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雕龙神思篇感想

2022-10-30

第一篇:文心雕龙神思篇感想

读《文心雕龙·神思》谈创作构思

戏九九单茵

《神思》是《文心雕龙》的第二十六篇,主要内容是探讨艺术构思问题。构思对于一个艺术作品来说无疑是最重要的基础部分,作品中的一切东西都在构思时开始萌芽,忽视了这个基础,那么整篇文章就显得不够扎实了。

作者在写作前构思时,他的精神活动是十分活跃的,会联想到千年之前,也可以观察到万里之外,构思的妙用就是可以使作者的精神与客观事物融会贯通。我在构思时也是这样,有些素材也许是很久以前,在很远的地方发生的事情,那么我便去回忆当时的情景。如果语言运用的好,事物的行貌就可以完全刻划出来;若是情志和气质有缺陷,精神就不能集中了。因此要求在构思的时候要沉寂宁静,思考专一,使内心通畅,精神净化,否则思路不清晰,受外界环境的干扰,作者本身便心浮气躁起来,作出的文章自然就有缺陷了。没有激情,没有感觉是写不出好作品的,但是也需要运用技巧。这要求我们在豪放、张扬、兴奋的同时,要灵敏地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横纵梳理好思路,越庞大的作品起点越具体。

为了做好构思,那么就要认真学习积累自己的知识,辨明事理来丰富自己的才华,参考自己的生活经验来获得对事物的彻底理解,训练自己的情致来恰切地运用文辞。在这方面我是深有体会的。在写作《拉神的名字》之前,我只是粗略地读了一个埃及神话故事,并没有对埃及的历史做深入的了解,结果那个乱伦的故事便闹了一个大笑话。原来埃及的王位必须是与自己的兄弟姐妹通婚才可以继承,即便是孪生也没有不妥,这与我所知的大部分国家和民族的道德传统不太一样,然而我没有去仔细考证,完全是知识浅薄的体现。只有做好上述的四个要点,才能探索写作技巧来更好地完成文章。那么我平时在构思时也常常遇到这样的问题,原本头脑里有了很好的情节和画面,然而一落笔时又发生停滞,最后写出的文章便一点也不如构思时的精彩了。因为文意是出于想象的,所以容易出色,而语言又是实在的,所以不容易见巧。文章的内容来自作者的思想,而语言又受内容的支配,这就需要我们驾御好自己的心灵,锻炼好写作手法,就不用苦思焦虑了,掌握好写作的规则,就不必白白劳累自己的心情。

不同的作者写作有快有慢,文章的格局也有大有小。在《神思》中,刘勰列举了司马相如、王充、张衡等人做文章的不同,其实在我们平时完成作业也是这样的。比如唐宇、周兴、万两、杨丹若同学在完成作业的速度上是比较快的,而我和温蓉、张亮、周亮同学就是速度比较慢的一类。那些构思快的人,写作的主要方法是心中有数,仿佛不经考虑就能当机立断;而构思迟缓的人,心中充满了各式各样的思路,几经疑虑才能看得清楚,细细推究才能决定。但假如学问浅薄但是单得慢,才能疏陋单是写得快也同样不能在写作上有所成就。无论构思的快慢难易如何不同,都需要经常练习写作,努力增进见识,在文章中突出重点,以免内容贫乏,文辞杂乱。

在《神思》全篇的第三部分,对文章的内容和风格做了分析。“若情数诡杂,体变迁贸”,作品的内容是非常复杂的,风格也是各式各样的,但“拙辞或孕于巧义,庸事或萌于新意”,粗糙的文辞中也许会藏着巧妙的道理,平凡的叙事中也会包含着新颖的意思。刘勰以麻与布作为比喻“视布于麻,虽云未费;杼轴献功,焕然乃珍”,麻比布虽说并不更贵重些,但是麻被织成了布,变得光彩夺目而就珍贵了。但对于有些文章中一些体会不到的细微含义,或者一些文辞所难表达的曲折情致,就不用去细究其义了。“伊挚不能言鼎,轮扁不能语斤,其微矣乎!”正所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也就是说,好的文章是不限于内容和风格的差异的。要求我们必须有精细的文笔,才能阐明其中的微妙,也必须有懂得一切变化的头脑,才能理解各种写作方法。曾有说法“文章是改出来的,而不是写出来的”虽然这样说过于绝对了一些,但其中充分体现了仔细修改推敲文章的重要性。

总之,作者的精神活动和事物的现象想接触,从而构成作品的各种内容。外界事物以它们不同的行貌来打动作者,作者的内心就根据一定的法则而产生相应的活动;然后仔细推敲修改作品。倘若掌握了构思的法则,创作便能够成功。如果把一个作品比作大树,那么构思就是树的种子,所以说构思是非常重要的。

第二篇:文心雕龙比兴篇

《比兴》是《文心雕龙》的第三十六篇,专论比、兴两种表现方法。赋、比、兴是我国古代诗歌创作的重要传统。对于赋,刘勰在《诠赋》篇已结合对辞赋的论述讲到一些。本篇只讲比、兴,除二者关系较为密切外,也说明刘勰认为在艺术方法上,比、兴两法更值得探讨和总结。对比、兴的理解,历来分歧甚大。刘勰在总结前人的基础上提出了自己的一些看法,这些意见对比、兴传统方法的发展,有一定的影响。

《文心雕龙·比兴》原文+译注

(一)

《诗》文弘奥,包韫六义;毛公述《传》,独标“兴”体。岂不以“风”通而“赋”同,“比”显而“兴”隐哉?故“比”者,附也;“兴”者,起也。附理者,切类以指事;起情者,依微以拟议。起情,故“兴”体以立;附理,故“比”例以生。“比”则畜愤以斥言,“兴”则环譬以记讽。盖随时之义不一,故诗人之志有二也。

〔译文〕

《诗经》里边的作品,体大思精;其中包含着风、赋、比、兴、雅、颂六项。在毛亨作《诗训诂传》时,特别提出“兴”来;岂不是因为《诗经》兼用赋、比、兴三种方法,“赋”乃直陈,“比”为明喻,而“兴”却隐约难懂吗?所以,“比”是比附事理的,而“兴”是引起情感的。比附事理的,要按照双方相同处来说明事物;引起情感的,要依据事物微妙处来寄托意义。由于引起情感,所以“兴”才能成立;由于比附事理,所以“比”才能产生。用比的方法,是作者因内心的积愤而有所指斥;用“兴”的方法,是作者以委婉譬喻来寄托讽刺。为了适应不同场合的不同意义,所以《诗经》作者的情志就有两种表现方法。

(二)

观夫“兴”之托谕,婉而成章;称名也小,取类也大。《关雎》有别,故后妃方德;尸鸠贞一,故夫人象义。义取其贞,无从于夷禽;德贵其别,不嫌于鸷鸟:明而未融,故发注而后见也。且何谓为“比”?盖写物以附意,飏言以切事者也。故金锡以喻明德,珪璋以譬秀民,螟蛉以类教诲,蜩螗以写号呼,澣衣以拟心忧,席卷以方志固:凡斯切象,皆“比”义也。至如“麻衣如雪”,“两骖如舞”:若斯之类,皆“比”类者也。楚襄信谗,而三闾忠烈,依《诗》制《骚》,讽兼“比”、“兴”。炎汉虽盛,而辞人夸毗;《诗》刺道丧,故“兴”义销亡。于是赋颂先鸣,故“比”体云构;纷纪杂遝,信旧章矣。

〔译文〕

试看用“兴”来寄托讽喻,常常是婉转而善于表达;表面上说的是小事,但譬喻的意义却很广泛。例如《诗经》中的《周南·关雎》所说的雎鸠是雌雄有别的鸟,所以用作引起周王后

妃的“兴”;《召南·鹊巢》所说的鸤鸠有贞静专一的品德,所以用作引起诸侯的夫人的“兴”。既然有取于贞静,那就不在乎是否平凡的飞禽;同样,既然取其雌雄有别,自然不管是否健猛的鸟。这些诗句虽然明确,但表达得不够明显,所以还有待于注解来发挥。至于“比”是什么呢?那是描写事物来比附某种意义,用鲜明的形貌来说明事理。例如《诗经》中的《卫风·淇奥》以金和锡来比喻美德,《大雅·卷阿》以名贵的玉器来比喻贤人,《小雅·小宛》以蜂育螟蛉来比喻教养后辈,《大雅·荡》以蝉叫比喻酒后喧哗,《邶风·柏舟》以衣服未洗来比喻心情忧郁,又以心非床席可卷来比喻立志不变:这些相切合的形象,就是“比”的方法。还有《曹风·蜉蝣》说,“麻衣洁白如雪”;《郑风·大叔于田》说,“驾在车两旁的马,走起来像舞蹈一般”:这些也都是“比”一类的。后来楚顷襄王听信坏人的挑拨,屈原却忠君爱国,他继承《诗经》的优良传统而写作《离骚》,其中讽刺是兼用“比”、“兴”两种方法的。汉代文风虽盛,但作家们却卑躬屈节,所以《诗经》讽刺的传统中断,而“兴”的表现方法也就不存在了。这时赋和颂很兴盛,“比”的运用风起云涌,越来越多,和过去的法则不一样了。

(三)

