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之现量读后感

2022-08-02

第一篇:王夫之现量读后感

王夫之与陈献章

王夫之与陈献章:以《柳岸吟》为中心

作为明末清初的诗学大家,船山诗学与明代诗学有着深刻的关联。这种关联可分为两种类型:一种是渊源与启发,另一种则是反思与批判。后一种情况更为普遍,明代诗坛的许多风云人物,如高棅、如李攀龙、王世贞、如钟惺、谭元春,都曾受到船山的尖锐批判:

《唐诗品汇》一选,但逢庸贱者即投分推心,足以知其所藏也。

李于鳞(李攀龙)辈心理不逮,求之无端,竞气躁情,抑不相称,固已拙矣。

弇州(王世贞)以诗求名,友夏(谭元春)以诗求利。

若近世李贽、钟惺之流,导天下于邪淫,以酿中夏衣冠之祸,岂非逾于洪水、烈于猛兽者乎?

对明代诗学的反思与批判,本是船山文学理论的重要目标,不过他受明代文学风气的熏染,在创作与批评各方面都与明诗家有深刻的渊源,其最显著者,无过于杨慎与陈白沙。船山在诗话与评选中大大表彰杨慎的诗歌成就,在诗论中大量引述杨慎的观点,他的整个诗学思想体系与杨慎有深刻的渊源,对此须另撰文论及。而陈白沙对船山的影响,则更多地集中在诗品与诗艺方面,二者之关系之深,鲜有人注意。当然,《明诗评选》中只选白沙一首诗,评语也是平平:

先生孤逸闲冷,往往入禅。此篇特和缓。

如果只看《明诗评选》,似乎船山并未特别重视白沙,对其诗艺评价也不甚高。但我们在《夕堂永日绪论》中又能读到这样热烈的评论:

朱子和陈、张之作,亦旷世而一遇。此后唯陈白沙能以风韵写天真,使读之者如脱钩而游杜蘅之沚。

船山论诗最重性情,他认为白沙诗性情既真,又以风韵出之,当然是理学家中的上品。我们再细细翻阅船山的著作,则常能读到船山对白沙人生境界的倾慕与向往:

日午睡连清旦睡,白沙诗更定山诗。(《次定山》)

认得白沙诗句好,刘郎莫问旧渔津。(《广落花诗三十首》)

飞舞茅龙趣,江门忆白沙。(《后雁字诗》)

船山晚年有《仿昭代诸家体》三十八首,他选出明代诗坛三十八名家,一一进行仿拟,力求毕肖,其中仿陈白沙的一首如此写道:

日暖风微柳帀溪,分明莎迳未须迷。莺声过涧还如近,蝶翅因花亦屡低。心迹同原聊共赏,乾坤双歇恰单提。芒鞋是处寻春好,不拣苍苔与沁泥。

清新旷逸,果然毕肖白沙。这些评论和著作已充分揭示了船山对白沙的向慕,但如欲找出二者最完整、最直接的关联证据,就不能不提到《柳岸吟》这部别致的诗集了。

船山诗歌一般以时代编次,如《五十自定稿》、《六十自定稿》、《七十自定稿》等等,但他也会将一些体式内容相近的诗单编为一集。如《落花诗》、《柳岸吟》、《仿体诗》等等。《柳岸吟》集中收录了船山与宋明理学家唱和的集子,其唱和的对象包括邵雍、程颢、杨时、陈献章、罗伦、庄昶等,还有少量非唱和但因主题风格相近也被收入。《柳岸吟》作于何时,出于何种背景心态,因集前无序,难以蠡测,但我们可以从《六十自定稿·自叙》中读到相关信息:

此十年中,别有《柳岸吟》,欲遇一峰、白沙、定山于流连骀宕中。学诗几四十年,自应舍旃,以求适于柳风桐月,则与马、班、颜、谢了不相应,固其所已。

据此《柳岸吟》应写于船山五十岁之后。此时船山心态已发生了很大变化,此时

永历政权早已失败、南明朝廷宣告破灭,船山曾筑“败叶庐”,以示伤悼之极。

但不久后他迁居“观生居”,并自题堂联:“六经责我开生面,七尺从天乞活埋。”

对政事绝望的船山没有从此沉沦,而是以必死之心,担负起著述六经、传承文化的名山事业。他的心情并未长久耽溺于痛苦中,反而因为暂时放下家国天下的重责而变得相对轻松。诚然,他的生活是清苦的,著述生涯是艰辛的,但他还能够时常游山玩水,与友人唱和吟咏,与僧道相往还,甚至兴致勃勃地练起了内丹功夫。他的诗在这一时期也一反五十岁之前的沧桑忧患、凝重凄苦,而变得有点洒脱诙谐、不拘一格。他的苦中作乐表现出强健的生命力和洒脱的儒者风范,在这一时期他喜读陈白沙、罗一峰等人等宋明隐儒的作品,并似乎在其中找到了生命中的知己,兴之所至,随口唱和,也就成为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柳岸吟》的写作时间可以确定船山五十至六十之间,但如想落实到更准确的时间,我们可以参考集中有一首《为躬园题用念菴韵》,躬园即是唐端笏,是船山老友,在衡阳马桥《唐氏五修族谱》卷十一中录有《船山先生酬须竹公诗并序》(这组诗也收在《柳岸吟》中),在序中提到船山作此诗时“方注《礼》” ,即此可知《柳岸吟》的写作时间可能与船山撰著《礼记章句》一书相仿佛,即在船山五十五岁之后,六十岁之前之五年之间。

《柳岸吟》开篇一首为《和龟山此日不再得》,这表面上是在与宋儒杨时唱和,因杨时有一首著名的诗《此日不再得示诸生》,但杨诗之主旨在于劝学、励

志、述怀,表达了这位程门大儒激励后学惜时、修身、勿贪恋权栈、并树立成圣成贤远大理想,一副典型的道学家口吻。船山之和诗主旨却在自述平生、表

达自己鄙弃功名,无意著作,向往神游八极、逍遥无为的自由境界,与杨时颇为不类“积粟太仓盈,积步万里长。踸踔而凌越,竺氏与蒙庄。如彼鸟篆空,

漫尔矜文章。辨说及组绣,慷慨登词场。如彼挟策子,与博偕亡羊。”

船山用庄子的典故,表达了言辩文章都是与功名一样的身外之物,不足以惜取,倒是凌沧海、步虚无,神游八极,才是其乐无疆的逍遥境界,这样的思想完全不同于宋代的程朱,倒像是渊源于陈白沙,因为白沙的《和龟山此日不再得》曾经是让他风光京城的成名之作:

道德乃膏腴,文辞固粃糠。俯仰天地间,此身何昂藏。胡能追轶马,但能漱馀芳。持此木钻柔,其如磐石刚。……迩来十六载,灭迹声利场。闭门事探讨,蜕俗如驱羊。隐几一室内,兀兀同坐忘。那知颠沛中,此志竟莫强。

