原来藕官当初演小生时,和演小旦的药官“常做夫妻”,久而久之,寻常饮食起坐也是“你恩我爱”,后来药官死了,她“哭的死去活来,至今不忘,所以每节烧纸”。宝玉听说了这篇呆话,“独合了他的呆性,不觉又是欢喜,又是悲叹,又称奇道绝”,同样没有任何性意识在起作用。

第三个例子是宝玉对香菱的同情。第六十二回写香菱和荳官、蕊官等在园中顽,几个斗起了嘴,荳官连身将香菱压倒,两个人滚在草地下,弄脏了香菱的新裙子。正好宝玉走来,低头一瞧,“嗳呀”了一声,道:“怎么就拖在泥里了?可惜这石榴红绫最不经染”。又担心薛姨妈“老人家嘴碎”,回去看见了,“又说一个不清”。于是主动提议袭人有一条一模一样的,竟送了你换下来,免得姨妈老人家生气。香菱点头笑道:“就是这样罢了,别辜负了你的心。”宝玉听了,喜欢非常,忙忙的回来,一壁里低头心下暗算:“可惜这么一个人,没父母,连自己本姓都忘了,被人拐出来,偏又卖与了这个霸王。”这里,宝玉的内心同样没有别的,有的只是对香菱的同情心。

以上三个例子,最典型不过地告诉我们:男人和女人之间除了通常所说的相悦相爱之情,还有超越“男女之情”狭隘理解的广义上的人与人之间的关心和同情,这种关心和同情透射出以呵护和关爱女性、特别是女奴这个最弱势群体为核心的可贵的平等精神。

其实不只是女性,对男性,宝玉在斥责“男人是泥做的骨肉”并“浊臭逼人”的同时,对同为“情种”的男性,如秦钟、蒋玉菡、柳湘莲等,他同样引为知己,不以富贵贫贱限人,表现了可贵的平等精神。第三十三回宝玉被打,其直接导火线之一便是所谓“在外流荡优伶”,即与蒋玉菡的关系所致。事后宝玉表示:“就便为这些人死了,也是情愿的!”这里说的“这些人”,也是为封建主流社会所歧视的弱势群体。宝玉甘愿为他们死,可见他对“这些人”的尊重和心仪。

三、最后,《红楼梦》里的“情”,还超越了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交流,更广泛地指人与自然的关系,包含了人类必须体贴和善待自然万物的博大情怀。

人与自然的关系,是其它古典小说普遍忽略、唯独《红楼梦》相当关注的一个问题。它集中表现在宝、黛二人身上,通过他俩对包括落花、草木、小鸟在内的自然万物的种种怜惜之情,表达了作者“凡天下之物,皆是有情有理的”,因而人类也应“有一痴情去体贴”的博大情怀。

宝玉和黛玉都把自然万物看作是有生命的对象,不仅细心体贴,并不时与之进行平等的交流和对话。小说第二十三回,宝玉在沁芳桥边桃花底下展开《会真记》,正看到“落红成阵”,只见一阵风过,把树头上桃花吹下一大半来,落得满身满树满地皆是。此时“宝玉要抖将下来,恐怕脚步践踏了,只得兜了那花瓣,来至池边,抖在池内。那花瓣浮在水面,飘飘荡荡,竟流出沁芳闸去了。”在宝玉看来,落花是有生命的,“恐怕脚步践踏了”,因而“撂在那水里”,因为水是干净的。但在黛玉看来,“撂在水里不好。你看这里的水干净,只一流出去,有人家的地方脏的臭的混倒,仍旧把花糟蹋了。”于是提出了“葬花”的想法:“那 畸角上我有一个花冢,如今把他扫了,装在这绢袋里,拿土埋上,日久不过随土化了,岂不干净。”两个都怕把花糟蹋了,一个要“撂在水里”,一个要埋在土里,都表现了一种体贴和怜惜自然万物的“痴病”。

