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塑是中国古老的民间艺术之花, 其历史源远流长, 风格绚丽多样。其中著名的产地有无锡惠山、天津、北京、陕西风翔、河北白沟、山东高密及河南浚县、淮阳等地, 尤以天津“泥人张”与无锡惠山泥人饮誉中外, 形成了中国两大著名流派:北有天津“泥人张”, 南有无锡惠山泥人。
一、艺术风格:南北争鸣
无锡惠山泥人作为民间泥塑艺术的一个重要代表, 具有独特的艺术魅力与较高的研究价值, 其优美的艺术造型、典型的民间色彩以及浓郁的江南气息都令人赏心悦目。惠山泥人分为粗货、细货两大类。粗货又称“耍货”, 主要以吉祥祈福为题材, 采用模具印坯, 手工绘彩, 线条简拙, 造型丰满, 头部夸张, 色彩对比强烈, 如经典造型“大阿福” (图1) 、“小花囡”等, 粗货可批量生产, 价格低廉, 主要供人玩耍。“细货”是以手捏为主塑造艺术形象, 大多为戏剧题材, 如京剧、昆曲人物等为表现对象, 故称“手捏戏文” (图2) 。也有一些仙佛神话传说和反映现实生活的题材。“手捏戏文”突出剧中的经典情节, 一般两三人一组, 抓住戏剧人物的瞬间神态, 构思隽妙, 造型优美, 做工精细, 色彩绚丽, 品质华贵, 注重对人物性格、表情的塑造, 与“粗货”大头玩具形成较大反差, 故被称为“细货”。郭沫若先生赞其"人物无古今, 须臾出手中", 是泥人中的精品。
著名的天津“泥人张”, 因清末创始人张明山而得名。他继承了传统的泥塑艺术, 从国画、戏曲、木版年画等民间艺术中汲取营养, 作品具有浓厚的趣味性与写实性。题材十分广泛, 以人物肖像为主, 既有历史人物与神话故事, 也有反映现实生活的创作等。在创作方法上, 人物形象真实生动, 人体比例准确, 通过形象、色彩、服饰、衣纹的变化, 揭示人物的内在感情。同时善于运用夸张的手法, 给人以无穷的想象与回味。“泥人张”丰富的创作经验, 至今已相传五代, 在沿袭写实风格的基础上, 艺术表现代代都有新的发展和提高。
惠山“手捏戏文”与“泥人张”这两者都为手捏泥人, 都注重“形神兼备”, 如果说天津“泥人张”造型逼真, 色彩朴素厚重, 具有强烈的现实主义风格, 那么惠山泥人“手捏戏文”则细腻典雅, 造型甜美, 具有独特的江南吴文化色彩。
二、工艺造型:意匠与写实
1) 无锡惠山因其特有的一种黑土细腻纯净, 可塑性极佳, 自古“家家善塑, 户户会彩”。在清朝, 出现大量戏剧题材的泥人称之为“手捏戏文”, 这也是惠山泥人历史上最鼎盛的时期, 其技艺水平已非常成熟, 作品达到相对完美的境界, 产生一批杰出的手工艺人如周阿生、丁阿金等人。慈禧太后六十大寿, 地方官供奉了一套大型手捏戏文泥人《蟠桃会》, 几十个神话人物姿态各异、惟妙惟肖, 因其技艺精湛, 艳惊四座, 从此成为了皇家贡品。无锡惠山泥人雅俗共赏、承载了浓郁的江南文化, 形成了独特鲜明的制作工艺及造型特征:①惠山泥人粗货的制作工艺大体分为捏胚、彩绘、开相几部分。细货“手捏戏文”制作流程则十分复杂烦琐, 基本步骤如下:打泥——揉泥——印头——捏脚——捏身——捏手——镶接——装头——插棒——扳势——打底——开相——上色——装銮——装插。具体技艺有搓、揉、挑、捏、印、拍、剪、色、压、贴、镶、划、扳、插、推、揩、糊、装等, 俗称“手捏十八法”。一件作品往往从脚捏起, 从下到上, 由里到外, 分段组合, 一气呵成。在彩绘上则以细腻的笔触, 从头到脚, 从人物表情到衣纹褶皱作精致的描绘。和粗货大头娃娃不同, “手捏戏文”具有更高的技艺要求。②“手捏戏文”再现了经典剧目中的典型场景, 如人们喜闻乐见的《霸王别姬》 (图3) 、《白蛇传》等。突出戏剧人物的瞬间神态, 造型生动、装饰精美。其造型特征大概有以下几点:a夸张与变形。b简约与提炼。c以形写神。例如, 仕女的造型讲究“九曲三弯”, “杨柳腰、鹅蛋脸、悬胆鼻、菱角嘴、丹凤眼、柳叶眉”等。无锡人周镐在他的《咏惠山泥美人》诗中呤道:款款纤腰掌上珍, 琅珏为骨水为神。塑造的女性形象婉约动人。所捏泥人要“如闻其声、如见其面、如对其人, 即形神毕现”。尤其在戏文人物的塑造上, 惠山泥人讲究动作、神态、脸谱、服饰、舞台造型等, 简练处极简练, 夸张处极夸张。它大胆吸收京剧、昆曲、中国传统绘画等艺术养分, 通过独具匠心的艺术处理来改变自然原型的惯常样式, 达到出神入化的艺术效果。③如今, 鼎盛一时的“手捏戏文”却呈现不断衰退的面貌, “粗货”大头阿福在市面上也是劣质品泛滥, 造成这个原因是多样的。首先, 当代传统手工艺人收入微薄, 生活难以为继, 技艺几经流失;在大工业时代, 许多民间艺人已经不再进行泥塑制作, 或者年事已高, 手艺后继无人。