同样的亦儒亦道,同样的狂放潇洒,二人在思想与情致上惺惺相惜,这样的风格也奠定了《柳岸吟》的基调。第二首诗题为《溪上晚步次闲来无日不从容韵》。

此诗所和韵的对象是程颢的《秋日偶成》:

闲来无日不从容,睡觉东窗日已红。万物静观皆自得,四时佳兴与人同。道通天地有形外,思入风云变态中。富贵不淫贫贱乐,男儿到此是豪雄。

程诗意态豪放,果然是理学家诗中的上品。船山的和韵诗在风调情致上大可与原诗相颉颃,但思想倾向上却不尽相同:

溪光空碧净秋容,灼灼斜阳蓼岸红。风日不欺樵迳好,江山未换钓竿同。难分忧乐双行里,谁道穷通一梦中。不道希夷酬上古,乾初一画海天雄。

船山的思想旨趣似已超越儒者界限,变得亦儒亦道,甚至重道轻儒。他固然不否认“富贵不淫贫贱乐”的精神境界,但此时的他还要更进一步,在国破家亡

的形势下,还要苦中作乐,他将无比艰难困苦的生活视作自己人生的“安乐窝”,

他倾慕陈抟、邵雍的境界,要在这“荒山槲径”独步凌虚、日养纯阳、甚至于高冲远举。他并不以世间为牢笼,而以天地为居宇。很能让人联想陈抟“开张

天岸马,奇异人中龙”的气量。这种将儒道释、方内方外一并打通的气量与气魄,也与归隐江门的白沙类似。

《柳岸吟》是船山在吟味宋明诸儒诗文集时兴感所致,随读随和,以期上友古人,船山在模拟原作声调的同时,更要与古人作充分的思想交流,这样就免不了要谈玄说理了。我们知道船山反对以议论为诗,但在这里却要打破这个规则禁忌。诗人可以有理论,但理论却不足以束缚诗人。我们看这一组《和白

沙》,篇篇谈玄论道,其中所包含的理趣玄思与一般所知之船山大相径庭:

耳目忻浮光,不自知其性。砂中原含金,非天有殊命。外取亦甚晳,内视还成瞑。如彼夜行人,思与骐骥竞。

天下自闲闲,人心长戚戚。身为物所持,骑虎不得息。息之在先几,几先人不识。适燕而南辕,终身无返迹。

此心昼夜至,此生天地生。云先肤寸合,月到上弦明。自昔知无畏,随方受一清。白沙潇洒处,步步踏莎行。

第一首说,耳目为物所迷,竟至失去真性。人生包藏真性,犹如砂中含金,只要时时磨砺,终能自悟本性。外取固然明晰,内省诚会昏暝。外取终生无得,内觉一日千里。

第二首说,天下本来无事,人心长自戚戚。心为物役可悲,随波逐流可惜。犹如骑虎难下,终生沉沦痴迷。若为识得先几,摆脱苦海物欲。可叹愚者不识,终身不知返迹。

第三首说,昼夜生时此心生,天地生时此身存。云雾聚集而为雨,月至上弦最光明。从前无知无所畏,今日悟道天一清。白沙终身奉此理,一生踏着芳草行。

这些近禅的言论可能源自船山读白沙著作的感受,他倾慕这种儒禅合一的境界。船山在此后的著作中曾极力排斥佛老,但我们却不能否认他在生命的特定时期是如此的富有禅意,我们正好根据这些材料来解读船山思想的多元及复杂的变化历程。

这种种玄言风范在《柳岸吟》中表现得这么充分,我们可以视作是对陈白沙、庄定山等理学家诗的刻意摹仿。我们来看这样的诗:

古今皆效动,欲静势不遣。古今皆效静,欲动功不展。 神者天之妙,心者人之主。去人而用天,我生如鳞羽。神静物不撄,神动心以靡。不复知其他,禅玄但测此。

这样的诗风,这样的思想,在形式和内容上都极似白沙一系。我想在这一时期,白沙可以成为船山的真正的、唯一的知音,在倾慕之余,他处处要维护白沙学说、对妄评白沙甚至诽谤者要倾力辩驳甚至痛斥。《柳岸吟》中有一首很有意思的诗《为白沙六经总在虚无里解嘲》:

晓日上窗红影转,暝烟透岭碧烟孤。六经总在虚无里,始信虚无不是无。

这首诗渊源于一则公案:陈白沙在《与湛民泽》诗中写道:“六经总在虚无里,万理都归感应中。若向此边参得透,始知吾学是中庸。” 这样露骨的心学思想在当时就遭致大学者杨慎的不满:

六经所以载道,一字一义,皆圣贤实理之所寓,实心之所发,以之发言,则言必有物;以之措行,则行必有恒。……以有为无,妄也。

儒教实,以其实实天下之虚;禅教虚,以其虚虚天下之实。陈白沙诗曰:“六经皆在虚无里”,是欲率古今天下而入禅教也,岂儒者之学哉?

其实船山也并不以六经为虚无,否则他的数十部经学著作岂非为“虚无”作注。但此时他已全然被白沙所倾倒,以至于他要如此为白沙辩护:我们在尘缘世界里固然要尊重六经,因为六经创制的人伦次序必须要遵守;但在纯粹的个体生命世界里,我们不妨看轻六经。日升月落、山水烟云,何尝有什么轻重次序。当我们沉浸在自然之美时,自我的人生充实了,自在了,这种充实自在的感受就不是无而是有了。这有点像裴楷讲的,方外之人,可以不守礼制,俗中人则要重仪轨。船山已将自己看作是方外之人了,故他能理解白沙的尘外之思。

《柳岸吟》中还有这样的诗,《见狂生诋康斋白沙者漫题》:

任尔舌尖学语,谁知趺下生根。一线经分子午,双钩画破乾坤。逼窄墨台狭路,萧条原宪柴门。天下古今几许,梨花春雨黄昏。

此狂生是谁不得而知,但在明末清初,批判心学是一时风尚,船山也曾经指责说指责白沙之学是阳明心学的萌蘖:

故朱子以格物穷理为始教,而檠括学者于显道之中;乃其一再传而后,流为双峰、勿轩诸儒,逐迹蹑影,沈溺于训诂。故白沙起而厌弃之,然而遂启姚江王氏阳儒阴释诬圣之邪说。

我们可以看到,在船山的哲学著作中,对白沙之学也不能完全认同,但此时的他,却对这些浮薄之徒妄批康斋、白沙极为鄙视,他认为吴与弼、陈献章都是下过切实工夫的儒家玄者,那些看似随意空灵的结论却是千辛万苦中得来,吴康斋负耒躬耕数十年,陈白沙春阳台十载修炼,浮薄之辈岂能妄测其境;他们为明代儒学开了新生面,又用自己的艺术实践为世上留下无数的诗书画珍品;他们任真固穷的品格,可与古代贤者孤竹君、原宪相媲美。试问信口哓哓之辈,不知痛痒,轻诬大儒,既狂且愚,何足为训!