不仅如此,黛玉还一边葬花,一边吟唱着:“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昨宵庭外悲歌发,知是花魂与鸟魂?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言花自羞……”完全赋予了落花飞鸟和人一样的情感与生命。而她紧接着提出的“而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的问题,更把落花当作了唯一的知己,两人就生命问题坦诚交流,互诉衷肠,落花的命运和少女的命运融为了一体。

宝玉对自然万物的痴情更甚,“时常没人在跟前,就自哭自笑的;看见燕子,就和燕子说话;河里看见了鱼,就和鱼说话;见了星星和月亮,不是长吁短叹,就是咕咕哝哝的。”(第三十五回)自然万物都可以成为他对话的对象。小说第五十八回,他病后在园中散步,只见: 柳垂金线,桃吐丹霞,山石之后,一株大杏树,花已全落,叶稠荫翠,上面已结了豆子大的许多小杏。宝玉因想到:“能病了几天,竟把杏花辜负了!不觉倒„绿叶成荫子满枝‟了。”因此仰望杏子不舍。又想起邢岫烟已择了夫婿一事,虽说是男女大事,不可不行,但未免又少了一个好女儿。不过两年,便也要"绿叶成荫子满枝"了。再过几日,这杏树子落枝空,再几年,岫烟未免乌发如银,红颜似槁了,因此不免伤心,只管对杏流泪叹息。 正悲叹时,忽有一个雀儿飞来,落于枝上乱啼。宝玉又发了呆性,心下想道:“这雀儿必定是杏花正开时他曾来过,,今见无花空有子叶,故也乱啼。这声韵必是啼哭之声,可恨公冶长不在眼前,不能问他。但不知明年再发时,这个雀儿可还记得飞到这里来与杏花一会了?”

这里,杏花和雀儿不仅都被赋予了情感和生命,而且宝玉与之所进行的对话的深度及其所包含的意蕴,都远远超过了一般普通的人。在宝玉这样的“呆性”看来,雀儿和杏花之间也有沟通,人与杏花、雀儿之间更应有沟通;人与人之间往往有芥蒂,有隔阂,而人与自然则完全可以做到亲密无间。

不仅如此,在宝玉这样的“情痴”眼中,“不但草木,凡天下之物,皆是有情有理的,也和人一样,得了知己,便极有灵验的。若用大题目比, 就有孔子庙前之桧、坟前之蓍,诸葛祠前之柏,岳武穆坟前之松。这都是堂堂正大随人之正气,千古不磨之物。……小题目比,就有杨太真沉香亭之木芍药,端正楼之相思树,王昭君冢上之草, 岂不也有灵验。”(第七十七回)包括怡红院阶下的一株海棠花,无故死了半边,正应在晴雯夭死上。这篇袭人所谓的“痴话”,正是宝玉视天下之物皆有情的世界观的具体阐释。

所以在小说末回“情榜”中,宝玉被列名榜首,其评语为“情不情”。所谓“情不情”者,按照脂砚斋批语的解释,即“凡世间之无知无识,彼俱有一痴情去体贴。”(甲戌本第八回批语)视草木有情,视天下万物有情,作为人类,都应“有一痴情去体贴”它们,这正是“情不情”的具体体现,也是曹雪芹通过他笔下人物所表达的“情文化”的重要内涵。

这样,《红楼梦》里的“情”就完全逸出了“男女之情”的狭隘理解,而上升到一种哲学的高度:这个“情”首先包含了男女间的相悦相爱之情,同时又包含了人与人之间的同情关爱之情,更涵盖了人对自然的体贴怜惜之情;它们共同构成了《红楼梦》“情本思想”的丰富内涵。

