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7月, 沈阳市经济技术开发区一废弃的厂房拆迁中, 一名工人用电焊切割枪切割钢构梁产生的火星落在地沟内, 由于地沟内长年累积了厚厚的废弃油漆, 废漆遇火星被引燃, 仓库近一半面积过火。
2015年10月, 南浔警方捣毁了一个非法处置废漆桶的窝点, 当场查扣了超过6吨的废漆桶。
随着我国成为世界第一涂料生产和消费大国, 伴之产生的废漆问题进入公众视野。近期, 一起起随意处置废漆污染环境事件的频发, 废漆以及废漆桶如何规范化处理引起关注。
一边是每年数百万吨废漆及数千万只废漆桶待处理, 一边是正规处理企业数量不足、处理价格过高, 导致废漆及桶被小作坊随意处置引发大量环境问题。那么, 当前相关企业都是如何处置废漆?废漆的处理存在哪些盲区?如何合理规范化处理废漆?
涂刷环节有纰漏工业废漆数量多
“在正常的施工过程中, 由于油漆涂刷人员的不细致, 会导致一定的浪费。因此, 使用单位申报油漆采购计划时会多出一部分。比如一吨油漆允许有10千克的浪费。此外, 在采购环节上, 为了避免多次采购造成的人力、物力以及时间的浪费, 采购部往往也会每吨多采购10千克的油漆, 这样无形中就会每吨多出20千克的油漆。”山东奔腾漆业股份有限公司销售部经理李军告诉笔者, 实际上, 由于油漆涂刷过程中往往没有达到规定的厚度, 剩余的油漆就会更加多。
“由于色别和品种不同, 油漆企业对销售出去的油漆概不退货。因此, 用漆企业只能把剩余的油漆堆放在仓库里, 以备下次使用。但往往当下次再使用时, 油漆已经过了保质期, 这就产生了废漆。”李军表示。
此外, 采购环节漏洞是产生大量废漆的重要原因。业内人士指出, 一些涂料企业会根据采购数量给采购员一定的提成, 为了拿到提成, 一些采购员会在计划上增加采购数量, 进而导致大量废漆的产生。
一位油漆经销商向笔者透露, 家装也是废漆产生的一个重灾区。一般购新房装修大都属于第一次, 对装修均无任何经验, 因此装修全程全权交给油漆工, 恰恰就是油漆工不但拿高工钱, 而且还会在装修原材料环节上吃回扣。
这位经销商说, 为了拿到回扣, 他们会多采购装修用的原材料, 比如在油漆采购方面, 以一套100平方米的商品房为例, 至少需要10组以上的油漆, 每组油漆则包含了主漆、稀释剂、固化剂三种产品, 而一般的油漆工人都会要求业主多购入1~2组的油漆, 每套按100元回扣, 他们就会多拿100元或者200元。而商家要求完好的不拆封成一组的油漆才能退货, 油漆工会为了回扣, 将成组的油漆统统拆开使用。因此, 装修完成后, 每个装修单位都会剩下8~10千克的油漆无法退货。
另外, 一些用漆量大的汽车以及机械行业, 油漆的使用数量多, 频率也多, 每天仅清洗喷枪的洗枪水就达几吨。尤其是一些外资用漆企业采购用漆一旦超过保质期, 即使质量有保障, 也会严格按照废漆予以处理。北京主创世纪涂料科技发展有限公司销售经理王宁勇告诉笔者:“可以断定, 工业漆领域产生的废漆量应该高出民用漆数倍还多, 预计工业用漆量大的城市每年可产生数万吨废漆。”
处理不当危害大回收环节猫腻多
“油漆成分主要包括200#溶剂油、树脂、颜料、填充料等, 其中200#溶剂油在油漆中的占比为30%, 黄色、大红等颜填料含有铅、镉等有毒重金属。”王宁勇介绍说, 如果废漆不能得到合理的处置, 其危害将是油漆的百倍。由于油漆在涂刷或者喷涂使用过程中, 会加入天那水等一系列挥发性和溶解性极强的稀释剂, 而这些稀释剂恰恰是污染环境的罪魁祸首。
笔者在调研中发现, 一些小的油漆作坊为了获取不正当的利润, 还会在油漆中加入价格低廉的劣质原材料, 而这些原材料里含有铅、镉等重金属。这些重金属和甲醛、苯都会损害人体机能, 甚至导致组织细胞的癌变, 因此产生的废漆后续处理应该引起高度重视。
但是, 一直以来, 废漆的污染让人防不胜防。业内人士称, 建筑、家居、工业等领域大量产生的废漆以及废漆包装桶随意被扔到一些隐蔽的沟渠和荒地上, 任意堆放和处理。
“不少企业和个人明知道废漆和废漆包装桶属于《国家危险废物名录》中的一种, 但仍然非法转移处置危险废弃物。”山东鲁牛漆业有限公司董事长韩明表示, 一般来讲, 灌装油漆的包装桶最大规格是20千克装。为了安全起见, 灌装桶都是小口直径6厘米左右的小灌装口, 但这种设计造成灌装容易倾倒难, 如果不用稀释剂清洗包装桶, 就会遗留1千克左右的油漆, 成为废漆, 白白扔弃掉。废漆虽然没有用途, 但是铁制的包装桶却成为一些人牟利的目标。
“油漆工会以一个5元左右的价格卖给废品回收站。”李军告诉笔者, 他经常看见废旧品回收站的车辆, 拉着满满的一车废漆桶在路上飞驰而过。
笔者了解到, 在没有取得危险废物经营许可证和加工处置危险废物经营资质的情况下, 众多回收站均不允许回收和处置这种危险化学品包装桶。但是仍然有不少的回收站为了利益, 在违规收购废漆包装桶。
2015年10月份, 南浔警方捣毁了一个非法处置废漆桶的窝点, 当场查扣了超过6吨的废漆桶, 犯罪嫌疑人朱某也因为涉嫌污染环境罪而被刑拘。自行无知的处理废漆换来的将是法律的制裁。自2013年6月份至今, 浦江县环保局统计数据显示, 浦江县已查处非法倾倒、转移、处置危险废物案件32起, 进一步规范和宣传合理合法的处理废漆的工作任重道远。
笔者了解到, 南浔区每年会产生数百万个废漆桶。比如一家大型木业企业, 每年产生的废漆桶达3000多个, 按每个废漆桶1.5千克计算, 一家企业就有4吨多废漆桶需要处理, 废漆桶无害化处理同样迫在眉睫。
合理利用有市场处理能力须提高
那么, 该如何合理无害化处理废漆以及废漆桶呢?