白沙曾自陈其诗最好杜甫与邵雍。他曾作一首《真乐吟效康节体》:

真乐何从生,生于氤氲间。氤氲不在酒,乃在心之玄。行如云在天,止如水在渊。静者识其端,此生当乾乾。

在《柳岸吟》中也有一首《真乐吟效康节体》

真乐夫如何,我生天地间。言言而行行,无非体清玄。春鸟鸣华林,秋水清寒渊。无功之功微,乘龙而御乾。

不难看出,船山在思想、文学、甚至生活方式各方面都在追步白沙。《柳岸吟》中的很多诗,比如《露坐和白沙》《月坐和白沙》《和白沙中秋》《和白沙梅花》,都可以从白沙集中找到相应生活情境的诗意写照。船山晚年日渐旷达、率真、诙谐,应与此时受白沙影响有深刻的关联。

船山在思想上创作上倾慕白沙并时有模仿,在诗论方面也多不谋而合。比如其一,二人都认为“性情”为诗之本,“风韵”是诗之用。白沙云:“大抵论诗当论性情,论性情先论风韵,无风韵则无诗矣。” 又说“有此性情,方有此声口。” 船山则云:“诗以道性情,道性之情也。” “叙议诗不损风韵。以元、白形之,乃知其妙。” “(王绩)天成风韵,不容浅人窃之。” 性情是诗的根本,性情要真要自然,风韵则是性情在文字中的体现,是验证诗人性情的标尺。这是二人在创作和批评中都坚持的基本原则。

其二,二人都反对以议论为诗,并认为理学家诗不可有头巾气。白沙言:“作诗当以雅健第一,忌俗与弱。……若论道理,随人深浅,但须笔下发得精神,可一唱三叹,闻者便自鼓舞,方是到也。须将道理就自己性情上发出,不可作议论说去,离了诗之本体,便是宋头巾也。”

船山反对以议论为诗,他说“有议论而无风雅。” “唐宋则又不然,以章疏 入讽咏,殊无诗理。” 但他又承认“《大雅》中理语造极精微” ,看来关键不在诗是否说理,而在于将道理说得有韵致,将理语蕴含在讽咏的声情之中,这与白沙所说的“将道理就自己性情上发出”的观点是不谋而合的。

其三,二人都强调本色自然。白沙云:“古之文字好者,都不见安排之迹。一似信口说出,自然妙也。其间体制非一,然本于自然不安排者便觉好。” 船山则云:“灵心巧手,磕着即凑,岂复烦其踌躇哉?” “中唐人必有安排,有开合,有抑扬,不能一片合成。” 他们都相信诗人创作时不应安排造作,不应故弄玄虚,本色自然,一气呵成,才能给人如清水芙蓉一般的美感。

不过,就此本色自然的理解,二人未必尽同。陈献章认同本色自然,并不因此排斥经营功夫。他说:“诗不用则已,如用之,当下功夫理会。” 不可“直说”出来,要“既研于心,又参诸友,左揆右度”, “大凡文字不厌改”,“惟改方能到妙处。” 这有点像释皎然说的“须至难至险,始见奇句。” 船山则提出“现量说”,强调诗人对当时情境即时反应,反对“推敲”之功,“若即景会心,则或推或敲,必居其一,因景因情,自然灵妙,何劳拟议哉?„长河落日圆‟,初无定景,„隔水问樵夫‟,亦非想得,则禅家所谓现量也。” 船山显然没有注意到,“推敲”并不是止于对写作实境的取舍,还包含对语言文字的斟酌,若不致功于语言,则言不能达意,有何自然可言?

我们读船山诗,不难发现,他时而深沉忧思,时而真率旷达,有时诚挚厚重,有时也诙谐无端。愈到老年,诗风也愈汗漫颓放。他既能直面、体味残酷的现实,又可以冷眼望天,指天骂神,诙谐烂漫、苦中作乐。船山一向是鄙薄“嚅呢儿女语”的所谓婉约之诗,轻蔑陶潜“饥来驱我去”式的啼饥号寒式的文字,他的诗或深刻,或忧愤,或清丽,或豪放,却鲜有柔媚、沮丧、悲怨、消沉。我们再读读他潜居深山中的游戏之笔,就能更充分地感受到他豪健洒脱的个性、老辣苍劲的生命活力。比如《山居杂体卦名己亥》:

豫子殉其道,井生贵所希。坎流邈殊涂,既济愉同归。比肩通异理,蒙袂轻调饥。蹇余纫秋兰,升高搴野薇。剥芧充晨餐,畜荷资霜衣。离离劈椒房,鼎鼎闭松扉。履石探晴云,临崖款夕晖。益知荣公乐,渐看卜子肥。颐生喻明窗,观物避炎威。随兹寒暑谢,遯迹冀无违。

还有《口字诗》:

喦路臨磊砢,高櫺營觀皜。蟬語斂嚣啁,鷗侣歡漚藻。

《山居杂体药名》

白日及闲年,寻常山色妍。古松香满径,修竹叶参天

。紫菀朝霞雨,黄连夕照烟。柴桑寄生理,不受督邮怜。

《山居杂体县名》:

月上林间夜,烟含山际秋。蛙吹传静乐,尻马足仙游。抱瓮安园蔌,忘机定海鸥。余生随大冶,沤沫委东流。

这全是在深山中游戏之笔,这种在沉郁能诙谐的风调不是每个遗民都能达至的境界。船山性情无比潇洒,思想也不拘一格,他固然是博雅庄重的醇儒,同时博涉释道、文艺,至于参禅炼丹,无所不通,他认为“志士仁人,博学多通而不迁其守” ,多元与一极相互涵融,这样的境界既远接传统,又通于现代,这是船山精神至为可贵之处。

船山性情,在某些方面渊源于他的父亲和叔父。其父王朝聘(号武夷先生)是隐居乡村的理学先贤,不慕荣利,“闲居斗室,闭目端坐,寂然竟日,不闻音响。” “一切玩好华靡,不留手目。笃孝敦友,省心减务。” 武夷先生的严厉教诲,奠定了船山作为思想家的人格和学术基础,但他过分保守谨重的性格似未被继承。