夫“比”之为义,取类不常:或喻于声,或方于貌,或拟于心,或譬于事。宋玉《高唐》云:“纤条悲鸣,声似竽籁。”此比声之类也。枚乘《菟园》云:“焱焱纷纷,若尘埃之间白云。”此则比貌之类也。贾生《鵩赋》云:“祸之与福,何异糺纆?”此以物比理者也。王褒《洞箫》云:“优柔温润,如慈父之畜子也。”此以声比心者也。马融《长笛》云:“繁缛络绎,范、蔡之说也。”此以响比辩者也。张衡《南都》云;“起郑舞,茧曳绪。”此以容比物者也。若斯之类,辞赋所先;日用乎“比”,月忘乎“兴”;习小而弃大,所以文谢于周人也。至于扬、班之伦,曹、刘以下,图状山川,影写云物;莫不纤综“比”义,以敷其华,惊听回视,资此效绩。又安仁《萤赋》云:“流金在沙。”季鹰《杂诗》云:“青条若总翠。”皆其义者也。故“比”类虽繁,以切至为贵;若刻鹄类鹜,则无所取焉。

〔译文〕

“比”的方法,在譬喻上没有一定:或者比声音,或者比形貌,或者比心情,或者比事物。宋玉《高唐赋》说:“风吹细枝,发出悲声,好像吹竽似的。”这是比声音的例子。枚乘《菟园赋》说:“众鸟飞得极快,好像白云中几点尘埃。”这是比形貌的例子。贾谊《鵩鸟赋》说:“灾祸和幸福的互相联系,同绳索绞在一起有什么区别?”这是以事物比道理的例子。王褒《洞箫赋》说:“箫声柔婉润泽,好像慈父抚育儿子似的。”这是以声音比心情的例子。马融《长笛赋》说:“音节繁多而连续,好像范雎、蔡泽的游说。”这是以声音比辩论的例子。张衡《南都赋》说:“开始了郑国的舞蹈,好像剥茧抽丝似的。”这是以事物比舞姿的例子。诸如此类,辞赋里很多。作者天天用“比”的方法,久而久之就忘记了“兴”;他们习惯于次要的,而抛弃了主要的,所以作品便不及周代。至于扬雄、班固诸人,以及曹植、刘桢以后的作家们,描写山水云霞,无不运用“比”的方法来施展文采;其所以能写得动人,主要依靠这种方法取得成功。又如潘岳《萤火赋》说:“萤光好像沙中金粒似地闪烁。”张翰《杂诗》说:“青枝好像聚集着翠鸟的羽毛。”这也是“比”的方法。这类例子虽多,总以十分切合为佳。如果把天鹅刻划成家鸭,那就没有什么可取的了。

(四)

赞曰:诗人比兴,触物圆览;物虽胡越,合则肝胆;拟容取心,断辞必敢。攒杂咏歌,如川之涣。

〔译文〕

总之,《诗经》的作者运用“比”、“兴”方法,是对事物进行了全面观察。作者的思想和比拟的事物,虽像胡越两地相距极远,但应使它们像肝胆一样紧密结合。比拟事物的外貌,要摄取其精神实质,这是写作中必须努力争取的。把形形色色的事物写进诗篇,就汇合成滔

滔奔流的春水。

《文心雕龙·比兴》 - 当代解读

魏晋南北朝是我国文学理论取得辉煌成就的时期,对比、兴的讨论,完成了由经学家对其原始意义的诠释向文学家、文学理论家对其理论学说创立的过渡。

西晋挚虞在他的《文章流别论》中道:“赋者,敷陈之称也;比者,喻类之言也;兴者,有感之辞也。后世之为诗者多矣,其称功德者谓之颂,其余则总谓之诗。”很明显,挚虞释赋从郑玄说,释比从郑众说,而释兴则是自己的新创。物感说本来是汉初《礼记·乐记·乐本》中提出的音乐生成理论,挚虞却借用此说对兴作出了自己的独特阐释,赋予了它全新的含义。他认为,人心受到外界事物(主要指自然景物、物候变化)的触发而感动,由此创作出了表达这种被感动了的思想感情的文学作品,这个物感和创作的过程就是兴。他的解释,更侧重于外物对诗兴的感发作用。这种解释是远离兴的原义的,但正是这种有意识的远离,表明了挚虞对某些创作规律的潜心探讨和深层认识,是一种不可轻视的新现象。齐梁时,刘勰论“兴”说“兴者,起也。”、“起情故兴体以立”,恐怕就是受了挚虞的影响。魏晋以前,包括前面说的挚虞(虽然他已呈现出一些转向)皆“赋、比、兴”联称,是经学领域讨论的语文修辞问题。独标“比、兴”以论文学,始见于梁代刘勰《文心雕龙》。该书把“赋”作为一种文体,在《设赋》篇中阐述;另专列《比兴》一篇,置于创作论中。《比兴》篇对“比”与“兴”的差别作了精当的分辨:“诗文弘奥,包韫六义;毛公述传,独标兴体。岂不以风通而赋同,比显而兴隐哉?故比者,附也;兴者,起也。附理者切类以指事,起情者依微以拟议。起情故兴体以立.附理故比例以生。比则畜愤以斥言,兴则环譬以记讽。盖随时之义不一,故诗人之志有二也”。“比显而兴隐”,指比为明喻、兴为隐喻,讲二者的不同特点。后面就是说“比”乃类比以明理,“兴”则依物以起情。若仅观这些,刘勰对赋比兴的讨论确无新意,充其量也不过是对汉儒观点的承袭与总结。但刘勰绝没仅仅停留在对前人意见的归纳上,他为比兴充实了不少新内容:交代了怎样具体实施比兴。他认为比应“切类以指事”,即要按照喻体与被喻体双方相同处来说明事物;兴要“依微以拟议”,即要依据事物微妙处来寄托意义;二是揭示了运用比兴手法的动因和社会作用。“比则畜愤以斥言”,即运用比的方法,是因作者内心有愤懑蓄积,运用比能宣泄对社会的抨击,“兴则环譬以记讽”,即运用兴的方法更便于作者委婉曲折地寄托对社会的批判。《文心雕龙》是骈文,互文见义,则比兴都是为了更好地宣泄情感,批判现实。这种对比兴社会作用的精辟概括,已经不是简单的表现手法问题了。而且他还对二者作了统一的概括,即:“诗人比兴,触物圆览。物虽胡、越,合则肝胆。拟容取心,断辞必敢。攒杂咏歌,如川之涣。”就是说“比”、“兴”者是以心取物、以物达心、心物统一的创作方法,要求比拟事物要摄取其精神实质。刘勰虽“比”、“兴”并举,但这个统一的概括实偏重于兴。他认为“兴之托喻,婉而成章,称名也小,取类也大”,即兴体委婉曲折,能因小喻大,含意深厚,较之比体有更强的感染力。稍晚于《文心雕龙》的钟嵘《诗品序》,对比兴问题作了比《文心雕龙》更趋文学化的阐发:“故诗有三义焉:一曰兴,二曰比,三曰赋。文已尽而意有余,兴也;因物喻志,比也;直书其事,寓言写物。赋也。”钟嵘这段话赋予了兴全新的含义。以“文已尽而意有余”释兴是他的大胆创见,它既是对诗人写作上的要求,又是读者欣赏作品后得到的体会。实际上是把艺术的特殊感人作用与艺术的思维特点联系起来,这一新含义的开掘,其实是从艺术特色、艺术风格、艺术审美的角度对我国诗歌基本特征作出的重要概括,与郑玄从政治教化、作品思想内容角度概括中国诗歌“主文而谲谏”的特征相比,更为符合中国诗歌的实际, 也更具美学价值。之后唐殷璠的兴象说、释皎然的天工自然合一说、司空图的味在咸酸之外说,南宋严羽的兴趣说,明清时期的神韵说等,无不受到钟嵘这一理论的深刻影响。

刘勰之后,诸多文艺理论家便不再笼统地“赋、比、兴”并提,而是仅论“比、兴”,

或强调“比、兴”与“赋”的区别,并均把“比、兴”当作文学、尤其是诗的主要持征。遍照金刚把比兴与形象联系起来分析,继承了唐代陈子昂重兴寄的理论,对殷璠的兴柬理论产生一定的影响。皎然也发挥了他们的观点,谓“取象曰比,取义曰兴,义即象下之意”。宋代的理学家、文学家朱熹对比、兴作了通俗的解释。他说:“兴者,先言他物以引起所咏之词也。”,“比者,以彼物比此物也。”他把比、兴作为诗歌的表现手法。清代的魏源对比、兴深有研究,他把比、兴与诗的道德教化作用相联系,认为可以“因比、兴而论世知人”,进而把比、兴看做是诗歌的代名词。

第三篇:《文心雕龙》知音篇讲课稿

整个知音篇可以分成三个层次来理解:首先是知音之难;其次是知音之方; 最后是知音之乐。

在《知音》篇开篇中,刘勰就写到:“知音其难哉!音实难知,知实难逢,逢其知音,千载其一乎!(知音多么困难啊!音确实难以理解,知音确实难以碰到,碰到知音,千年中只有一次吧。)

作者刘勰主要从知的主体所存在的心理障碍;知的对象的客观因素;知的主体本身的性格差异三方面分别来探究知音之难。

首次从知的主体(鉴赏者、批评者)所存在的心理障碍(困扰),或者时常犯的毛病来看主要有:

(一)贵古贱今;

(二)崇己抑人;

(三)信伪迷真。

夫古来知音,多贱同而思古。(从古以来的知音,多数看轻同代人而怀念古代人),思古贱同也就是贵古贱今。所谓“日进前而不御,遥闻声而相思”(这两句出自于《鬼谷子·内楗》篇)也。(所谓“每天在面前不信用,老远听见名声便想念”。)

为了说明贵古贱今的现象,作者就举了二主的例子。

昔《储说》始出,《子虚》初成,秦皇汉武,恨不同时;既同时矣,则韩囚而马轻,岂不明鉴同时之贱哉!(从前韩非的《内外储说》开始传播,司马相如的《子虚赋》方才作成,秦始皇汉武帝看到了,怨恨不能和作者同时;后来知道是同时人了,那么韩非被囚禁,司马相如遭到轻视,难道不是明显地看到对同时人的看轻吗?)