四、从汤显祖、冯梦龙到曹雪芹:《红楼梦》“情本思想”的渊源与发展

《红楼梦》的“情本思想”不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而是有着深刻的历史渊源。从根本上说,它是明代以来以汤显祖、冯梦龙为代表的“情本思想”的继承和发扬光大。明代中叶以后,在社会风气的浸染和新思潮的激荡下,在文学领域内出现了大批以艳情、言情为主要内容的文学作品,文言小说中有各种艳情专题的小说总集,通俗小说中有大量专注于男女性描写的所谓“艳情小说”,其中多数都停留在“性”的层面,特别是后者,更表现了一种无处不有的“性思维”特点。在“性”充斥泛滥的同时,有两位作家的两部作品,集中表现了超越性爱之上的“情本思想”的特质,它们就是汤显祖的《牡丹亭》和冯梦龙的《情史》。前者表现的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汤显祖《牡丹亭题辞》)因此它虚构了一个因情而死、然后又死而复生的故事,以彰显它所要表达的上述主题。《情史》是一部按情归类的文言小说总集,虽属编集性质,但体现了编者的指导思想。冯梦龙在该书序言中讲:“天地若无情,不生一切物。一切物无情,不能环相生。生生而不灭,由情不灭故。四大皆幻设,惟情不虚假。……万物如散钱,一情为线索。”又在《情史·情灵类》总评中提出:“人,生死于情者也;情,不生死于人者也。”这就把“情”提升到了哲学的高度,把“情”作为一种独立于生命的、宇宙间的一个基本元素来看待了,其对“情”的看法和推崇又超过了汤显祖。

曹雪芹的《红楼梦》显然继承了汤显祖、冯梦龙的上述“情本思想”,不仅《红楼梦》里多次明确写到了《牡丹亭》,不仅曹雪芹原稿中《红楼梦》的末回“情榜”明显受到《情史》分类的启发,更重要的,是《红楼梦》在传统的佛教“色空”观念之中,引入了“情”为中介。以前我们批评过俞平伯先生关于《红楼梦》的“色空”观念,这个观点缘于佛教的理论,即所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其实俞先生的概括和我们后来批评者的理解都是不完备的,因为“色空”观念不能代表《红楼梦》的全部观念。小说开头有四句话,叫“因空见色,由色生情,传情入色,自色悟空”,在“色”与“空”之间,引入了“情”作为中介。“由色生情”,指由客观存在的世界万物而生出人类的感情;“传情入色”,指人类把自身的情感投射传递到客观万物中去。“由色生情”和“传情入色”,构成了人类生生不息的情感历程。所以确切地说,《红楼梦》表现的是“色——情——空”观念,其中“色”和“空”是人生的起点和归宿,“情”是人生漫长的经历和过程。对于人生来说,开始和结束并不重要,重要的就是过程。《红楼梦》就以细腻的笔触,写了一群可爱的青年男女的情感历程,这个情感既包括我们通常说的男女相悦相爱之情,又包含了逸出“男女之情”狭隘理解的人与人之间的同情关爱之情,还包含了人对自然的体贴怜惜之情,它和汤显祖、冯梦龙的“情本思想”相比,无疑更具有一种哲学的形而上意味,更具有现代的色彩和意义。

第五篇:《红楼梦》中的禅文化

《红楼梦》中的禅文化 视觉传达1班张译丹 20145000811 《红楼梦》被大家所喜爱,历久而流传越广,不仅是因为结构严谨,描写细腻,情节生动,而是因为他的旨趣深广,为各个阶层的读者所爱。“悦心之事,殊有„横看成岭侧成峰‟之妙,重峦叠嶂,景象万千,非可一览而尽之故”。《红楼梦》作为一部“以情悟道”的书(第五回),其中隐含的禅文化,禅学也是细细密密的贯穿始终。可以说,书中处处充满了机锋,回回存在着妙悟,从文学创作角度看,作者以佛教禅宗思想作为一条隐线,自始至终贯穿于故事情节的发展和人物命运之中,从第一回甄士隐听到跛足道人的《好了歌》后,心中禅机彻悟,于是当即为此作注,那疯跛道人听了,拍掌笑道:“解得切,解得切!”士隐便笑一声“走罢!”将道人肩上褡裢抢了过来背着,竟不回家,同了疯道人飘飘而去。