船山的叔父王廷聘(牧石先生)则是个逍遥派,他“雅意林泉,布袜青鞵,逍遥于下潠观田,孤山种梅之下。筑曳涂居,搆小亭,题曰濠上,浚小池,蒔杂花其侧,酿秫种蔬,供岁时之荐。” 并善诗文,“斟酌开天,参伍黄建”。船山少年时期,性情颇类其叔父, “若夫之狂娭无度,而檠括弛弓,闲勒逸马,” “夫之少不自简,多口过。” 青年时代的船山不像是循规蹈矩的书生,更像放浪形骸的名士。船山学诗更是直接受教于叔父。王朝聘醉心经学,诗文不恒作,船山乃“受教于叔父牧石先生,知比耦结构,因拟问津北地、信阳,未就,而中改从竟陵时响。” 在叔父的教导下,他最终抛弃七子、竟陵的浮华的诗风,成为深刻的、富于创造性的诗人和批评家。

严谨和洒脱,深刻与诙谐,是船山性格中不可分割的两个方面。他既能沉潜六经于深山,又能放浪逍遥于草堂,他将看似矛盾的性格在不同领域加以释放与表现,由此成就了他多元的文化贡献,这也许是船山留给我们的最富启发性的生命智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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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篇:关于王夫之的名言

1、是故苛政之足以败亡,非徒政也,与小人为类,而害乃因缘以蔓延。2、必为者,强物从我,求诸人者也。

3、唯智小而图大,志陋而欲饰其短者,乐引取之,以钳天下之口,而遂其非。不然,望而知其为妄人,岂难辨哉?

4、方祭乃思敬,则必不能敬;方丧乃思哀,则必不能哀。

5、仁天下者,莫大乎别人于禽兽,而使贵其生。

6、意犹帅也;无帅之兵,谓之乌合。

7、言期于理而已耳,理期于天而已耳。

8、盖心原以应事,而事必有其理。其事其理,则皆散见于文而可学也。

9、君子之道,有必不为,无必为。

10、以正治国,以奇用兵。

11、正邪存乎人,是非存乎言,功罪存乎事。

12、天有成象,春其春,秋其秋,人其人,物其物,秩然名定而无所推移,此其所昭示而可言者也。

13、夫君子之于道,虽无或疑之也,虽未尝不率循之也,而穷变通久以曲成夫道者。

14、进以礼者,但无非礼之进,而非必进;得以义者,但无非义之得,而非必得。则抑但有所必不为,而无必为者矣。

15、存者,存其理也,存学、问、思、志所得之理也。

16、人之初生,不食则死;人之幼稚,不学则愚。

17、唯于圣人之言,洗心藏密,以察其精义;则天之时,物之变,极乎深而研以其几。

18、物之有本末,本者必末之本,末者必本之末。

19、纳士于圣人之教,童而习之,穷年而究之,涵泳其中而引伸之。

20、自然者天地,主持者人。

21、论天下者,必循天下之公。

22、士不益端,学不益醇,道不益明,则上之求之也亡实,而下之习之也不令也。

23、知者,务知其所以言之密藏,而非徒以言也。

24、耳限于所闻,则夺其天聪;目限于所见,则夺其天明。

25、是故苛政之足以败亡,非徒政也,与小人为类,而害乃因缘以蔓延。倡之者初所不谋,固后所必至也。

26、无大臣而小臣瓦解;小臣无可效之忠,而宵小高张;皆事理之必然者。

27、唯其大且精者之不能即摄小且粗者而共为本末,故曰大小精粗,俱学者所不可遗之事。

28、人之所以异于禽者,唯志而已矣!

29、景者情之景,情者景之情也。

30、是者有功,而功不必如其所期;非者无功,而功固已施于世。

31、含情而能达,会景而生心,体物而得神。

32、夫君子相天之化,而不能违者天之时;任民之忧,而不能拂者民之气。

33、是故奇者,举非奇也。用兵者,正而已矣。

34、自致与尽己不同。尽己者,尽己之所当尽也。自致者,尽乎用情之极致也。

35、有微言焉,如玉之韫于山,珠之函于渊,不可浅而获也。

36、性藉才以成用,才有不善,遂累其性,而不知者遂咎性之恶,此古今言性者,皆不知才性各有从来,而以才为性尔。

37、侈口安危,则信其爱国;极陈利病,则许以忧民;博征之史,则喜其言之有余;杂引于经,则羡其学之有本。

38、夫欲使天下之无小人,小人之必不列于在位,虽尧、舜不能。

39、若思吾之当哀而哀焉,是以哀为不得已,而聊相应酬,吾恐其有声而无泪,有泪而不生于心。

40、乃自初学言之,则事亦有其小大,理亦有其小大;而自上达言之,则事自分小大而理一贯也。

41、苛政兴,足以病国虐民,而尚未足以亡;政虽苛,犹然政也。

42、教不严,师之惰。

43、博学而切问,则事之有其理者可得而见矣。

44、大其心以函天下者,不见天下之小;藏于密以察天下者,不见天下之疏。

45、善教者必有善学者,而后其教之益大,教者但能示以所进之之善,而进之之功,在人之自悟。

46、所贵乎经义者,显其所藏,达其所推,辨其所异于异端,会其所同于百王,证其所得于常人之心,而验其所能于可为之事,斯焉尚矣。

47、知所不豫,行且通焉。

48、学校者,国之教也,士之所步趋而进退也。

49、已庇其身,天下后世已安之而莫能易,然且任一往之怒,效人之诃诮而诃诮之;小人之不服,非无其理也,而又恶能抑之?

50、杂用其心以求德于天下,则其所谓德者,岂其能以自喻而有以自慊乎?