“在众多人看来, 废漆的概念就是过了保质期的油漆, 意味着已经没有任何使用价值, 其实这种认识是错误的。”山东联迪科技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戴茂珍解释说, 一些油漆生产企业、经销商和使用单位都将过了保质期的油漆认定为废漆, 这种认定有失偏颇, 将没有开启过, 刚刚过了保质期的油漆认定为废漆, 其实这就是资源最大的浪费, 这种废漆加以技术加工生产, 可以很好地废物利用。
“废漆应该一分为二地看, 一些看似过期的大品牌的油漆, 其质量依然要比许多小作坊企业生产的油漆质量要好得多。”吉林新材料股份有限公司业务经理黄跃对笔者说, 如果开罐查看油漆的各项性能指标均趋于稳定, 证明油漆依然可以使用。
黄跃说, 严重过期的油漆在出现沉淀、结皮、凝胶等一系列质量问题后, 油漆企业允许经销商退回, 但是会相应的扣除退漆所产生的运输、人工、包装以及损耗费, 大约会扣除经销商接近30%的费用。这些废漆退回企业后, 会往一些低档次的油漆中适量的添加, 成为油漆企业解决自己品牌废漆的一个不是秘密的秘密。但这只限于销售自己品牌油漆的经销商, 同时也是只限于没有开过桶盖的油漆。
那么, 对于开过桶盖的、终端油漆用户产生的废漆有没有一个回收渠道?
“其实废漆早就催生了一个专门从事废漆回收的行当, 不仅做得有声有色, 而且目前已经发展成为一个颇有含金量的行业。”王宁笔者透露, 河北就有很多的废漆回收企业。
笔者在网上输入废漆回收四个字, 众多废漆回收信息马上映入眼帘。笔者看到网页第一个显示的是一家名为河北保定唐县宏泰油漆回收处, 打开网页链接, 看到该企业提供的产品服务包括废油漆、库存油漆、废旧油漆、过期油漆回收等。
笔者以有1吨环氧煤沥青漆废漆想出售为名, 拨通了该回收处网页上的一位马姓经理的联系手机号码。
“环氧煤沥青漆废漆的吨价格是1000元。”马经理说。笔者查询到, 一吨环氧煤沥青新漆的吨价格在13000多元。
笔者又以有3吨奔腾牌白颜色废漆想出售为名, 拨通了一家名为天津油漆化工材料回收工程公司的电话。一位姓樊的经理表示, 他们主要回收五大品牌的环氧、聚氨酯的涂料, 奔腾牌白颜色废漆是醇酸油漆, 属于低档油漆, 回收价格是每吨2000元钱。
笔者说奔腾牌白漆市场卖价一千克要10多元, 回收价格有点低。该樊经理则说, 就看奔腾是一个大品牌的油漆, 其废漆才给出这个价格, 如果是其他不入流油漆, 他只会给千元以内的吨价格。
樊经理还告诉笔者:“醇酸油漆的技术含量低, 进入门槛低, 生产工艺简单, 天津当地的一大品牌倒闭后, 千把人的企业有几百人都出来自己开起了油漆厂, 一桶15千克的醇酸漆的卖价才60元。”
此后, 笔者又拨通另一家名为唐山万通化工有限公司唐经理的电话, 想出售2吨铁红醇酸防锈调合漆废漆。唐经理告诉笔者, 2吨铁红醇酸防锈调合漆废漆回收价500元。
可见, 废漆回收虽然存在, 但回收的价格普遍不高。那么将废漆交给专业机构处理是否可行呢?