典故:“韩囚马轻”:

《史记·老庄申韩列传》中说,秦王(即后来的秦始皇)读了韩非的《孤愤》《五蠹》《内外储说》等篇曾说:“寡人得见此人,与之游,死不恨矣!”后来韩非子来到了秦国,李斯等陷害于他,秦王听信谗言把他打入牢中,韩非子被逼自杀了。

《汉书·司马相如传》记载说:汉武帝读了司马相如的《子虚赋》曾说:“朕独不得与此人同时哉!”后来召见司马相如,却把他看作像倡优一样的弄臣。

这里说的是知音者常犯的第一个毛病:贵古贱今。作为君王的秦皇汉武善且如此,更不要说其他人了。从心理学上可以说明:人们往往对离自己越古的东西,

或者是越看不懂的作品,越发看得珍贵;而对自己近的,熟悉的东西不以为奇,不以为珍。也就是俗话说的“远了香,近了臭”。

接下来作者举了班固和曹植的例子来说明知音者常犯的第二个毛病:崇己抑人(文人相轻)。

至于班固、傅毅,文在伯仲,而固嗤毅云“下笔不能自休”((至于班固傅毅,文章不相上下,可是班固却在写给弟弟的信中讥笑傅毅道:“傅毅这个人啊,一下笔就不能自己收住。” )及陈思(陈思:即曹植,他封陈王,谥号“思”)论才,亦深排孔璋(陈琳),敬礼(汉末作家丁廣,曹植的好友,常请曹植修改他的文章。)请润色,叹以为美谈(恰当的说法。指曹植在《与杨德祖书》中所引丁廙的话:“文之佳恶,吾自得之,后世谁相知定吾文者耶?”:文章好还是坏,全由我自己承担美名或恶声,后世谁会知道是哪位改定了我的文章曹植接着说:“吾常叹此达言,以为美谈。”曹植认为丁廣这种文责自负的思想是很值得嘉奖的);季绪(汉末作家刘修)好诋诃,方之于田巴(齐国辩士,相传其辩于徂丘,议于稷下,一日服十人。后来却曾被鲁仲连所驳倒。曹植的意思是说现在有太多的鲁仲连,你一个类似于田巴一样的人算得了什么呢 ),意亦见矣。(到曹植评论文才,也极力贬低陈琳;丁廣请他修饰文辞,他赞赏而认为说得好;刘修喜欢批评文章,他就把刘修比作田巴,他的用意可以看到了。)故魏文称:“文人相轻”(曹丕典论论文中说:文人相轻,自古而然),非虚谈也。(所以魏文帝说:“文人相轻”,不是空话。)

接下来又举了楼护的例子来说明知音者常犯的第三个毛病“信伪迷真”。 至如君卿(西汉末年的辩士楼护)唇舌(指有口才。《论说》篇曾说:“楼护唇舌。” ),而谬欲论文,乃称“史迁著书,谘东方朔” (至于楼护以为有口才,却荒谬的想谈论文章,说什么“司马迁著书,请教东方朔”),于是桓谭(东汉初年著名学者,著有《新论》。)之徒,相顾嗤笑。彼实博徒(贱者) ,轻言负诮,况乎文士,可妄谈哉!(因此桓谭等人带着讥笑的态度互相对望着。他本来没什么地位,轻率的发言被人耻笑,何况是文人,难道可以乱说吗?)

故鉴照洞明,而贵古贱今者,二主是也;(所以观察得深切明白,却又看中古代看轻当代的,两位君主便是;)才实鸿懿,而崇己抑人者,班、曹是也;(文才实是博大美好,却抬高自己贬低别人的,班固曹植便是;)学不逮文,而信伪

迷真者,楼护是也;(学问够不上谈文,却把谬误当成真实的,楼护便是;)酱瓿之议,岂多叹哉!(担心著作给后人用来盖酱瓮,难道这是多余的感叹吗!)

刘勰接下来从音的角度,就是从知的对象来说知的困难:既客观上的“文情难鉴”。

作者并没有直接写“文情如何如何难鉴”而是通过打比方来论证: 夫麟凤与麏雉悬绝,珠玉与砾石超殊,白日垂其照,青眸写其形。(麒麟凤凰和麏鹿野鸡相差极远,珠宝同石子完全不同,在阳光照耀下,有明亮的眼睛观察他们的形态。)然鲁臣以麟为麏(鲁国的国王在狩猎的时候捕获了一头麒麟,鲁国的一个大臣却来报到说:鲁王捕获了一头长了角的麏) ,楚人以雉为凤(有一个楚国人担着一担子野鸡,一个路人问他:这是什么鸟啊,这个楚国人欺骗他说这是凤凰啊,这个路人惊叹道:我早就听说世上有凤凰,今天终于见到了。 ),魏民以夜光为怪石(:魏国有个在田野耕种的老农夫,拾得一块直径一尺的宝玉,但他不识宝,便把此事告诉邻居。邻居暗中盘算要把宝玉弄到手,欺骗农夫说:“这是块鬼怪石头,收藏起来,对家庭不吉利,不如把它再放回原处。”老农夫虽心中疑惧,还是把它搬回家里,放在房廊下。当夜宝玉通明,照亮了整间屋子。老农夫全家惊恐万分,又把发生的事告诉邻居。邻居说:“这是鬼怪的征兆,赶快丢掉,灾祸就可以消除。”老农夫感到害怕就把宝玉丢到很远的野外去了。那邻居没等多久就把它偷取回来,献给了魏王。魏王召玉工来鉴别。玉工远远一看,朝魏王行了两次礼,然后站起来说:“我冒昧地恭贺大王得到这块天下名宝,这样的稀世珍宝我还从来没有看见过。”魏王问宝玉价值多少。玉工说:“这是无价之宝,就是拿五座城池来换,也只能让它看一眼。”魏王立即赏赐给献玉人千斤金子,并让他一辈子享受上大夫的俸禄。” ),宋客以燕砾为宝珠(’:宋国的一个蠢人在齐国梧台的东面得到了一块燕石,拿回家后珍藏起来,认为是了不起的宝贝。从周王朝来的客人听说了,就去看这块宝贝石头。主人穿着玄黑色的礼服来开启宝贝,只见它用华美的匣子一重重装着,又用红黄色的丝巾一层层包裹着。客人见了石头,从喉咙间发出笑声说:“这是燕石啊,与砖瓦没有什么差异。”主人大怒,藏得更加严密。)”。形器易征,谬乃若是;文情难鉴,谁曰易分?具体的东西容易考察,却还发生这样的谬误;文情难以鉴别,谁说容易分别?)

知音的困难,还有鉴赏主体本身的性格差异,个人性格不同,偏好也各有所异。“知多偏好”(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夫篇章杂沓,质文交加,知多偏好,人莫圆该(篇章复杂,质朴和文华交结着,人的爱好多有所偏,不能全面的观察问题。)慷慨者逆声而击节(性情慷慨的人碰到激昂的声调击节赞赏),酝藉者见密而高蹈;(有涵养的人看到细致含蓄的就高兴;)浮慧者观绮而跃心(喜欢浮华的人看到绮丽的就动心),爱奇者闻诡而惊听。(爱好新奇的人听到奇异的作品就耸动。)会己则嗟讽,异我则沮弃(合乎自己爱好的便赞叹咏读,不合口味的便看不下去,加以抛弃),各执一偶之解,欲拟万端之变,所谓“东向而望,不见西墙”也。(个人都执着一偏的见解,要想适应多种多样变化,正像面向东望,看不见西面的墙。)

可见克服知多偏好,才难够较好的、较客观的进行文学鉴赏、文学批评。 虽然知音很难,但并不是没有方法。接下来作者又提出了“知音之方”:首先是“博观”(博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凡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会演奏上千个曲子而后才懂得音乐,观察了上千把宝剑而后才会识别宝剑。),反复观看经典的作品,自己也要创作。故圆照之象,务先博观(所以全面观察的方法,务必先要看得多)。阅乔岳以形培塿,酌沧波以喻畎浍。(看了高山更显出土堆的小,经过沧海更识得沟水的浅。)无私于轻重,不偏于憎爱,然后能平理若衡,照辞如镜矣。(没有忽轻忽重的私心,没有忽憎忽爱的偏见,然后才能够像天平般称量内容的高下,像镜子样照见文辞的美恶了。)

接下来作者又具体的提出了六观论,它是整个知音之核心:

是以将阅文情,先标六观∶一观位体,二观置辞,三观通变,四观奇正,五观事义,六观宫商。斯术既行,则优劣见矣。

一观位体,包括体裁和体要。也就是看作者对文学(文章)体裁的选用,体裁是作品内容的外在表现形式,与情有密切的关系。因而读者要先看作品的体裁,在辨析问题之后体会要意。

二观置辞,即分析作品语言的含义和特点。能否通过把握语言符号来还原为感性的形象,并在头脑中重现出来。

三观通变,通:继承;变:创新,看作品在表现手法上对前人的继承和革新,是否能做到推陈继新。

四观奇正,奇是相对与正统而言的,新奇,有变化。看作品的结构和风格是否多样统一。要求平中见奇,奇归于平。

五观事义,即看作品题材的选择,看作品中描绘的人、事、景、物,是否生动、典型,是否符合作品塑造形象、反映生活、表现主题、传达思想感情等的需要。

六观宫商,宫商角徵羽。音乐和文学是一体的,即看语言的音乐性,即语言的节奏旋律是否与所表现的思想感情相符合。

知音的过程

披文(观文者披文以入情,沿波讨源,虽幽必显) →见异(见异唯知音)

夫缀文者情动而辞发,观文者披文以入情,沿波讨源,虽幽必显。世远莫见其面,觇文辄见其心。(文学创作是由于作者有了某种情感而用文辞表达出来,文学批评不过是把文学创作的途径倒过来,即用“沿波讨源”的方法,根据作品的文辞进而探寻其思想内容,这样就可以把作品中即使幽深不明的东西也看清楚了)岂成篇之足深,患识照之自浅耳。(难道篇章过于深奥吗?只怕识见的浅薄罢了。)夫志在山水,琴表其情,况形之笔端,理将焉匿?故心之照理,譬目之照形,目了则形无不分,心敏则理无不达。(从琴声中表达出来的“志在山水”之情,那是无形无影的,知音者尚可识别,何况形之笔端,写成文字的作品呢?《神思》中说:“意授于思,言授于意。”语言文字是表达思想的符号,有了用文字写成的作品,作者的思想感情怎能隐藏得住?所以心的观察情理,好比眼的观察形貌,眼睛明亮那么形貌没有不能分别,心思敏慧那么情思没有不理解的。)然而俗监之迷者,深废浅售(然而世俗的糊涂读者,对内容深沉的反而抛弃,浅薄的反而赏识),此庄周所以笑《折扬》(一种庸俗的歌曲。《庄子·天地》中说:“大声不入千里耳,《折杨》、《皇华》则嗑(xiā虾)然而笑。” ),宋玉所以伤《白雪》(一种高妙的乐曲。传为宋玉所作的《对楚王问》中说:“客有歌于郢中者,其始曰《下里巴人》,国中属而和者数千人,„„其为《阳春白雪》,国中属而和者不过数十人。” )

也。(这是庄周所以讥笑人们爱听《折扬》歌,宋玉所以感叹《白雪》歌不受重视的原因。)昔屈平有言∶“文质疏内,众不知余之异采。”(屈原《九章·怀沙)见异唯知音耳。(从前屈原说:“外表不加华饰,内质朴实,众人看不到我的卓

越光彩。”看到卓越光彩的只有知音罢了。)扬雄自称∶“心好沉博绝丽之文。”

(见《答刘歆书》)其不事浮浅,亦可知矣。(杨雄自己说:“心里爱好深沉渊博绝顶美丽的文辞。”他的不喜浮浅也可以知道了。)

知音之乐

夫唯深识鉴奥,必欢然内怿,譬春台之熙众人,乐饵之止过客,(只有见识深远的人,看到作品的微妙处,一定感到内心的喜悦,好比春天登台使众人和悦,音乐和美味能留住过路客人。)盖闻兰为国香,服媚弥芬(《左传·宣公三年》中说:“以兰有国香,人服媚之如是。”国香:全国最香的花,后以“国香”专指兰花。)听说兰花是国内最好的香花,喜爱地佩带着它会感到更芬芳;);书亦国华,玩绎方美;知音君子,其垂意焉。(好作品也是国内最好的香花,要反复体味它才感觉美;知音的人们,还是好好留意这些吧。)

赞曰∶洪锺万钧,夔旷所定。良书盈箧,妙鉴乃订。 流郑淫人,无或失听。独有此律,不谬蹊径。

(总结说:三十万斤的大钟是古代乐师夔和旷等所制定的。优良的作品充满书箱,经过高妙的鉴赏者才能评定。放荡的靡靡之音会迷惑人,千万不要失掉正确的听觉。只有遵循知音这个规律,才不会陷入迷途。)

作者再次重申通过正确的知音之方,遵循知音这个规律进行文学作品的鉴赏和批评的重要性。

第四篇:神思第二十六

【原文】

古人云:“形在江海之上,心存魏阙之下。”神思之谓也。文之思也,其神远矣。故寂然凝虑,思接千载,悄焉动容①,视通万里;吟咏之间,吐纳珠玉之声;眉睫之前②,卷舒风云之色:其思理之致乎?故思理为妙,神与物游③,神居胸臆,而志气④统其关键;物沿耳目,而辞令管其枢机⑤。枢机方通,则物无隐貌;关键将塞,则神有遁⑥心。是以陶钧文思,贵在虚静⑦,疏瀹五藏,澡雪⑧精神;积学以储宝⑨,酌理以富才,研阅以穷照⑩,驯致以怿辞,然后使元解之宰11,寻声律而定墨;独照之匠,窥意象而运斤:此盖驭文之首术,谋篇之大端。 【注释】

①悄:静寂无声。动:变化。容:容颜。用容颜的变动来代替眼神的变动。 ②睫:眼毛。眉睫之前:即眼前。

③神与物游:神,神思,指想象活动。物,物象,指作家头脑中主观化了的形象。精神和外物一起活动,即思维想象受外物的影响。

④志气:情志、气质。情志和气质支配着构思活动。

⑤辞令:语言或文辞。作家头脑中的形象和语言总是交织在一起的。枢机:关键,即主要部分。 ⑥遁:隐避,逃遁。

⑦虚:虚怀。静:安静。贵在虚静:刘勰从先秦道家和荀子那里引入文学创作并加以改造的理论,包含两层意思:一是虚才能全面接纳各种事物并很好地认识事物形象的各方面,二是虚才能在文学创作过程中排除干扰,专心一意,更好地驰骋想象,释放感情。 ⑧澡雪:洗涤。以上三句是要求作者思想净化,毫无杂念。 ⑨宝:指知识。

⑩研阅:研究观察。照:察看,理解。这句是说通过观察研究尽量去明白事理。 11元:杨校作“玄”。元解:懂得深奥的道理。宰:主宰,指作者的心、脑。 【译文】

古人说:“身子住在江海的边上,心思却想到朝廷中去了。”这就是说的想象的方法!文章的构思,它神奇的想象可以不受任何约束,飞翔得十分遥远。只要默默地聚精会神的思考,那念头便可以接通千年之间;悄悄地改变容颜,视线便好像能够看到万里之外。在吟哦咏唱中间,可以发出如珠似玉般的悦耳声音;在你凝神思想之间,眼前就展现出风云变幻的景色。这些都是作文构思时发挥想象力所构成的啊。所以写作构思很奇妙,可以使内心的想象与外物相交接。神奇的想象由作者内心来主宰,而意志和体气是支配它们活动的关键;外物由作者的耳目来接触,而语言是掌管它们的表达机构。当这个机构灵活通畅的时候,那事物的形貌便可以描绘出来,没有隐蔽得了的;如果支配想象的机构受到阻塞,那神奇的想象就会逃遁隐蔽,也就精神涣散了。所以酝酿文思,着重在虚静心志,清除心里的成见,宁静专一。这就要努力学习,积累学识来储存珍宝,要斟酌辨析各种事理来丰富增长自己的才学;要研究阅历各种情况来进行彻底的观察;要顺着作文构思去寻求恰当美好的文辞。然后才能使深通妙道的心灵,按照声律来安排文辞;就像有着独到看法的工匠能自如挥斧一样,凭着想象来进行创作:这就是驾驭文思的首要方法,也是谋篇作文的重要开端。 【原文】

夫神思方运,万涂竞萌,规矩虚位①,刻镂无形。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②,我才之多少,将与风云而并驱矣。方其搦翰,气倍辞前③,暨乎篇成,半折心始④。何则?意翻空⑤而易奇,言征实而难巧也⑥。是以意授于思,言授于意,密则无际,疏⑦则千里:或理在方寸而求之域表,或义在咫尺⑧而思隔山河:是以秉心养术,无务苦虑,含章司契,不必劳情也。 【注释】

①规矩:作动词用,按一定规矩加工,指对事物的揣摩。虚位:指存在于作家头脑中虚而不实之物。 ②溢:满出。这二句指构思中想到“登山”与“观海”的情景。

③辞前:作品未写成之前。辞,指作品。此二句指想象比文辞丰富得多。

④半折:打了一半折扣。心始:心中开始想象的。此句是说写出来的文章不能表达原来的想法。 ⑤翻空:即不受限制之意,展开想象的翅膀在空中驰骋。 ⑥征实:求实,即把作者的想象具体的写出。难巧:难于工巧。 ⑦疏:疏漏,结合不好,指言不能准确表达意。