51、道广而不精,存诚而不知闲邪,于以求知人之明,不为邪慝之所欺,必不可得之数矣。

52、晋之失败,贿赂己耳,交游己耳。

53、学易而好难,行易而力难,耻易而知难。

54、牧民之道,教养合而成用。

55、夫读书将以何为哉?辨其大义,以修己治人之体也,察其微言,以善精义入神之用也。

56、小人之道,有必为,无必不为。

57、日减日削,所存不给,有司抑有不容已之务,酷吏又以意为差遣,则条鞭之外,役又兴焉。

58、以此为功而不舍,则于仁之即吾身而具、即事理而显者,无不见焉。

59、人不可以废言,而顾可以废功乎?论者不平其情,于其人之不正也,凡言皆谓之非,凡功皆谓之罪。

60、古今之变迁不一,九州之风土不齐,人情之好恶不同,君民之疑信不定。

61、以能言为长,以贬削为荣,以罢闲为乐,任意以尽言,而惟恐不给。

62、必不为者,断之自我,求诸己者也。

63、免役之愈于差役也,当温公之时,朝士已群争之,不但安石之党也。

64、夫君子亦有所必为者矣,子之事父也,臣之事君也,进之必以礼也,得之必以义也。

65、故苛政之兴,君子必力与之争;而争之之权,抑必有所归,而不可以泛。

66、以此思之,居心之邪正,制行之得失,及物之利害,其枢机在求人求己之闲,而君子小人相背以驰,明矣。

67、唐之乱,贿赂充塞于天下为之耳。

68、立圣人之言于此以求似,无不可似也。

69、言饰于外,志藏于中;言发于先,行成于后。

70、而有人焉,言不及於戏豫,行不急于进取,则奉天则以鉴之,而不见其过;将以为合于圣人之言,而未知圣人之言初不仅在于此。

71、求夫所谓忾乎有闻,惝然有见,洋洋如在而绥我思成,皇皇如有求而不得,充充如有所穷,往如慕而反如疑者,我有以知其必不能也。

72、学愈博则思愈远。

73、身教重于言传。

74、言有大而无实,无实者,不祥之言也。

75、力行而后知之真。

76、乃居德于弘,则正心诚意之不讲,而天下之大本以遗;自谓无疑于道,则格物致知之不用,而天地之化育,其日迁于吾前者,具忘之矣。

77、鸿雁几时到,江湖秋水多。

78、君子择交莫恶于易与,莫善于胜己。

79、君知否?雁字云沉,难写伤心句。

80、无他,在知其人之言,而不知古今先哲之言也。

81、取天下之可有得者以自矜其不取而为德也,此固近似圣言而无实矣。

82、吾之与学者相接也,教无不可施。吾则因其所可知,而示之知焉;因其所可行,而示之行焉。其未能知,而引之以知焉;其未能行,而勉之以行焉。未尝无有以诲之也。

83、思而得之,学而知其未可也;学而得之,试而行之未可也;行而得之,久而持之未可也。

84、私欲之中,天理所寓。

85、君子之不自欺,诚惮之也。

86、情之所至,诗无不至;诗之所至,情以之至。

87、夫既有所必为矣,则所迫以求者人,而所惛然忘者己矣。

88、天下之有无,非思虑之所能起灭。

89、大张之余,必仍之以弛;大弛之余,必仍之以张。

90、君子诲人不倦,而师道必严。

91、故圣人见天于心,而后以其所见之天为神之主。

92、若以其形而下者言之,则彼此各有其事,各有其用,各有其时,各有其地,各有其功,各有其效,分致而不相为成,安得谓大且精者为小者之本乎哉?

93、洒扫应对,形也。有形,则必有形而上者。精义入神,形而上者也。然形而上,则固有其形矣。

94、原其学于夫子之时,年已过矣,习气已深而不易革矣;唯天资之高,故亦能以圣人为法则,而不陷于邪。

第三篇:《明诗评选》与王夫之的结构诗评

朱迪光

摘要 《明诗评选》中的王夫之的评点有着丰富的内容,也有其独特的评点视角。概括地说,王夫之评点的视角有两个非常重要的方面。一方面是从诗歌的演变发展的角度来进行评点,另一方面可以从从诗歌自身的要求来评点。从中国古代诗歌的演变这一角度进行诗评,是王夫之诗评的一大特点,但更大的特点是从诗之所以为诗的角度进行诗评。这种诗评可以叫作诗本体观诗评。王夫之的诗本体观与诗歌结构之间有着一种密切的关系。诗道性情重在道性之情,而王夫之强调诗歌的结构要以“情事为起合”,也就是说诗歌的结构是情感的自然展开。从这个角度来看,王夫之的诗歌本体观亦是诗歌的结构观,只不过两者强调的有所不同,从诗的本质来说看,诗道性情;从诗的形式来看,诗歌就是情感在长言咏叹中自然展开。

关键词 明诗评选 王夫之 结构 诗评

朱迪光,衡阳师范学院教授,湖南省重点建设学科头人,湖南省船山学研究基地首席专家,主要研究中国古代文学和船山学。

王夫之,字而农,号船山,是我国明末清初的大学者,大思想家,一生著述有四百多卷,八百多万字。他晚年著《古诗评选》、《唐诗评选》、《明诗评选》等一系列诗评。其中《明诗评选》,共选明诗1097首,其中乐府74首,歌行81首,五言古诗230首,五言律诗257首,七言律诗179首,五言绝句63首,七言绝句213首。在众多的明代诗歌选集和总集中是一部富有特点的著作。惜乎,学界对王夫之《明诗评选》研究不多。羊春秋《论公安竟陵绝句八首并序》

1、许山河《论船山对明代形式主义诗歌理论的批判》2对《明诗评选》稍有涉及,专题研究论文只有谭承耕《船山对明诗的评价与研究》3和杨松年《王夫之〈明诗评选〉与钱谦益〈列朝诗集〉的比较研究》

4、张明海、刘再华《王船山论明诗评议》5等。这些论文虽都有所见,即使如谭承耕先生探讨比较全面和系统,但仍免不了某种套子或框框式的研究。如谓王夫之重特殊的风格或艺术标准,王夫之受正统的儒教诗教的影响等等。因而,《明诗评选》的研究大有可为。

《明诗评选》中的王夫之的评点有着丰富的内容,也有其独特的评点视角。概括地说,王夫之评点的视角有两个非常重要的方面。一方面是从诗歌的演变发展的角度来进行评点,另一方面从诗歌自身的要求来评点。首先我们考察王夫之从诗歌的演变发展角度进行的评点。王夫之在《明诗评选》卷六评杨维桢《送贡尚书入闽》时说:

宋元以来,矜尚巧凑,有成字而无成句,铁崖起以浑成,易之不避,粗不畏重, 12羊春秋《论公安竟陵绝句八首并序》,《船山学报》1987年第2期。 许山河《论船山对明代形式主义诗歌理论的批判》,《船山学报》1986年第1期。 3谭承耕《船山对明诗的评价与研究》,《中国文学研究》1990年第1期。 4杨松年《王夫之〈明诗评选〉与钱谦益〈列朝诗集〉的比较研究》,罗小凡、王兴国主编《船山学论》,船山学刊社1993年12月出版。 5张明海、刘再华《王船山论明诗评议》,《长沙电力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第19卷第1期(2004年2月)。 洵万里狂河,一山砥柱矣。观其自道以杜为师,而善择有功,不问津于夔府之杜,“苑外江头”“朝回日日”诸篇,真老铁之先驱,又岂非千古诗人之定则哉。杜云“老节渐于诗律细”,乃不知细之为病,累垂尖酸,皆从此得。老铁唯不屑此一细字,遂夺得杜家斧子,进拟襄阳老祖,退偕樊川小孙,不似世之学杜者,但得其咋醋眉、数米舌也。集中肥劲已甚者,往往不乏,要不掩其本色,若鸿雅风流,骀宕生色,又岂俗儒之敢议邪。

在此,王夫之是结合宋元以来诗歌创作的风气尤其是学杜的风气来评述杨维祯的诗歌创作。王夫之在评刘琏《自武陵至丁郭舟中杂兴》时说:

国初诗有直接魏、晋者,有直接初唐者,后来苦为伪建安,伪高、岑、李、杜,一种粗豪抹杀,故末流遂以伪元、白,伪郊、岛承之,而泛滥无已,不可方物矣。如孟藻此作,杂之王、骆、沈、宋中,尤觉积薪居上,正使何、李鞭心不得形似,况历、昌以降,吾楚之言诗者乎。

在拟古的潮流之中,刘琏此作可与唐代的王、骆、沈、宋相比。仍是将诗歌置于诗歌创作的大流变之中进行评价。

王夫之诗评固然喜欢联系中国古代诗歌的演变,但他的视野更多的还是放在明代诗歌的演变发展。王夫之评王稚登《古意》时说:

……正、嘉以后,五言古体败裂已尽,于鳞云唐无五言古诗,不知彼党中人更无一字,总由怒气嚣张,傲僻 绞,假建安为护过之名,标风骨为大雅之迹,百年以还,愈趋愈下。乃至竟陵,尖陋俚劣之言,亦欲上参陶、谢。……

王夫之称“百年以还,愈趋愈下”,明确指出明代诗歌的发展趋势。王夫之评李梦阳《青石子》时说:

此亦自关性灵,亦自有余于风韵,立北地于风雅中,恰可得斯道一位座。乃苦自尊已甚,推高之者又不虞而誉,遂使几为恶诗作俑,亦北地之不幸。要以平情论之,北地天才自出公安下,六义之旨亦堕一偏,不得如公安之大全。至于引情动思,含深出显,分胫臂,立规宇,驱俗劣,安襟度,高出于竟陵者,不啻华族之视侩魁,此皇明诗体三变之定论也。乃以一代宗工论之,则三家者,皆不足以相当。前如伯温、来仪、希哲、九逵,后如义仍,自足鼓吹四始。

王夫之对前后七子、公安、竟陵都予以讥刺,但在此指出在他们之前有刘伯温(基)等,后有汤义仍(显祖),明代诗歌的发展并不是愈后愈差。

从中国古代诗歌的演变这一角度进行诗评,是王夫之诗评的一大特点,但更大的特点是从诗之所以为诗的角度进行诗评。这种诗评可以叫作诗本体观诗评,或叫作诗结构观诗评。

何谓诗本体观呢?我的理解是,所谓诗本体观就主要是回答诗是什么的问题。王夫之在评徐渭《严先生祠》时说:

……诗以道性情,道性之情也。性中尽有天德王道,事功节义、礼乐文章,却分派与《易》、《书》、《礼》、《春秋》去,彼不能代诗而言性之情,诗亦不能代彼也。 67

9876王夫之《明诗评选》卷六杨维桢《送贡尚书入闽》评语,文化艺术出版社1997年3月出版。

王夫之《明诗评选》卷五刘琏《自武陵至丁郭舟中杂兴》评语,文化艺术出版社1997年3月出版。

8王夫之《明诗评选》卷四王稚登《古意》评语,文化艺术出版社1997年3月出版。

9王夫之《明诗评选》卷四李梦阳《赠青石子》评语,文化艺术出版社1997年3月出版。 决破此疆界,自杜甫始。桎梏人情,以掩性之光辉,风雅罪魁,非杜其谁邪? 在此王夫之明确指出:“诗以道性情,道性之情也”。这就是说,王夫之认为诗的本质是“道性情”。王夫之的“诗以道性情”为其诗歌本体观,学界大都同意,但其理解各别。其典型的做法就是将王夫之著述中关于性情的论述,进行全面的考察。这种做法无疑是有其可取之处,显得全面而系统。但是,我认为这种貌似全面而系统的考察,实际上正违背了王夫之的原意。为什么这么说呢?从上述引文中,王夫之已说得非常清楚。一方面他界定了诗与《易》、《书》、《春秋》的区别:诗言性之情,《易》等言天德王道,事功节义、礼乐文章。另一方面,举出杜甫之例说明,如果混洧,那将桎梏人情,掩性之光辉。从王夫之的具体诗评中也很少有那种伦理道德的说教。因此,我认为王夫之所谓的诗言性之情,是审美化之情,而不是或者说甚少强调情是那种合伦理规范之情。正因为诗的本质是道性情,因而,王夫之又说:“关情是雅俗鸿沟,不关情者,貌雅必俗,然关情亦大不易。钟、谭亦未尝不以关情自赏,乃以措大攒眉,市井附耳之情为情,则插入酸俗中,为甚情。有非可关之情者,关焉而无当于关,又奚足贵哉!敬美云然非读书穷理者不能,此之谓也。”关情是雅俗鸿沟,情也就成了评价诗歌好坏(雅俗)的重要标准。兴、观、群、怨是四情,这样一来,它也是评价诗歌重要标准。12

王夫之强调诗的本质是“道性情”,特别注意诗与学术、史的区别。王夫之说:“陶冶性情,别有风旨,不可以典册、简牍、训诂之学与焉。”13诗歌的创作与经生的求学思路不一样,他说:“《凉州词》总无一字独创,乃经古今人尽力道不出。镂心振胆自有所用,不可以经生思路求也如此。”14诗也与议政的简牍、章疏也不一样,“以章疏入讽咏,殊无诗理”15,“中唐人尽弃古体,以笺疏尺牍为诗,六义之流风凋丧尽矣”16。王夫之认为诗与史是有着明显的区别的。他在《古诗评选》卷四《古诗》后评云:

诗有叙事叙语者,较史尤不易。史才固有隐括生色,而从实著笔自易;诗则即景生情,即语绘状,一用史法,则相感不在永言和声之中,诗道废矣。…… 这里明确指出诗用史法则“相感不在永言和声之中”,也就是说用史法写出来的就不是诗,“诗道废矣”。在《诗译》也有这种说法:“„„夫诗不可以史为,若口与目之不相为代也,久矣。„„”并具体指出咏史诗如何写。他在《唐诗评选》卷二李白《苏武》后评云:

咏史诗以史为咏,正当于唱叹写神理,听闻者之生其哀乐。一加论赞,则不复有诗用,何况其体? 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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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王夫之《明诗评选》卷五徐渭《严先生祠》评语,文化艺术出版社1997年3月出版。