青岛阳林鸿化工有限公司王茂江说:“山东目前能处理废漆的企业有10几家, 处理废漆的吨价格均在2000元左右, 但是企业只处理周边100千米之内的危险废漆, 距离超过100千米的废漆不接受。”
王茂江透露, 不接受的原因就是废漆和废漆桶产生的过多, 导致处理企业根本处理不过来。
笔者了解到, 为了遏制废漆对社会和自然产生危害, 许多城市相继建立了固废处理中心。但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的废漆和废漆桶流向社会呢?
业内人士分析, 主要是无法满足废漆和废漆桶的处理需求。以浙江湖州市为例, 该市只有“固废处理中心”有资质处理废漆桶, 但废漆桶数量太多无法被全部消化。该市环保部门人士坦言, 如果按照规定进行处理, 企业还要交给处置企业2000~3000元/吨的危险废物处理费。近些年, 企业基本都把废漆桶当废品卖掉。
无法满足大量废漆处理需求是一个方面, 笔者发现, 处理价格过高进一步打消了一些中间环节处理废漆的意愿, 使得废漆随意倾倒, 废漆桶流进了无处理资质的废品回收站, 成为污染环境的一个监管盲点。
笔者调查发现, 曾经不少回收站的废品堆里面, 都会有不少不同规格的废漆桶, 随着环保部门监管的严厉, 城区附近的回收站都不再回收废漆桶。
规范行业任重道远亟待各方共同发力
“废漆也是一种放错地方的资源, 正确利用好废漆, 确实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既解决了污染又缓解资源紧张。”王宁勇介绍说, 废漆在各大用漆企业比比皆是。尤其是一些汽车喷漆厂, 仅是清洗喷枪的涂料和稀释剂的残剩品, 每天就能产生几吨的废漆, 这些废漆得不到很好地处理, 对环境就是最大的威胁。
试图在废漆再利用行业捞金危害环境的人早就有之。2011年, 广东佛山高明区工商所执法人员经过多次巡查, 发现了一家隐藏在深山之中的废旧家具油漆提炼厂。该提炼厂设备简陋, 只有土制锅炉和几只油桶, 没有任何证照和批准文件。
该提炼厂老板闻知废漆行业利益诱人, 就从附近的家具厂购进废旧家具油漆进行提炼再出售。由于生产过程中会产生难闻的气味并具有一定的危险性, 所以他将厂设在了人迹罕见的深山中。环保相关法律规定, 禁止将危险废物提供或者委托给无经营许可证的单位从事收集、贮存、利用、处置的经营活动, “非法排放、倾倒、处置危险废物3吨以上的”即可认定为“严重污染环境”, 构成刑事犯罪。执法人员对其进行了立案处理, 取缔了这家废旧家具油漆提炼厂。
“为防止此类事件的再次发生, 应该加大宣传培训力度, 让企业认识到非法转移危险废物的危害及企业应承担的法律责任, 督促企业树立危险废物合法安全转移处置的自律意识。同时, 环保局应继续加强现场执法检查的力度, 进一步强化对企业危险废物处置行为的监控。”邹城市工业园区副主任王雷科认为, 有关部门还应参照相关补贴政策, 将废漆再利用以及处理列入节能补贴范畴, 可以给回收油漆废旧桶的企业按照数量适当在税收等方面优惠, 缓解废旧油漆乱倒乱放和焚烧现象。
在此基础上, 政府还应规范废漆回收行业, 严格限制高耗能、高污染油漆生产作坊对废漆回收生产和应用。同时加强市场监管, 对违规生产、销售和使用废漆行为进行查处。
此外, 业内专家表示, 堵的同时, 疏更是关键。应该加大财政支持力度, 设立专项资金用于废漆再利用项目的开展研发、生产与推广, 重点扶持废漆行业的科技研发、人才培养、学术交流等。
值得欣喜的是, 针对废漆以及废漆桶的无害化利用, 国内外都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成效。
近日, 美国油漆处理全国委员会与美国罗格斯大学创办了一家新公司。这家公司采用罗格斯大学授权开发的一种再造新技术, 可以将废弃乳胶漆与普通塑料混合, 制成一种复合塑料, 可用于各种笔记本电脑等产品的机壳。
在我国, 环保法规的日益趋紧, 许多的油漆消耗大户在环保部门的监督下, 将废漆包装桶处理提上了工作日程, 上海就出现了一个成功的样板。
不久前, 宝钢股份应上海市环保局要求, 制订出了通过转炉冶炼, 实现废油漆桶物料全流程无污染、再循环利用的处理方案, 帮助城市消纳污染废弃物。为防止废油漆桶运输途中残留液跑冒滴漏, 降低二次污染的危险, 宝钢股份按照危险废弃物相关转移规定, 由危险品专用运输车辆运至厂区, 厂区内专门开辟出的顶部安装了防雨大棚、地面进行了防渗透处理以及周围设立了危废标识的指定堆场。经过转炉冶炼, 废油漆桶残留物中的有机物、极微量元素和重金属将全部得到分解转化, 生产成为钢水, 实现了废油漆桶的无害化再利用。
此外, 针对冶炼废油漆桶料过程中产生的烟气、粉尘达标排放, 宝钢股份通过烟气回收装置处置后, 实现无污染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