“莺儿说,自家姑娘有几样世人都没有的好处,模样倒在其次。且不论那没说出来的好处究竟是什么,莺儿这一评价本身倒是十分中肯:无论蜂腰桥上扑蝶时的艳丽,还是母亲怀中撒娇的亲昵,都称不上最美的场景;无论诗社里的锦心绣口,还是绘画养生旁类杂收,亦不足以令人倾慕。一直以为,这么个博学多才的女孩儿,放下诗书勤于针线,虽是安于本分,却也令人惋惜。然而仔细想来,或许那描花刺绣的场景,才最是沁人心脾:“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无须花粉的自然之美不必多言。半新不旧的衣着,朴素淡雅的房间,如雪的面庞与精致的针线交相辉映。如此安静的场景,除了美丽,竟有几分禅意——“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淡去忙碌,远离纠葛,回归那样一份宁静,如此清明,使空性的灵动于当下展开;更有那样一种安详,如此温暖,让生命的美丽得以充分绽放。温柔体贴,待人接物总携沁人馨香;博闻强识,日常点滴显其明艳灿烂。讽时谤世的诗词或可一窥其浩然清远;高山仰止的内心更要谓之以如雪晶莹。多少人倾慕她的艳冠群芳,可又有谁能解读这份绮丽如虹?无形无色的净水,正是天边彩虹的真身;淡到极致的内心,才是艳冠群芳的根本。充满活力的天性,自是绚烂生命的根源,但不加约束的热毒,却会使生命近于疯狂。知著甘苦的学历,恰似洗涤心灵的清泉,冷香固然是种束缚,但正是它,将生命达到新的高度。

其在《红楼梦》一书中,对于谈禅、机锋的故事多有描述。例如,作者在第二十二回贾宝玉的《参禅偈》:“你证我证,心证意 证。是无有证,斯可云证。无可云证,是立足境。”林黛玉续:“无立足境,方是干净。”

按故事的起因是湘云说出演戏的女孩子“倒像林妺妺的模样儿”。林黛玉说拿她比戏子取笑。宝玉生怕黛玉恼怒,马上使眼色,结果却惹恼了湘云。宝玉即忙去解释,又被黛玉听到,也向宝玉发脾气。宝玉如“老鼠钻风箱——两头受气”,觉得庄子的消极无为的思想有道理,联想到自己也如《水浒》戏中《寄生草》曲中所说“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十分颓伤,便参究禅理,题了一偈和下面一支《寄生草》曲。第二天黛玉看了,说偈末二句“还末尽善”,便又续了两句。于是,就引发了众人宝说黛玉的偈语才是悟彻,笑宝玉钝愚,以此阻止他参禅。其实,作者借参禅引出史湘云奚落黛玉像演戏的是一句机锋,意思是借用来影射汉人仕清者如戏子。

又如,作者在“纵淫心宝蟾工设计 布疑阵宝玉妄谈禅”回中写到:

黛玉乘此机会说道:“我便问你一句话,你如何回答?”宝玉盘着腿,合着手,闭着眼,嘘着嘴道:“讲来。”黛玉道:“宝姐姐和你好你怎么样?宝姐姐不和你好你怎么样?宝姐姐前儿和你好,如今不和你好你怎么样?今儿和你好,后来不和你好你怎么样?你和他好他偏不和你好你怎么样?你不和他好他偏要和你好你怎么样?”宝玉呆了半晌,忽然大笑道:“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黛玉道:“瓢之漂水奈何?”宝玉道:“非瓢漂水,水自流,瓢自漂耳!”黛玉道:“水止珠沉,奈何?”宝玉道:“禅心已作沾泥絮,莫向春风舞鹧鸪。”黛玉道:“禅门第一戒是不打诳语的。”宝玉道:“有如三宝。”黛玉低头不语。(第九十一回) 从此,男女之间信誓旦旦就开始用“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套话了。但是,这可是佛家的禅语呀!