王夫之《明诗评选》卷六王世懋《横塘春泛》评语,文化艺术出版社1997年3月出版。

12 王夫之说:“‘诗可以兴,可以观,可以群,可以怨。’尽矣。辨汉、魏、唐、宋之雅俗得失以此,读《三百篇》者必此也。“可以”云者,随所“以”而皆“可”也。于所兴而可观,其兴也深;于所观而可兴,其观也审。以其群者而怨,怨愈不忘;以其怨而群,群乃益挚。出于四情之外,以生起四情;游于四情之中,情无所窒。作者用一致之思,读者各以其情而自得。故《关睢》,兴也;康王晏朝,而即为冰鉴。“讦谟定命,远猷辰告”,观也;谢安欣赏,而增其遐心。人情之游也无涯,而各以其情遇,斯所责于有诗。是故延年不知康乐,而唐、宋之所繇升降也,谢叠山、虞道园之说诗,井画而根掘之,恶足知此? ”《诗译》,《船山全书》第15册第808页,岳麓书社1996年2月出版。 13 《诗译》,戴鸿森《姜斋诗话笺注》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出版。 14王夫之《明诗评选》卷八高启《凉州词》评语,文化艺术出版社1997年3月出版。 15王夫之《古诗评选》卷五周弘正《名都一何绮》评语,文化艺术出版社1997年3月出版。 16王夫之《唐诗评选》卷三李治《句溪夏日送卢霈秀才》评语,文化艺术出版社1997年3月出版。 17 王夫之《古诗评选》卷四《古诗》评语,文化艺术出版社1997年3月出版。 18 王夫之《唐诗评选》卷二李白《苏武》评语,文化艺术出版社1997年3月出版。 咏史诗重在“唱叹写神理”而不能加论赞。并且对诗中的议论也进行了批评。他在《古诗评选》卷四张载《咏怀》后评云:

议论入诗,自成背戾。盖诗立风旨,以生议论,故说诗者于兴、观、群、怨而皆可,若先为之论,则言未穷而意已先竭;在我已竭,而欲以生人之心,必不任矣。……

他在评《明诗评选》卷四汤显祖《南旺分泉》时说:

指事发议诗,一入唐、宋人铺序格中,则但一篇陈便宜文字,强令入韵,更不足以感人深念矣。此法至杜而裂,至学杜者而荡尽。含精蓄理,上继变雅,千年以来,若士一人而已。20

正因为王夫之从诗歌本体观评诗,所以对那些只重“格”、“法”的现象的批评不遗余力。唐皎然著《诗式》提倡“诗法”,王夫之抨击他的“开合收纵、关锁唤应、情景虚实之法”是“钳梏作者”。21王夫之又说:

起承转收,一法也。试取初盛唐律验之,谁必株守此法者?法莫要于成章;立此四法,则不成章矣。22

王夫之评文征明《四月》道:“以一情一景为格律,以赬色言情为气骨,雅人不屑久矣。”2

4 23 19在《明诗评选》卷五评石沆《无题》又云:“结一点即活,愈知两分情景者之求活得死也。”王夫之痛恨“格”、“法”以及花样,甚至连提倡“格”、“法”、“花样”的诗人和流派都加痛诉:“三百年来,李、何、王、李、二袁、钟、谭,人立一宗,皆教师枪法,有花样可仿,故走死天下如骛”。25提倡“格”、“法”,就会树立门庭。王夫之说:

……诗文立门庭使人学己,人一学即似者,自诩为“大家”,为“才子”,亦艺苑教师而已。高廷礼、李献吉、何大复、李于麟、王元美、钟敬伯、谭友夏,所尚异科,其归一也。才立一门庭,则但有其局限,更无性情,更无兴会,更无思致;自缚缚人,谁为之解者?昭代风雅,自不属此数公。……26 王夫之对这些树立门庭者的批判是不遗余力的,称他们是“自缚缚人”。

王夫之反对“格”、“法”,并不是不重视诗歌的结构形式,完全否定章法、“格”和“法”在诗歌表现中的作用。恰恰相反,王夫之在诗歌评点中却强调了结构的重要性。王夫之在评徐渭《严先生祠》时说:“五六非景语,结构故纯”。王夫之在评杨慎《近归有寄》时对章法有明确的论述,他说:

只起二句叙事已竟,向后但游衍耳,不为章法谋,乃成章法。所谓章法者,一章有一章之法也,千章一法,则不必名章法矣。事自有初终,意自有起止,更天然一定之则,所谓范围而不过者也。论及此,何仲默、高廷礼,一三家村塾师材料, 1920

27 王夫之《古诗评选》卷四张载《咏怀》评语,文化艺术出版社1997年3月出版。

王夫之《明诗评选》卷四汤显祖《南旺分泉》评语,文化艺术出版社1997年3月出版。 21 王夫之《古诗评选》卷六,文化艺术出版社1997年3月出版。 22戴鸿森《姜斋诗话笺注》卷二,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出版。 23王夫之《明诗评选》卷五文征明《四月》评语,文化艺术出版社1997年3月出版。

24王夫之《明诗评选》卷五石沆《无题》评语,文化艺术出版社1997年3月出版。

25王夫之《明诗评选》卷四汤显祖《答丁右武稍迁南仆丞怀仙作》评语,文化艺术出版社1997年3月出版。 26 王夫之《夕堂永日绪论内编》,戴鸿森《姜斋诗话笺注》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出版。 27王夫之《明诗评选》卷五杨慎《近归有寄》评语,文化艺术出版社1997年3月出版。 那许渠开口道人。28

在此,王夫之不仅不反对章法,而且对所谓章法进行了比较详细的论述:一是不为章法谋者就有章法,二是一章有一章之法,没有千章一法;三是章法的原则:事有初终,意有起止。不能这样认识章法,何仲默、高廷礼,只能是三家村塾师。在王夫之看来,“事”之初终和“意”之起止是诗歌的章法。而在另一处,王夫之又说:“以情事为起合,诗有真脉理,真局法,则此是也。立法自敝者,局乱脉乱,都不自知,哀哉!” 29 “以情事为起合”称之为诗的“局法”与事有初终、意有起止的“章法”所指内涵应该相同,都是强调以诗歌中的内在的联系为结构纽带,与一般的只是只重外在的形式联结的“格”、“法”不同。

人们在研究王夫之的诗学或美学时最喜称道他的情景说。情景说不是王夫之的独创,在他之前明人也喜言情景。如胡应麟在《诗薮》说:“作诗不过情、景二端,如五言律,前起后结,中四句二言景二言情,此通例也。情与景会,景与情合,始可以诗矣。”后七子之一的谢榛也说:

作诗本乎情景,孤不自成,两不相背。景乃诗之媒,情乃诗之胚,合而为诗。30

诗乃模写情景之具。情融乎内而深且长,景耀乎外而远且大。当知神龙变化之31妙。

王夫之一方面对明代的情景说有所批评。他批评对明人受八股文评的影响,规定律诗作法中规定哪一联为写景,哪一联为抒情。他在《姜斋诗话》之《夕堂永日绪论内编》说:

近体中二联,一情一景,一法也。……夫景以情合,情以景生,初不相离,唯意所适。截分两橛,则情不足兴,而景非其景。……陋人标陋格,乃谓“吴楚东南坼”四句,上景下情,为律诗宪典,……