另一方面传统手工艺品的造型不够时尚, 无法适应现代年轻人的审美口味。这使得手捏泥人的发展呈现衰退, 命脉一息, 因此, 加强对传统手工艺的研究与保护刻不容缓。2) 天津“泥人张”经过几代人的传承, 精益求精, 俨然成为中国泥塑艺术的一座高峰。它取材民间, 贴近劳动人民生活, 反映地方世俗文化, 具有鲜明的现实主义艺术特色, 形成了独立的一套艺术创作体系。“泥人张”尤其善于捕捉人物一瞬间的动态, 展示出真实而有力的生命, 令人感动惊叹, 从这点来说, “泥人张”比惠山泥人具有更高的艺术水平。五代“泥人张”, 一贯的写实风格中, 艺术表现代代都有新的发展:①“泥人张”创始人张明山, 其作品取材广泛, 深受传统石刻、雕塑及绘画的影响, 塑造人物真实生动, 把西方的写实技巧和中国传统民塑技法相结合, 人体结构比例准确, 性格特征突出, 既有一定的写实形式, 又具有中国古代的文人气质, 塑与绘的结合使作品充满生命力。塑造的反面人物形象《蒋门神》 (图4) 全身只有11厘米, 人脸只有指头大小, 通过其丑恶外形、狰狞神态的刻画, 把一个市井恶霸形象表现的入木三分, 表达了对恶势力的讽刺与揭露, 更展示了高超的技艺, 非常经典, 也是“泥人张”代表作之一。②第二代张玉亭, 作品仍保持写实风格, 强调人体比例结构。人物形象栩栩如生, 重视整体, 忽略细节, 用一定的夸张手法, 表现人物性格心理。善于捕捉人物一刹那间的动态, 显现强烈的生命感, 触动人心, 代表作《渔归》 (图5) 。他本人具有很高的艺术品位, “泥人张”不重技艺, 重心法的艺术品格在这里得以弘扬。③第三代张景祜等人依然以写实为主, 重视人物的性格特征和内心世界。创新之处在于他们开始注重服饰的工艺性和装饰性, 对人物细节的刻画更加深入细致。④第四代、第五代传人继续传承写实的造型特征, 讲究比例, 适度夸张, 生动有趣, 从传统水墨及杨柳青年画中汲取营养, 追求一种装饰美、工艺美。随着时代的发展, 新时代的“泥人张”在造型艺术上有着新的审美尝试, 试图与现代设计理念相结合, 题材也有所拓展。
三、色彩搭配:浓妆与素抹
无锡惠山泥人与天津“泥人张”等北方泥人有明显不同, 无论粗货还是细货都色彩艳丽、对比强烈。细货“手捏戏文”造型简洁、富有神韵, 形象典雅甜美、描绘精致, 色彩明媚、内涵丰富, 具有十分典型的江南吴文化色彩。通常彩绘技艺在整个泥人的工艺制作中占有较高的比重, 因而有“三分塑七分彩”之说。惠山泥人常用的色彩有大红、绿、金黄、青等原色, 彩绘讲究一个“爆”字, 色彩饱满绚丽, 注重补色对比, 形成较强的视觉冲击力。尤其在戏曲人物的彩绘上, “红要鲜、绿要娇、白得净”, 面部的处理尤为细腻精致, 两腮略施胭脂, 使其白里透红, 看了令人愉悦。俗话说“红搭绿, 一块玉”, 指红色与绿色搭配, 色彩对比效果很好。“红搭紫, 一堆死”指红与紫并用, 视觉效果比较难过。还有“远看颜色近看花”这是彩绘的总要求, 既有大的色彩效果, 细看局部又很精致, 江南典型的花卉纹饰与底色相互衬托, 使之更美。这种色彩的搭配形成了极强的装饰效果, 对比中不失协调, 具有浓郁的民间地域特色。
如果说惠山泥人色彩鲜明艳丽, 那么“泥人张”则敷施淡彩、清新素雅。传统“泥人张”在色彩的运用上相对低调, 强调固有色彩的运用, 注重表现真实性, 色彩搭配注重明度对比, 适当运用补色, 大多运用黑色、深红、深蓝、深绿、中黄等色彩, 效果较为素净、朴实、厚重、苍劲, 重在本色表达。体现了北方民间艺术较为淳朴、大方的风格。现在为了迎合市场, 新一代“泥人张”在色彩应用上有一定的突破, 开始尝试一些相对鲜艳的色彩, 表达一种现代装饰意味。
四、结语
无锡惠山泥人与天津“泥人张”反映了南北不同地域文化浸润下的独具特色的传统艺术审美特征, 是我国珍贵的民间手工艺和非物质文化遗产, 具有深厚的人文精神和艺术价值。在传承、发展的过程中, 都面临着知识产权受侵害、手工制作成本飞涨、技艺传承后继乏人、伪劣品泛滥成灾、受众日益稀少等严重的现实问题, 亟待抢救性的保护措施。
摘要：著名的无锡惠山泥人和天津“泥人张”, 代表了中国一南一北两种泥塑风格。惠山泥人分为粗货、细货两大类, 其中细货“手捏戏文”, 是以手捏为主塑造型象, 大多为戏剧题材, 细腻典雅, 造型甜美, 具有独特的江南吴文化色彩;“泥人张”则造型逼真, 朴素厚重, 具有强烈的现实主义风格。两者的比较研究具有一定的学术价值。
关键词：惠山泥人,“手捏戏文”,“泥人张”,泥塑艺术,比较研究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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