⑧咫(zhǐ):古代长度名,周制八寸,今制六寸。咫尺:比喻距离很近。 【译文】

想象刚刚开始运转活动的时候,各种各样的思路、物象都纷纷呈现在眼前,要在没有形成的文思中孕育内容,要在没有定型的文思中雕刻形象。登上高山,情思中就充溢着山间的景色;看到大海,情意就出现了海涛汹涌澎湃的风光。想象的才能,好像飞鸟同风云一起并驾齐驱而无法计量。刚刚拿起笔的时候,比起在行文之前要气势充足倍增;可是等到写成篇章后,开始想的东西已经打了一半折扣。为什么会这样呢?想象凭空而起,容易想得奇特,而语言文字却比较实在,所以很难巧妙地表现作者的想象。所以文章的内容受作者的思想感情支配,而言辞又受文章内容的支配。如果文章的内容、作者的思想感情和文章的言辞三者结合得很紧密,那文章就贴切而天衣无缝,反之,疏漏就会相差千里。有的道理就在心里却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搜求;有的意思就在眼前,却像远隔着高山大河。所以要秉持虚空宁静心思、加强修养的方法,不在于冥思苦想,要体悟外物的美好,不必去劳心累情。 【原文】

人之禀才,迟速异分①,文之制体,大小殊功。相如含笔而腐毫②,扬雄辍翰而惊梦,桓谭疾感于苦思③,王充气竭于思虑,张衡研京以十年④,左思练都以一纪⑤。虽有巨文,亦思之缓也。淮南崇朝而赋骚⑥,枚皋应诏而成赋,子建援牍如口诵⑦,仲宣举笔似宿构,阮瑀据案而制书⑧,祢衡当食而草奏⑨。虽有短篇,亦思之速也。 【注释】 ①异分:不同。

②相如含笔而腐毫:相如,司马相如,西汉著名的辞赋家。相传他文思不敏捷。含笔,笔浸在墨汁中。毫,毛,指毛笔。腐毫,即毛笔都腐烂了。

③桓谭疾感于苦思:桓谭,东汉政治家、哲学家。他在《新论·祛蔽篇》中说自己年少时羡慕扬雄文章写得好,因苦思太甚而发病。

④张衡研京以十年:张衡,东汉科学家、文学家。《后汉书·张衡传》说,张衡学习班固的《两都赋》作《二京赋》(《西京赋》《东京赋》),共花了十年时间。

⑤左思练都以一纪:左思,西晋著名文人。《文选》卷四《三都赋序》李善注引臧荣绪《晋书》说,左思《三都赋》的构思写作花了十余年时间。一纪,十二年。 ⑥淮南:淮南王刘安。崇朝:终朝,指一个早晨。崇,终。

⑦子建:曹植的字。援:握。牍:简牍,指纸。这句说,曹植拿着木片写文章好像把背诵过的文章抄写下来一样。

⑧案:应作“鞍”。据案:伏在马鞍上。制书:写文章。

⑨祢衡当食而草奏:当食,指吃饭时。草奏,写出文章。《后汉书·祢衡传》中说,荆州牧刘表一次在和诸文人共同草拟奏书,这时祢衡外出而归见奏书写得不好,很快另写好一篇。又黄射大宴宾客,有人献来鹦鹉,黄射请他赋鹦鹉,他席前很快写好《鹦鹉赋》。 【译文】

每个人的才能禀赋不同,则文思就存在迟缓与迅速的差异;文章的体制多种多样,则规模有大有小,功力各异。司马相如笔浸在墨汁里把毫毛都泡烂了文章才写出来,扬雄写文章用力过度,刚停下笔就睡着做了噩梦;桓谭常常因为苦苦思索,以致感疾生病;王充著作由于思虑过度,耗尽了自己的气力精神;张衡用了十年时间精研写作《二京赋》;左思花了十二年光阴创作锤炼《三都赋》。上述名家,虽写的是长篇巨作,但是也说明了其文思的迟缓。淮南王刘安接受汉文帝的诏令一个早晨就写完了《离骚赋》,枚皋总能很快地完成汉武帝的诏令写成赋作;曹植铺开纸做文章就像背诵文章;王粲举笔便成好似写预先写好的文章;阮瑀凭据着马鞍也能很快写好书信;祢衡在宴席上便起草奏书。上述的作家虽说写的都是短篇,但是也说明了他们文思的敏捷。 【原文】

若夫骏发之士,心总要术,敏在虑前,应机立断;覃思①之人,情饶歧路,鉴②在疑后,研虑方定:机敏故造次而成功,虑疑故愈久而致绩。难易虽殊,并资博练③。若学浅而空迟,才疏而徒速,以斯成器,未之前闻。是以临篇缀虑,必有二患:理郁者苦贫④,辞溺者伤乱⑤。然则博见为馈⑥贫之粮,贯一为拯乱之药⑦,博而能一,亦有助乎心力矣。 【注释】

①覃(tán)思:深思。指文思迟缓的人写作时因构思深想而用很长的时间。 ②鉴:察看、鉴别。

③资:依靠。博练:广泛学习训练。博,博学;练,才干。 ④郁:郁积,思路郁积不开展。贫:贫乏,没东西可写。 ⑤溺:陷。辞溺:指陷在辞藻中。乱:杂乱。 ⑥博见:广博的吸取知识。馈:进食,引申为补救。 ⑦贯一:贯通统一,指围绕着一个中心或重点。拯:救。 【译文】

至于文思敏捷的人,心里总览着创作的方法要点,感觉敏速是在事前有过深思熟虑,所以能够当机立断。文思迟缓的人,思绪纷乱时徘徊不定,想要鉴明事理,所以要经过研究考虑才能作出决定:文思敏捷,所以文章能在仓促中写成功;疑虑多,所以文章要很久才能写成。快和慢、难和易似乎各有不同,但都靠学习广博和技巧熟练。如果学识浅薄而只是慢慢写,才学粗疏却只要写得快,像这样写出好的文章,从来没有听说过。所以创作时酝酿文思,必然有两个困难:文思抑郁阻塞的人苦于想象的贫乏,文辞泛滥的人苦于文理紊乱,那么,可见广博见闻就成为补救想象贫乏的粮食,贯通统一就成为拯救文理紊乱的药方,能够做到既广闻博见又中心一贯,对创作构思的能力也大有帮助啊! 【原文】

若情数诡杂,体变迁贸①,拙辞或孕于巧义,庸事或萌于新意②,视布于麻,虽云未贵,杼轴献功③,焕然乃珍。至于思表纤旨④,文外曲⑤致,言所不追,笔固知止。至精而后阐其妙,至变而后通其数⑥,伊挚不能言鼎,轮扁不能语斤⑦,其微矣乎! 【注释】

①体变:指体裁。体,体性,风格。迁贸:迁移,变化。贸,移。应该写成短篇的,硬要拉成长篇。此句与上句都指创作中由于未遵循创作的原则所出现的问题。

②庸事:平凡的事。庸,平庸。萌:萌芽。这句是说平庸的事例有时也在新奇的内容中出现。

③杼轴:旧式织机上的两个管经纬线的装置。献功:指麻经过杼轴的加工。这里以织造加工来比喻运用想象进行文学的创作构思。 ④表:外。纤:细微。

⑤曲:隐曲、曲折。指文辞以外还没有写到的情致。 ⑥变:文体的风格变化。通:通晓、通达。数:方法,规律。 ⑦轮扁不能语斤:轮扁,古代传说中制车轮的能工巧匠。斤,斧。此句指轮扁不能说出自己熟练的技术。与上句同来指文章的妙处也是微妙而不能说清的。 【译文】

如果作品的情思是非诡奇混杂,体制不当而变化多端,拙劣的文辞或许包含精巧的义理,平庸的事物中或许透露出新颖的意思。我们看看布之出于麻吧,原料的麻虽然质地并不比布贵重,但经过织布机的加工,布便会焕发出光彩而成为珍贵之物。至于文思以外的细微奥妙的旨意,文辞之外的隐幽委曲的情趣,这些都是语言所不能言明,笔墨不能表达的。达到最精通的境界才能阐明它的奥妙,掌握它的微妙变化之后才能精通它的规律,这好比厨师伊挚不能说出鼎中调味的微妙,巧匠轮扁不能说出运用斧头的规律一样,真是微妙啊! 【原文】

赞曰:神用象通,情变所孕。物以貌求,心以理应①。刻镂声律,萌芽比兴②。结虑司契,垂帷制胜③。 【注释】

①心:感情。理:作品内容。应:反应。 ②比兴:《经》的赋、比、兴写作手法。

③垂帷:垂下帷帐。这句是说,运筹于帐幕中就能克敌制胜,借军事术语来比喻只要能巧妙运用神思,创作定能成功。 【译文】 总结:

神奇的想象靠物象来贯通, 思想感情变化所育孕的。 外物以它的形貌来打动作家, 作家的心用情理作为反应。 雕刻描绘各种事物形象, 萌芽于那《诗经》的比和兴。 运用思虑来构成文章, 垂下帷幕发愤构思才能取胜。 【评析】

从《神思》至《总术》为创作论,而《神思》为创作论的总纲。

《神思》中的“神思”,即想象,是一种精神活动,与现代所说的形象思维相似。本篇讲如何运用神思来进行文学创作构思,即以想象为特征的艺术构思问题。

全篇分三部分:

一、阐述艺术构思的特点和作用。为了更好的构思,就需要作家积极地去积累知识,辨明事理,运用好自己的生活经验和提高自己的情致修养。

二、通过列举过去的作家,阐述了艺术构思的不同类型。强调在构思中要抓住重点,这样才能取得创作的成功。

三、提出艺术加工的必要性,以及艺术构思复杂不易说清楚。

《神思》是我国古代文论中比较全面而系统的论述艺术构思的一篇重要文献。刘勰深入、系统地探讨了艺术构思活动,形成了自己文学创作论的体系,发表很多创见:初步总结了“神思”的形象性特点;认为“神思”在文学创作中有“杼轴献功,焕然乃珍”的作用;运用“神思”进行文学创作的特点是“规矩虚位,刻镂无形”等。

第五篇:文心雕龙

《文心雕龙》

章学诚《文史通义·诗话》:

《诗品》之于论诗,视《文心雕龙》之于论文,皆专门名家,勒为成书之初祖也。《文心》体大而虑周,《诗品》思深而意远;盖《文心》笼罩群言,而《诗品》深从六艺溯流别也。

鲁迅《论诗题记》:

东则有刘彦和《文心》西则有亚里士多德《诗学》,解析神质,包举洪纤,开源发流,为世楷模。

《文心雕龙·序志》:

夫‚文心‛者,言为文之用心也。昔涓子《琴心》,王孙《巧心》,心哉美矣,故用之焉。古来文章,以雕缛成体,岂取驺奭之群言‚雕龙‛也。

《文心雕龙·序志》:

夫宇宙绵邈,黎献纷杂,拔萃出类,智术而已。岁月飘忽,性灵不居,腾声飞实,制作而已。夫人肖貌天地,禀性五才,拟耳目于日月,方声气乎风雷,其超出万物,亦已灵矣。形同草木之脆,名逾金石之坚,是以君子处世,树德建言,岂好辩哉?不得已也!

《文心雕龙·序志》:

予生七龄,乃梦彩云若锦,则攀而采之。齿在逾立,则尝夜梦执丹漆之礼器,随仲尼而南行。旦而寤,乃怡然而喜,大哉!圣人之难见哉,乃小子之垂梦欤!自生人以来,未有如夫子者也。敷赞圣旨,莫若注经,而马郑诸儒,弘之已精,就有深解,未足立家。

萧子显《南齐书·文学传序》:

钟嵘《诗品序》:

又说:

李谔:

江左齐梁,……遂复遗理存异,寻虚逐微,竞一韵之奇,争一字之巧。连篇累牍,不出月露之形;积案盈箱,惟是风云之状。

《文心雕龙·序志》:

唯文章之用,实经典枝条,五礼资之以成文,六典因之致用。君臣所以炳焕,军国所以昭明,详其本源,莫非经典。而去圣久远,文体解散,辞人爱奇,言贵浮诡,饰羽尚画,文绣鞶帨,离本弥甚,将遂讹滥。盖《周书》论辞,贵乎体要,尼父陈训,恶乎异端。辞训之奥,宜体于要。于是搦笔和墨,乃始论文。

钟嵘《诗品》:

观王公缙绅之士,每博论之余,何尝不以诗为口实。随其嗜欲,商榷不同,淄渑并泛,朱紫相夺,喧哗竞起,准的无依。

刘勰《序志》、:

详观近代之论文者多矣:至如魏文述典,陈思序书,应瑒文论,陆机《文赋》,仲治《流别》,弘范《翰林》,各照隅隙,鲜观衢路,或臧否当时之才,或铨品前修之文,或泛举雅俗之旨,或撮题篇章之意。魏典密而不周,陈书辩而无当,应论华而疏略,陆赋巧而碎乱,《流别》精而少功,《翰林》浅而寡要。又君山、公干之徒,吉甫、士龙之辈,泛议文意,往往间出,并未能振叶以寻根,观澜而索源。不述先哲之诰,无益后生之虑。

《原道》:

爰自风姓,暨于孔氏,玄圣创典,素王述训,莫不原道心以敷章,研神理而设教,取象乎《河》、《洛》,问数乎蓍龟,观天文以极变,察人文以成化;然后能经纬区宇,弥纶彝宪,发挥事业,彪炳辞义。故知道沿圣以垂文,圣因文以明道。

《征圣》:

是以论文必征于圣,窥圣必宗于经。(或作‚是以子政论文,必征于圣;稚圭劝学,必宗于经‛)……若征圣立言,则文其庶矣。

《宗经》:

三极彝训,其书曰经。经也者,恒久之至道,不刊之鸿教也。故象天地,效鬼神,参物序,制人纪,洞性灵之奥区,极文章之骨髓者也。

《宗经》:

故论说辞序,则《易》统其首;诏策章奏,则《书》发其源;赋颂歌赞,则《诗》立其本;铭诔箴祝,则《礼》总其端;记传盟檄,则《春秋》为根。并穷高以树表,极远以启疆,所以百家腾跃,终入环内者也。

《原道》:

傍及万品,动植皆文:龙凤以藻绘呈瑞,虎豹以炳蔚凝姿;云霞雕色,有逾画工之妙;草木贲华,无待锦匠之奇。夫岂外饰,盖自然耳。

《明诗》:

人禀七情,应物斯感;感物吟志,莫非自然。 《情采》:

圣贤书辞,总称文章,非采而何?夫水性虚而沦漪结,木体实而花萼振,文附质也。虎豹无文,则鞟同犬羊;犀兕有皮,而色资丹漆,质待文也。

《情采》: 文不灭质,博不溺心,正采耀乎朱蓝,间色屏于红紫。 《情采》:

夫铅黛所以饰容,而盼倩生于淑姿;文采所以饰言,而辩丽本于情性。故情者文之经,辞者理之纬;经正而后纬成,理定而后辞畅:此立文之本源也。

……

昔诗人什篇,为情而造文;辞人赋颂,为文而造情。何以明其然?盖风雅之兴,志思蓄愤,而吟咏情性,以讽其上,此为情而造文也。诸子之徒,心非郁陶,苟驰夸饰,鬻声钓世,此为文而造情者也。故为情者要约而写真,为文者淫丽而烦滥。而后之作者,采滥忽真,远弃风雅,近师辞赋,故体情之制日疏,逐文之篇愈盛。故有志深轩冕,而泛咏皋壤;心缠几务,而虚述人外。真宰弗存,翩其反矣。

夫桃李不言而成蹊,其实存也;男子树兰而不芳,无其情也。夫以草木之微,依情待实;况乎文章,述志为本。言与志反,文岂足征?

《原道》:

“文之为德也大矣,与天地并生者何哉?夫玄黄色杂,方圆体分,日月叠璧,以垂丽天之象;山川焕绮,以铺理地之形:此盖道之文也。仰观吐曜,俯察含章,高卑定位,故两仪既生矣。惟人参之,性灵所钟,是为三才。为五行之秀,实天地之心。心生而言立,言立而文明,自然之道也。‛

《序志》:

盖《文心》之作也,本乎道,师乎圣,体乎经,酌乎纬,变乎骚:文之枢纽,亦云极矣。若乃论文叙笔,则囿别区分,原始以表末,释名以章义,选文以定篇,敷理以举统:上篇以上,纲领明矣。至于剖情析采,笼圈条贯,攡《神》、《性》,图《风》、《势》,苞《会》、《通》,阅《声》、《字》,崇替于《时序》,褒贬于《才略》,怊怅于《知音》,耿介于《程器》,长怀《序志》,以驭群篇:下篇以下,毛目显矣。位理定名,彰乎大衍之数,其为文用,四十九篇而已。

《总术》:

今之常言,有文有笔,以为无韵者笔也,有韵者文也。夫文以足言,理兼诗书,别曰两名,自近代耳。颜延年以为笔之为体,言之文也;经典则言而非笔,传记则笔而非言。请夺彼矛,还攻其盾矣。何者?易之文言,岂非言文?若笔不言文,不得云经典非笔矣。

《序志》:

若乃论文叙笔,则囿别区分,原始以表末,释名以章义,选文以定篇,敷理以举统:上篇以上,纲领明矣。

《明诗》:

大舜云:‚诗言志,歌咏言。‛圣谟所析,义已明矣。是以‚在心为志,发言为诗‛;舒文载实,其在兹乎?诗者,持也,持人情性;三百之蔽,义归‚无邪‛,持之为训,有符焉尔。

《乐府》:

乐府者,‚声依永,律和声‛也。 《祝盟》:

天地定位,祝遍群神;六宗既禋,三望咸秩。甘雨和风,是生黍稷,兆民所仰,美报兴焉。牺盛惟馨,本于明德,祝史陈信,资乎文辞。

《檄移》:

古有威让之令,令有文告之辞,即檄之本源也。及春秋征伐,自诸侯出,惧敌弗服,故兵出须名。振此威风,暴彼昏乱,刘献公之所谓‚告之以文辞,董之以武师‛者也。齐桓征楚,诘苞茅之阙;晋历伐秦,责箕、郜之焚;管仲、吕相,奉辞先路。详其意义,即今之檄文。暨乎战国,始称为檄。檄者,皦也,宣露于外,皦然明白也。

《诏策》:

昔轩辕、唐、虞,同称为‚命‛。命之为义,制性之本也。其在三代,事兼诰誓。誓以训戒,诰以敷政,命喻自天,故授官锡胤。《易》之《姤》象:‚后以施命诰四方。‛诰命动民,若天下之有风矣。降及七国,并称曰命。命者,使也。秦并天下,改命曰制。汉初定仪则,则命有四品:一曰策书,二曰制书,三曰诏书,四曰戒敕。敕戒州部,诏诰百官,制施舎命,策封王侯。策者,简也;制者,裁也;诏者,告也;敕者,正也。

《哀吊》:

自贾谊浮湘,发愤吊屈,体同而事核,辞清而理哀,盖首出之作也。及相如之吊二世,全为赋体,桓谭以为其言恻怆,读者叹息。及卒章要切,断而能悲也。杨雄吊屈,思积功寡,意深反骚,故辞韵沈膇。班彪、蔡邕,并敏于致诘。然影附贾氏,难为并驱耳。胡、阮之吊夷齐,褒而无间。仲宣所制,讥呵实工。然则胡、阮嘉其清,王子伤其隘,各其志也。祢衡之吊平子,缛丽而轻清;陆机之吊魏武,序巧而文繁。降斯以下,未有可称者矣。

《哀吊》:

原夫哀辞大体,情主于痛伤,而辞穷乎爱惜。幼未成德,故誉止于察惠;弱不胜务,故悼加乎肤色。隐心而结文则事惬,观文而属心则体奢。奢体为辞,则虽丽不哀;必使情往会悲,文来引泣,乃其贵耳。

《神思》:

是以陶钧文思,贵在虚静,疏瀹五藏,澡雪精神,积学以储宝,酌理以富才,研阅以穷照,驯致以绎辞。然后使玄解之宰,寻声律而定墨,独照之匠,窥意象而运斤。此盖驭文之首术,谋篇之大端。

《神思》:

夫神思方运,万涂竞萌,规矩虚位,刻镂无形,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我才之多少,将与风云而并驱矣。

《物色》:

春秋代序,阴阳惨舒,物色之动,心亦摇焉。盖阳气萌而玄驹步,阴律凝而丹鸟羞,微虫犹或入感,四时之动物深矣。若夫珪璋挺其惠心,英华秀其清气,物色相召,人谁获安?是以献岁发春,悦豫之情畅;滔滔孟夏,郁陶之心凝。天高气清,阴沉之志远;霰雪无垠,矜肃之虑深。岁有其物,物有其容;情以物迁,辞以情发。一叶且或迎意,虫声有足引心。况清风与明月同夜,白日与春林共朝哉!

《夸饰》:

自天地以降,豫入声貌,文辞所被,恒有夸饰。 《通变》:

斟酌乎质文之间,而隐括乎雅俗之际,可与言通变矣。 《情采》:

夫水性虚而沦漪结,木体实而花萼振,文附质也。虎豹无文,则鞟同犬羊,犀兕有皮,而色资丹漆,质待文也。

《附会》:

何谓附会?谓总文理,统首尾,定与夺,合涯际,弥纶一篇,使杂而不越者也。……

凡大体文章,类多枝派,整派者依源,理枝者循干。是以附辞会意,务总纲领,驱万途于同归,贞百虑于一致。使众理虽繁,而无倒臵之乖;群言虽多,而无棼丝之乱。扶阳而出条,顺阴而藏迹,首尾周密,表里一体:此附会之术也。……

……夫能悬识凑理,然后节文自会,如胶之粘木,石之合玉矣。是以驷牡异力,而六辔如琴,驭文之法,有似于此。去留随心,修短在手,齐其步骤,总辔而已。

《章句》:

夫设情有宅,臵言有位;宅情曰章,位言曰句。故章者,明也;句者,局也。……夫人之立言,因字而生句,积句而成章,积章而成篇。篇之彪炳,章无疵也;章之明靡,句无玷也;句之清英,字不妄也;振本而末从,知一而方毕矣。

……

启行之辞,逆萌中篇之意;绝笔之言,追媵前句之旨;故能外文绮交,内义脉注,跗萼相衔,首尾一体。

……

章句无常,而字有条数;四字密而不促,六字格而非缓,或变以三五,盖应机之权节也。至于诗颂大体,以四言为正,唯《祈父》《肇禋》,以二言为句。寻二言肇于黄世,《竹弹》之谣是也;三言兴于虞时,《元首》之诗是也;四言广于夏年,《洛汭(rui)之歌》是也;五言见于周代,《行露》之章是也;六言、七言,杂出《诗》、《骚》,两体之篇,成于西汉。情数运周,随时代用矣。

《练字》:

是以缀字属篇,必须拣择,一避诡异,二省联边,三权重出,四调单复。诡异者,字体瑰怪者也。曹据诗称‚岂不愿斯游,褊心恶凶(加一个口字旁)呶,‛两字诡异,大疵美篇,况乃过此,其可观乎!联边者,半字同文者也。状貌山川,古今咸用;施于常文,则龃龉为瑕。如不获免,可至三接;三接以外,其字林乎?重出者,同字相犯者也。诗骚适会,而近世忌同。若两字俱要,则宁在相犯。故善为文者,富于万篇,贫于一字;一字非少,相避为难也。单复者,字形肥瘠者也。瘠字累句,则纤疏而行劣;肥字积文,则黯黕而篇暗;善酌字者,参伍单复,磊落如珠矣。

《附会》篇云:

夫才童学文,宜正体制,必以情志为神明,事义为骨髓,辞采为肌肤,宫商为声气。然后品藻玄黄,摛振金玉,献可替否,以裁厥中:斯缀思之恒数也。

《事类》篇云:

事类者,盖文章之外,据事以类义,援古以证今者。

……综学在博,取事贵约,校练务精,捃(jùn)理须核,众美幅辏,表里发挥。

《丽辞》篇云:

造化赋形,支体必双;神理为用,事不孤立。夫心生文辞,运裁百虑,高下相须,自然成对。

……丽辞之体,凡有四对:言对为易,事对为难;反对为优,正对为劣。言对者,双比空辞者也;事对者,并举人验者也;反对者,理殊趣合者也;正对者,事异义同者也。长卿《上林赋》云:‚修容乎礼园,翱翔乎书圃。‛此言对之类也。宋玉《神女赋》云:‚毛嫱鄣袂,不足程式;西施掩面,比之无色。‛此事对之类也。仲宣《登楼》云:‚钟仪幽而楚奏,庄舄显而越吟。‛此反对之类也。孟阳《七哀》云:‚汉祖想枌榆,光武思白水(枌榆、白水乃高祖和光武之家乡)。‛此正对之类也。凡偶辞胸臆,言对所以为易也;征人资学,事对所以为难也;幽显同志,反对所以为优也;并贵共心,正对所以为劣也。

《丽辞》:

高下相须,自然成对。 《事类》:

姜桂同地,辛在本性;文章由学,能在天资,才自内发,学以外成。……是以属意立文,心与笔谋,才为盟主,学为辅佐。

《养气》: 若夫器分有限,智用无涯,或渐凫企鹤,沥辞镌思,于是精气内销,有似尾闾之波,神志外伤,同乎牛山之木,怛惕以盛疾,亦可推矣。……是以曹公惧为文之伤命,陆云叹用思之困神,非虚谈也。……是以吐纳文艺,务在节宣,清和其心,调畅其气,烦而即舍,勿使壅滞,意得则舒怀以命笔,理伏则投笔以卷怀,逍遥以针劳,谈笔以药倦,常弄闲于才锋,贾余于文勇,使刃发如新,腠理无滞,虽非胎息之迈术,亦卫气之一方也。

《风骨》:

故魏文称:‚文以气为主,气之清浊有体,不可力强而致。‛故其论孔融,则云‚体气高妙‛,论徐干,则云‚时有齐气‛,论刘桢,则云‚有逸气‛。公干亦云:‚孔氏卓卓,信含异气;笔墨之性,殆不可胜。‛并重气之旨也。

《定势》:

夫情致异区,文变殊术,莫不因情立体,即体成势也。势者,乘利而为制也,如机发矢直,涧曲湍回,自然之趣也。圆者规林,其势也自转;方者矩形,其势也自安。文章体势,如斯而已。

《声律》篇云:

夫音律所始,本于人声者也。声合宫商,肇自血气,先王因之,以制乐歌。故知器写人声,声非学器者也。故言语者,文章关键,神明枢机,吐纳律吕,唇吻而已。

……凡声有飞沈,响有双叠。双声隔字而每舛,叠韵杂句而必睽(kuí);沈则响发而断,飞则声扬不远,并辘轳交往,逆鳞相比,迕其际会,则往蹇(jiǎn)来连,其为疾病,亦文家之吃也。夫吃文为患,生于好诡,逐新趣异,故喉唇纠纷。将欲解结,务在刚断,左碍而寻右,未滞而讨前,则声转于吻,玲玲如振玉,辞靡于耳,累累如贯珠矣。

郑玄:

见今之美,嫌于媚谀,取善事以喻劝之。 《比兴》:

故比者,附也;兴者,起也。附理者切类以指事,起情者依微以拟义。起情故兴体以立,附理故比例以生。比则畜愤以斥言,兴则环譬以托讽。

……观夫兴之托谕,婉而成章,称名也小,取类也大。……楚襄信谗,而三闾忠烈,依《诗》制《骚》,讽兼‚比‛、‚兴‛。炎汉虽盛,而辞人夸毗,诗刺道丧,故兴义销亡。于是赋颂先鸣,故比体云构,纷纭杂遝,倍旧章矣。

夫比之为义,取类不常∶或喻于声,或方于貌,或拟于心,或譬于事。宋玉《高唐》云:‚纤条悲鸣,声似竽籁‛,此比声之类也;枚乘《菟园》云:‚焱焱纷纷,若尘埃之间白云‛,此则比貌之类也;贾生《鵩赋》云:‚祸之与福,何异纠纆(mò绳索)‛,此以物比理者也;王褒《洞箫》云:‚优柔温润,如慈父之畜子也‛,此以声比心者也;马融《长笛》云:‚繁缛络绎,范蔡之说也‛,此以响比辩者也;张衡《南都》云:‚起郑舞,茧曳绪‛,此以容比物者也。若斯之类,辞赋所先,日用乎比,月忘乎兴,习小而弃大,所以文谢于周人也。至于扬班之伦,曹刘以下,图状山川,影写云物,莫不织综比义,以敷其华,惊听回视,资此效绩。又安仁《萤赋》云‚流金在沙‛,季鹰《杂诗》云‚青条若总翠‛,皆其义者也。故比类虽繁,以切至为贵,若刻鹄类鹜,则无所取焉。

《风骨》:

结言端直,则文骨成焉;意气骏爽,则文风清焉。若丰藻克赡,风骨不飞,则振采失鲜,负声无力。是以缀虑裁篇,务盈守气,刚健既实,辉光乃新。其为文用,譬征鸟之使翼也。

《体性》:

夫情动而言形,理发而文见,盖沿隐以至显,因内而符外者也。然才有庸俊,气有刚柔,学有浅深,习有雅郑,并情性所铄,陶染所凝,是以笔区云谲,文苑波诡者矣。故辞理庸俊,莫能翻其才;风趣刚柔,宁或改其气;事义浅深,未闻乖其学;体式雅郑,鲜有反其习:各师成心,其异如面。

若总其归途,则数穷八体:一曰典雅,二曰远奥,三曰精约,四曰显附,五曰繁缛,六曰壮丽,七曰新奇,八曰轻靡。典雅者,熔式经诰,方轨儒门者也;远奥者,馥采曲文,经理玄宗者也;精约者,核字省句,剖析毫厘者也;显附者,辞直义畅,切理厌心者也;繁缛者,博喻酿采,炜烨枝派者也;壮丽者,高论宏裁,卓烁异采者也;新奇者,摈古竞今,危侧趣诡者也;轻靡者,浮文弱植,缥缈附俗者也。故雅与奇反,奥与显殊,繁与约舛,壮与轻乖,文辞根叶,苑囿其中矣。

《体性》:

摹体以定习,因性以练才。 《事类》:

是以属意立文,心与笔谋。才为盟主,学为辅佐,主佐合德,文采必霸。

《指瑕》:

古来文才,异世争驱。或逸才以爽迅,或精思以纤密,而虑动难圆,鲜无瑕病。

……若夫立文之道,惟字与义。字以训正,义以理宣。而晋末篇章,依希其旨,始有‚赏际奇至‛之言,终有‚抚叩酬酢‛之语,每单举一字,指以为情。

……近代辞人,率多猜忌,至乃比语求蚩,反音取瑕,虽不屑于古,而有择于今焉。

……又制同他文,理宜删革,若掠人美辞,以为己力,宝玉大弓,终非其有。全写则揭箧,傍采则探囊,然世远者太轻,时同者为尤矣。

……若夫注解为书,所以明正事理,然谬于研求,或率意而断。 ……丹青初炳而后渝,文章岁久而弥光。若能隐括于一朝,可以无惭于千载也。

《程器》:

魏文以为:‚古今文人,类不护细行‛。韦诞(三国著名书法家)所评,又历诋群才。后人雷同,混之一贯,吁可悲矣!

……相如窃妻而受金,杨雄嗜酒而少算,敬通之不循廉隅,杜笃之请求无厌,班固谄窦以作威,马融党梁而黩货,文举傲诞以速诛,正平狂憨以致谬,仲宣轻诡以躁竞,孔璋傯恫以粗疏,丁仪贪婪以乞货,路粹餔啜而无耻,潘岳诡祷于愍怀,陆机倾仄于贾、郭,传玄刚隘而詈台,孙楚狠愎而讼府。诸有此类,并文士之瑕累。

文既有之,武亦宜然。古之将相,疵咎实多。至如管仲之盗窃,吴起之贪淫,陈平之污点,绛、灌之谗嫉。沿兹以下,不可胜数。孔光负衡据鼎,而仄媚董贤,况班、马之贱职,潘岳之下位哉?王戎开国上秩,而鬻官嚣俗,况马、杜之磬悬,丁、路之贫贱哉?……

盖人禀五材,修短殊用,自非上哲,难以求备。然将相以位隆特达,文士以职卑多诮,此江河所以腾涌,涓流所以寸折者也。

……子夏无亏于名儒,浚冲不尘乎竹林者,名崇而机减也。若夫屈、贾之忠贞,邹、枚之机觉,黄香之淳孝,徐幹之沈默,岂曰文士,必其玷欤?

……是以君子藏器,待时而动。发挥事业,固宜蓄素以弸(péng)中,散采以彪外,楩楠(pián nan)其质,豫章其干。攡文必在纬军国,负重必在任栋梁,穷则独善以垂文,达则奉时以骋绩。若此文人,应‚梓材‛之士矣。

《知音》:

知音其难哉!音实难知,知实难逢,逢其知音,千载其一乎! 夫古来知音,多贱同而思古。所谓‚日进前而不御,遥闻声而相思‛也。昔《储说》始出,《子虚》初成,秦皇汉武,恨不同时;既同时矣,则韩囚而马轻,岂不明鉴同时之贱哉!

至于班固、傅毅,文在伯仲,而固嗤毅云‚下笔不能自休‛。及陈思论才,亦深排孔璋;敬礼请润色,叹为美谈;季绪好诋诃,方之于田巴,意亦见矣。故魏文称‚文人相轻‛,非虚谈也。

至如君卿(西汉楼护)唇舌,而谬欲论文,乃称‚史迁著书,谘东方朔‛,于是桓谭之徒,相顾嗤笑。彼实博徒,轻言负诮,况乎文士,可妄谈哉?

……夫麟凤与麏(jūn)雉悬绝,珠玉与砾石超殊,白日垂其照,青眸写其形。然鲁臣以麟为麏,楚人以雉为凤,魏民以夜光为怪石,宋客以燕砾为宝珠。形器易征,谬乃若是;文情难鉴,谁曰易分?

篇章杂沓,质文交加,知多偏好,人莫圆该。慷慨者逆声而击节,酝藉者见密而高蹈,浮慧者观绮而耀心,爱奇者闻诡而惊听。会己则嗟讽,异我则沮弃,各执一隅之解,欲拟万端之变,所谓‚东向而望,不见西墙‛也。

凡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故圆照之象,务先博观。阅乔岳以形培塿(小土丘),酌沧波以喻畎浍(quǎn kuài田间水沟)。无私于轻重,不偏于憎爱,然后能平理若衡,照辞如镜矣。

是以将阅文情,先标六观:一观位体,二观臵辞,三观通变,四观奇正,五观事义,六观宫商。斯术既形,则优劣见矣。

《时序》:

时运交移,质文代变,古今情理,如可言乎? ……故知炜烨之奇意,出乎纵横之诡俗也。

……自中朝贵玄,江左称盛,因谈馀气,流成文体。是以世极迍邅,而辞意夷泰,诗必柱下之旨归,赋乃漆园之义疏。

……爰自汉室,迄至成哀,虽世渐百龄,辞人九变,而大抵所归,祖述《楚辞》,灵均馀影,于是乎在。

……昔在陶唐,德盛化钧,野老吐‘何力’之谈,郊童含‘不识’之歌。有虞继作,政阜民暇,薰风咏于元后,‘烂云’歌于列臣。尽其美者何?乃心乐而声泰也。至大禹敷土,九序咏功,成汤圣敬,‘猗欤’作颂。逮姬文之德盛,《周南》勤而不怨;大王之化淳,《邠风》乐而不淫。幽厉昏而《板》、《荡》怒,平王微而《黍离》哀。故知歌谣文理,与世推移,风动于上,而波震于下者也。

……故知文变染乎世情,兴废系乎时序。原始以要终,虽百世可知也。

《通变》:

榷而论之,则黄、唐淳而质,虞、夏质而辨,商、周丽而雅,楚、汉侈而艳,魏、晋浅而绮,宋初讹而新。从质及讹,弥近弥澹。何则?竞今疏古、风昧气衰也。

《谐隐》:

昔华元弃甲,城者发睅目之讴;臧纥丧师,国人造侏儒之歌。并嗤戏形貌,内怨为俳也。

《才略》:

宋代逸才,辞翰鳞萃,世近易明,无劳甄序。 《时序》:

今圣历方兴,文思光被,海岳降神,才英秀发,驭飞龙于天衢,驾骐骥于万里。经典礼章,跨周轹汉,唐、虞之文,其鼎盛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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