而在红楼梦中的禅语不止于此,在平日里的对词写诗中也可见一斑。

一是作者在第十七回“大观园试才题对额”,写到众人入园抬头忽见山上有镜面白石一块后贾宝玉说过一句著名的佛家禅宗的典故——“曲径通幽处”。原文如下:

原来众客心中早知贾政要试宝玉的功业进益何如,只将些俗套来敷衍。宝玉亦料定此意。贾政听了,便回头命宝玉拟来。宝玉道:“尝闻古人有云:„编新不如述旧,刻古终胜雕今。‟况此处并非主山正景,原无可题之处,不过是探景一进步耳。莫如直书„曲径通幽处‟这旧句旧诗在上,倒还大方气派。”

按照“曲径通幽处”,出自唐代诗人常建的一首题壁诗《题破山寺后禅院》,因其中有一联云:“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全唐诗》卷一四四)。此联句乃唐诗中的名句,历代广为传诵。此诗句中语带禅机,意思是说了佛家的道理,即一个人要到达能领悟妙道的至高境界或成就,不会仅仅是坦途,先得走过一段曲折坎坷的小路。

二是作者在书中第二十二回“听曲文宝玉悟禅机制灯迷贾政悲谶语”中借宝钗之口,对于家乡蕲州先贤黄梅的五祖禅宗弘忍欲求法嗣以偈语选择接班人的故事,推崇备至。书中写道:

宝钗道:“实在这方悟彻。当日南宗六祖惠能,初寻师至韶州,闻五祖宏忍在黄梅,他便充役火头僧。五祖欲求法嗣,令徒弟诸生各出一偈。上座神秀说道:“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彼时惠能在厨房舂米,听了这偈,说道:“美则美矣,了则未了。”因自念一偈云:“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五祖便将衣钵传他。今而这偈语,亦同此意了。只是方才这句机锋,尚未完全了结,这便撒开手不成?

薛宝钗所说的这个故事,为唐龙朔元年(公元661年),弘忍为挑选法嗣的故事。弘忍挑选法嗣的方法也很别致。所谓“法嗣”,即衣钵传人。一天,师父弘忍别出心裁地乃命门人各呈一偈,表明自己的悟境以显示他们对于佛的理解,从而显示出优劣。其时上座神秀呈偈曰:“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弘忍闻之,以为未见本性,未传衣法。惠能听说之后,亦作偈曰:“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弘忍将两偈进行比较,认为惠能的悟境高于神秀,所作偈能见本性,而神秀的悟性略逊一筹,所作偈未见本性,于是将惠能作为法嗣传承其衣钵,是谓禅宗六祖。弘忍并当即招惠能登堂入室为其宣讲《金刚经》,命他连夜南归韶州。弘忍这种选拔接班人的方法也很别致,深得楚人敢于创新的传统。而大弟子神秀卓锡于荆州当阳山的玉泉寺,大开禅法,声名远播,后创禅宗北派。故光绪《蕲州志》称:“南北之宗,皆寓于蕲。”这就是《红楼梦》书中薛宝钗所讲述弘忍以偈语选定法嗣故事的由来。

曹雪芹在《红楼梦》一书中,不仅借宝玉参禅、悟禅的禅宗思想,表达自己的老庄哲学和禅宗思想。尽管有消极的一面,但是,作者主要用以揭露封建王朝末世的黑暗现实与世俗现实,揭示了封建社会必然走向崩溃的历史趋势,是一个历经了纷纷世事的老人的一种回忆,消极是难免的,所谓韶华皓首的感叹。或许也像许多人说的一样其中隐藏着一些秘密。但应该还不至于到“想让我们看空这红尘”的地步。 突然想到金刚经里面的一句话:”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参考文献 《全唐诗》

《红楼梦与禅》圆香出版社:佛光文化

《脂砚斋重评石头记》霍国玲(校勘 紫军(校勘) 出版社:东方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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