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文化”是怎样的一种精神症候

2023-02-08

“丧文化”是目前流行于青年群体当中带有颓废、绝望、悲观等情绪和色彩的语言、文字和图画, 它是青年亚文化的一种形式。它是年轻人在现实生活中失去目标和希望, 陷入颓废和绝望的泥沼而丧失心智、难以自拔, 漫无目的、情感匮乏、意识昏沉、仿佛行尸走肉般的一种社会心态的文化呈现。

继“文艺青年”“正能量”“小确幸”之后, 一种以自嘲、颓废、麻木生活方式为特征的“丧文化”在青年群体中走红。诚然, 这种颓废的“衰”气已然相当普遍。2017年12月11日, 新世相的一篇《第一批90后已经出家了》引爆朋友圈, “佛系工作”、“佛系学习”、“佛系打车”、“佛系恋爱”、“佛系考研”……整个朋友圈自爆“佛系”属性。随后诸如《第一批90后的眼睛快瞎了》, 《第一批90后已经开始油腻了》等衍生文层出不穷。

“丧文化”的进一步表现方式“佛系”被疯狂刷屏, 用以描述一个人心如止水、无欲无求、失去激情的心态,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大境界”。

一、“丧文化”流行的社会现实土壤——社会学、心理学、商业化

(一) 社会学视角:越来越大的社会压力

2017年12月, 中国青年报社会调查中心联合问卷网对1979名90后进行的一项调查显示:当代青年受经济收入、购房租房、择偶婚配、工作强度、职业发展、父母健康、人际交往多方压力, 总体社会压力大。对“丧文化”认同的基础, 就是广大90后打工者越来越长的工作时间、越来越大的工作压力、以及相比于金融巨头越来越微不足道的工资。

根据《阿里大数据:80/90后成脱发主力军》、《中国脱发人群调查》, 伴随着年龄的逐年走低, 中国脱发人数已占总人口的15%, 总数呈现逐年增长态势。年轻人已然有代替中年人成为脱发主力军的势头。可见, 这一波社交话题并不是无病呻吟的自娱自乐, 而是具备坚硬的现实土壤。

(二) 经济学视角——内容生产和营销助推

商家迎合受众, 制造概念和热词, 以创造巨大商业价值。当下, “符号的消费”已成为新媒体的一个重要盈利点, 而“制造热点”转化流量的效果更优于追逐热点。

佛系观念从出现到爆红, 不过几天, 引起这么热烈的反响和传播, 可见其确是青年人心态的生动写照。面对巨大的工作压力, 却缺乏足够的宣泄渠道, 因此这种击中痛点的网络热词能得到广泛认同和流传, 也就不足为奇了。

(三) 心理学视角:符号化认同、标签化思维

标签思维也是人们来简化对一件事物的认知与思考过程的方式, 最后与标签相关的单一属性得以突出。所以“年龄”一直以来都是屡试不爽的人设划界标准。垮掉的“95后”、“00后CEO”等, 都是这种思维的体现。

标签化的背后, 是人们寻求认同的符号依赖。想要一劳永逸的“理想自我”无处可寻, 只好依据年龄、教育程度等价值标准进行定位, 找到自己栖身的圈子。这一次, 他们选择了在青年自嘲的圈子中暂时停留。

“丧”、“佛系”和多数流行语汇一样, 其所指泛化, 概念模糊。一千个人对它进行着一千种解读, 却都是依据于自己拒绝庸常和无趣, 忙于应对疲惫生活, 却又不甘心放弃英雄梦想的矛盾诉求。

二、丧文化的意义与实质

(一) 革命精神与反叛精神

博尔赫斯说:“我们不能够真的完全相信快乐与成功的结局, 或许这就是我们时代的悲哀。”[1]“丧文化”并非消极, 而是对贩卖廉价梦想的一种反抗。这是青年在意识上对社会状态和自身发展的不满的反映。目前呈现的消极面目只是表象, 在现有的经济体系下, 最终将走向个人的“自适应”, 形成拒绝愚弄, 追寻自我的意识形态, 直到整个对成功的认知标准不再单一, 实现个体的解放。

(二) 心理减压和能量补充

许多人都认为, “长者们”不必为90后太过担忧, 所谓“佛系”, 具言之, 是一种心理减压的模式, 让你有更多的自由的空间沉淀, 甚至可以让你去更多地认识你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几乎每一个名人在他们自己的成长之前都有一个蛰伏时期, 按照我们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他那段时间无比“丧”。那段时间里, 他们看起来无所事事, 但其实是在进行完全的自我重构, 或者自我反省, 然后才有精力重新出发。

(三) “庆祝无意义”——意义追寻的垂死挣扎

在《马男波杰克》中, 花生酱先生有一段名言:“宇宙就是一场残酷而冷漠的虚空。幸福的关键并不在于寻找意义, 而是让自己忙于无关痛痒的废话。”