王夫之的贡献在于他在继承明人的情景说基础上有所发展,强调情景融浃。他在《姜斋诗话》中说:“情景虽名为二,而实不可离。神于诗者,妙合无垠,巧者则有情中景、景中情”。又说:“夫景以情合,情以景生,初不相离,唯意所适。”人们多从意境这个角度考察王夫之的“情景”理论。我认为王夫之很多的时候是从诗歌结构这一方面来论述“情景。前面已引述材料说明他反对所谓一情一景的“陋格”、“陋法”。另一方面王夫之认为情景是构成诗歌结构的重要因素。他说:“从情事起,从情事终,夹景点染关生,非两折也。”32他评梅鼎祚《秋夕过盛仲交》为“由景入情,亦无沟分之段落” 33。又评石沆《无题》时说:“结一点即活,愈知两分情景者之求活得死也”。34

综上所述,王夫之的诗道性情的本体观与诗歌结构之间有着一种密切的关系。诗道性情重在道性之情,而王夫之强调诗歌的结构要以“情事为起合”,也就是说诗歌的结构是情感的自然展开。从这个角度来说,王夫之的诗歌本体观亦是诗歌的结构观,只不过两者强调的有所不同。从诗的本质来说看,诗道性情;从诗的形式来看,诗歌是情感的在长言咏叹中自 2829 王夫之《夕堂永日绪论内编》,戴鸿森《姜斋诗话笺注》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出版。

王夫之《明诗评选》卷四钱宰《白野太守游贺监故居得水字》评语,文化艺术出版社1997年3月出版。 30 谢榛《四溟诗话》卷三,人民文学出版社1961年出版。 31 谢榛《四溟诗话》卷四,人民文学出版社1961年出版。 32王夫之《明诗评选》卷四高叔嗣《晓出前林》评语,文化艺术出版社1997年3月出版。 33王夫之《明诗评选》卷五梅鼎祚《秋夕过盛仲交》评语,文化艺术出版社1997年3月出版。 34王夫之《明诗评选》卷五石沆《无题》评语,文化艺术出版社1997年3月出版。 然展开。

第四篇:读后感读后感

无聊之即,我打开了这本《汤姆。索亚历险记》的这本书,本来是想拿来打发时间的,可是,我翻开第一页,有想翻开第二页,翻开第二页,又想翻开第三页,月刊越有趣,越看越想看(读后感)

其中,让我印象深刻的是“海盗生活”这篇文章主要讲的是:汤姆当海盗的生活,讲述了汤姆经历了什么平常孩子经历不到的危险事情,描述了他和伙伴的快乐生活,写出了小孩子想要离家,自己出去闯荡生活的心声,从这篇文章当中,我看到了汤姆善良的一面,看到了他的勇敢机智,看到了他的胆大妄为„„„

我理解汤姆的做法。有一次,我搬家,学校离家太远了,所以,我便回家和爸爸妈妈商量,看看看我能不能住校,结果,父母一直反对我住校,打消了人那个我住校的想法。我坐在沙发上,不高兴的问:“干嘛不让我住校,学校离家真的很远啊。”

结果,妈妈说:“宝贝啊,你本来就挑食,万一住校,学校的饭难吃,你不吃,那该怎么办啊?而且你不会自立,你去住校,让妈妈怎么能放心呢?”我用渴望的衍生看着爸爸,爸爸说:“你别看我,这个家你妈妈是老大,你是老二,我是老三,只能听你妈妈的,而且我和你妈妈的意见是一样的,你还是听我们的吧,在家住多好,想吃啥爸爸妈妈就给你做啥,不是好吗?”听后,我一个人回到房间里生闷气,妈妈走进来说:“宝贝,以后让你爸爸开车接送你上下学,又安全,怎么样?”我刚想说点什么,但又把话咽下去了。只能点点头、其实,我和小汤姆一样,有一种想要离开家的冲动,但是,为了我的爸爸妈妈,我不能,可是,我想告诉妈妈,我可以独立的,文中的小汤姆都可以当海盗,那我也可以独立的,相信我!

第五篇:读后感蜗居读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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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蜗居》读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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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看《蜗居》,心情是压抑的。觉得人人都是悲剧。说它真实,就更可悲了。

这是一部反应社会飞速进步带给青年人心灵冲击、思维动荡的内心情感小说。文字犀利,内心刻画的入木三分,每个典型人物都是那么的鲜活,就在你的身边就能找到这样的人物原型,让你读了不觉得是在看文学作品,就像在读纪实小说一样,读的时候更佩服作者六六对生活捕捉的那么准确,原本就是我们的生活呀,怎么我没有看出来,作者就写得那么真实呢!记住两句经典语言:海萍语录:儿子你是进口出口双向收费,比中国移动还狠呢!(反映了中国现在年轻家长养孩子的费用高得吓人,已经让年轻人不堪重负!)海萍和海藻去看房,海萍满脑子畅想未来其乐融融家庭美景时,打开手机确是一句问候:江苏移动欢迎你!心情如坠谷底。(本来畅想在大城市容身,为此付出的不仅是体力和脑力还有不能父母身边尽孝的难言之隐,到头来都市白领奋斗的结果却还是住在城市的外面,意味深长呀!刻画了现在年轻人奋斗的艰难,用知识和汗水去全身心的付出,却很难真正的融入这个原本不属于你的城市,也许为此你要付出的会是海萍一样十年的房奴岁月也不止呢!)

看海萍,自身奋斗了多年,为家庭为孩子为事业兢兢业业,可是心中憧憬的那个美好的家庭乐园却让我性情时好时坏,当然海萍最终是拼了事业,拼了老公,拼了十年的房贷终于好梦达成,而我还要奔走在通往幸福的路上。在她的身上最耀眼的是母性的光辉,小的时候为了妹妹海藻,能担当起照顾的责任,成年后为了孩子有个栖身的家,毅然决然的选择买房,为此明明知道是艰难险阻也是信心满怀,乐此不疲,这就是母亲,这就是妻子,为了爱人可以忽略自己,却沉醉其中,独享这份满足感。

很同情海藻,海藻,好似只是为了成就一个人而存在,那就是海萍,在海萍遇到各种各样问题的时候,总是海藻轻而易举地化解了,没有海藻,就没有后来海萍的成功,就不会有海萍中文学校。可是,为了姐姐,海藻付出了太大的代价。但作为旁观者和局中人,揣度只是揣度,个人的心里认同是无法改变的。海藻从小得到最多的是姐姐的关爱,长大后,前途也是姐姐在安排。姐姐待她也是真心实意的。

人生有时是宿命的,生在什么环境,长在什么环境,遇见什么人,无法自己决定。走在人群中的凡人,总是朝着人多的地方走,习惯跟随别人的脚后跟,有时候是身不由己地往前,尽管那前方并非是我们想要的。小人物世界里,那些磕磕碰碰,那些鸡毛蒜皮,真实而又温暖,现实里,浪漫和豪奢都是空中楼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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