“幸福的关键”不在于寻找意义, 而在于炮制废话, 指的是通过言语的调笑来缓解这种无力改变又不得不忍受的生活给自己带来的不时微弱的不适感。狂喜和悲愤, 是人们突然遭遇到猝不及防却无力承受的幸福或苦难时才会有的“失控”。但幽默, 却是一种轻松的、冷静的、甚至闪着智慧光芒的审视态度, 展现出因智性优越而来的可控的安全感。在这个意义上, “小确幸”和“小确丧”, 最让人安心的只在那一个“确”字。

毕竟, 对从小被教导“人是万物之灵”, “有最高智力和自由意志”的我们来说, 要承认“其实我无法掌控生活”对大多数来说是不可接受的。因此, 就算生活无意义, 那“我早知道这一切都是无意义的了, 让我们来庆祝无意义吧”, 这种“超然”无疑显示出我对“现实”依然存在一定程度的把控, 我依然有驾驭现实的能力, 不失为意义追寻之路的垂死挣扎。

三、丧文化将走向何方

从某种意义上讲, “佛系”与“丧文化”一样, 是强势生活下弱者的一种自我保护。他们试图通过构建一种新的话语体系, 找寻新的归属感和身份认同。

佛系青年自嘲在不安的时代寻求安宁和自由, 但这种安宁和自由并非建立在对悲剧内核的终极洞察之上, 而是建立在“我知道, 但……”的幻想之上——幻想他们内心清楚的可怕后果并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们抛弃了对现实的高度期待, 由此我们如何指望他们能带着热情和信仰高度投入现实?“都行、可以、没关系”成为焦灼时代中人类心灵的庇护所,

有人说佛系是一种顺从, 一部“放弃抵抗生活史”, 一种对生活的妥协和反讽。不过, “佛系”的放弃抵抗是否意味着, 在艰难的现实面前, 它是毫无力量的?

或许情况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糟。耶鲁大学人类学教授詹姆斯·C·斯科特在《弱者的武器》[2]一书中, 以马来西亚一个村庄为田野, 发现了农民温顺的表面下, 实际上一直与榨取他们生产成果的既得利益者进行着隐秘的“斗争”, 比如偷懒、开小差、假装顺从、偷盗、纵火、暗中破坏等。

斯科特指出, “农民利用心照不宣的理解和非正式的网络, 以低姿态的反抗技术进行自卫性的消耗战, 用坚定强韧的努力对抗无法抗拒的不平等, 以避免公开反抗的集体风险。”

马来西亚的农民非常清楚集体大规模反抗很难成功, 也深知这种激烈的抗争需要付出的惨重后果, 或许是压迫并没有到危及生存的程度, 他们决定不采取集体大规模的明面上的斗争, 而采取了这种隐蔽的、低姿态的反抗举动进行抗争。

这种抗争, 就是弱者的武器。斯科特对此表示乐观, “在这一过程中, 我们看到的是避免最坏的和争取较好的结果的一种精神与实践, 而这恰恰构成了支配与反抗的历史及其复杂而微妙的互动关系与持久张力。”

我们会发现, “佛系”的不抵抗也有可能是一种武器。

面对着“996”、不涨的工资、难搞的客户、冷血的老板, 佛系员工不敢辞职, 也承担不起反抗的风险, 他们只能笑嘻嘻地接受, 一面忍气吞声地加班, 一面泡着枸杞水感慨自己日渐稀疏的秀发。

但他们对工作不热心、不热情、混日子的“佛系”状态, 在一定程度上也反噬着不合理的工作机制, 他们以消极表达了不满。如果以整个时代为对象, 年轻人推崇“佛系”的生活状态, 也是一种武器。

但这种佛系的姿态最后对社会造成的影响会不会反噬自身呢?答案我们暂时无从得到。

恩斯特·贝克尔在《拒斥死亡》[3]一书中提到了一种观点, 即逃离是不可能的, 人类希望“摆脱自然, 但又无望地处于其中。”

摘要:“丧文化”的进一步表现方式“佛系”被疯狂刷屏, 成为新时期中国青年群体文化的重要文化表征, 用以描述一个人心如止水、无欲无求、失去激情的心态。本文试图厘清“丧文化”的内涵与外延, 探寻“丧文化”流行的社会现实土壤, 并进一步做出追问——“丧文化”之下的我们将走向何方。

关键词:丧文化,佛系,现实,社会压力,反抗

参考文献

[1] 1博尔赫斯.诗艺[M].陈重仁译, 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 2011.

[2] 詹姆斯·斯科特.弱者的武器:农民反抗的日常形式[M].何江穗等译, 南京:译林出版社, 2007:35.

[3] 恩斯特·贝克尔.拒斥死亡[M].林和生译, 北京:华夏出版社, 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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