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唯美的现代爱情诗
爱情诗的古典形态与现代分野
爱情诗的古典形态与现代分野——从《诗经》到《湖畔》
【内容提要】中国爱情诗源远流长,历史上先后出现3次高潮:《诗经》时期、汉魏6朝时期、唐代中晚期。进入20世纪,在“54”启蒙思潮的影响下,爱情诗经“湖畔派”诗人的倡导与实践,取得了显著成绩,走了1条不同于古典形态的开放、自觉道路。 【摘 要 题】思潮与流派
【关 键 词】爱情诗/古典形态/现代分野/《诗经》/《湖畔》 【正 文】
中国爱情诗源远流长,历史上先后出现3次高潮:《诗经》、汉魏6朝、唐代中晚期。长期以来,诗歌界之所以有“中国无情诗”这1说法,主要原因在于中西诗观的不同以及文化传统的差异。进入20世纪,在“54”启蒙思潮的影响下,爱情诗经“湖畔派”诗人的倡导与实践,取得了显著成绩。本文从文学史的角度对中国爱情诗的古典形态与现代存在进行梳理、评析,寻绎其诗学传统的衍变和爱情观念的差异。
1、爱情诗的古典形态分析
中国爱情诗源远流长,《诗经》的开头篇《关雎》就是1首地道的爱情诗。“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从比翼双飞的鸟儿很自然地联想到人间的男女婚嫁,这种表面看来的比兴手法,显然是源于人类的生命本能,即异性之间的吸引与追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从简单的生理联想上升为男子对女子复杂的心灵倾慕,淑女“窈窕”,不仅赞美女性体态,而且也是男子对女子“审美”的结果。以《关雎》为先导,《诗经》时代的民间诗人从各个方面表现爱情的人生体验:男女相恋、夫妇相思、婚姻破裂、妇女遭弃……。“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君子于役》)简单之极的叙述与描写,却表达了刻骨铭心的相思之情。1副夕阳近山羊牛归圈的晚照图,1幕天人合1的人生爱情剧。这种“情以物迁”、“感由时兴”的心灵效应被钱钟书先生非常精彩地概括为“暝色起愁”,所谓“日夕添相思”,“盖死别生离,伤逝怀远,皆于黄昏时分触绪纷来”[1]。
《诗经》之后,儒家思想正统地位的确立与巩固,使得“诗言志”、“发乎情,止乎礼义”的观念流布深远,“诗经体”的质朴率真不复存在,爱情在文学中的地盘日渐缩小。到了汉末,战乱频仍、朝代更迭的社会时局动摇了儒家思想正统地位,崇尚老庄的玄学在文人中开始流行,道教佛学在社会上的传播也极为迅速和普遍,这种礼崩乐坏的社会格局,大大促使了人的觉醒和文学的自觉,爱情意识再次在文学中复苏,“诗缘情”观念逐渐为文人们接受。这1时间爱情诗的中兴主要表现在乐府民歌的创作上,即汉乐府、南北朝民歌。这些民歌中,爱情诗占了很大比重,南朝乐府干脆全是情歌。在继承《诗经》质朴、率真传统基础上,乐府民歌丰富扩大了爱情诗的表现领域。比如,同是表现爱情的忠贞不渝,《诗经·柏舟》“之死矢靡它”1句未免简单,而《上邪》却连用正常情况下自然界不可能发生的5种现象来表示自己的坚定态度,已让人觉察其热烈奔放。《有所思》中那位女子因恋人变心竟然把礼物焚烧成灰的行为更让人感受到爱情的力量。《上山采蘼芜》中人物关系的复杂也是前所未有的,那位男子在“新人”与“旧人”的对比中颇为矛盾,那位女子在质问前夫时,既委屈又不甘心,这种微妙的3角关系在《诗经》弃妇诗中是难以见到的。与之相对应,从汉末到南北朝,爱情诗的写作手法也越来越多样化,从赋比兴兼用到侧重比兴,从单纯的抒情到抒情与叙事的相互结合。《孔雀东南飞》采用叙事体讲述了1个至今仍荡气回肠的爱情悲剧,尖锐的矛盾冲突、错综的人际关系以及复杂的人物心理都是前所未有的,它既得益于长篇叙事诗这1体裁,同时也显示出文学作品表现爱情能力的增强,这些都是《诗经》时代不曾有的。抒情佳作《西洲曲》,更是调动谐音、双关、暗示、象征等修辞手法,将抒情、叙事融合起来,在时序的转换中,塑造了1个忧伤缠绵的女子形象。其衣着之艳丽(单衫杏子红)、容貌之娇美(双鬓鸦雏色)、柔情之痴迷(莲心彻底红)均有1种使人心醉神迷的魅力。当然,这些艺术手法在丰富爱情诗容量与内涵的同时,也导致爱情诗表现风格的变化——从质朴热烈转变为含蓄浮艳,并最终走上“诗缘情而绮靡”的道路。
“诗缘情而绮靡”,的确是陆机不小的发现。从“诗言志”到“诗缘情”,不仅标示了文学观念的演进与深化,而且也为爱情诗的存在正了名——感情是艺术的生命,爱情诗“缘情”但不“绮靡”,它是情之所系,爱之所结,是“婉转附物,惆怅切情”。《诗经》、《楚辞》中爱的对象多“既含睇兮又宜笑”、“美要渺兮宜修”,很难1睹女性芳容,但在南北朝民歌中,我们随处可见女性的情与爱,她们的爱热烈而大胆,“宿昔不梳头,丝发披双肩。婉伸郎膝上,何处不可怜。”(南朝乐府《子夜歌》)“罗裳系红袖,玉钗明月夜。冶游步春露,艳觅同心郎。”(乐府民歌《子夜4时歌》)……这些诗歌既是爱的宣言书,又是时人审美趣味趋向丰富与爱情心理趋向细腻的形象注解。
唐代是我国诗歌发展的高峰,也是爱情诗创作的1个重要阶段,张若虚的1首《春江花月夜》,抒尽人间相思离别之情,诗作1改齐梁华靡浮艳的宫体“情色”之风,赋予爱情诗深远的人生慨叹与哲思。“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之相似。不知江月照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白云1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在诗人笔下,宇宙、自然、人类、生命、青春、爱情,这1切构成1个不可分割的有机整体,它们的美妙奇幻令诗人无限向往,它们的遗憾缺失让诗人感慨万千。诗歌摆脱了千百年来痴男怨女只会卿卿我我的“小家子气”,而具有了“大家风范”。它的似水柔情,它的逸怀浩气,它对自然美的赞叹,对宇宙奥秘的追寻,对青春爱情的渴求,……使得诗作在讴歌男女爱情的同时,也洗尽铅华,创造了1个景、情、理水乳交融的高远境界,在历代爱情诗中显得如此超凡脱俗,说它是“诗中的诗,顶峰上的顶峰”(闻1多),是1点不为过的。
初唐到中唐,唐诗呈现万千景象。与其它题材所取得的辉煌成就相比,爱情诗并不那么耀眼,诗人们对爱情创作偶有涉足,他们的兴趣在军旅、在边塞、在静谧的山水田园、在雄奇的大漠风光。只有到了中晚唐,爱情诗创作才赢来又1个高潮。安史之乱以后,唐帝国开始走向衰落,社会危机4伏,大1统的儒家思想出现许多裂隙,爱情意识再度泛起。以“唯歌生民病”为己任的白居易,不仅在许多诗中代妇人立言,写闺怨离情,而且对唐明皇、杨玉环的爱情故事有着特殊的兴趣,以至应朋友之邀写下千古名篇《长恨歌》。诗中尽管他对李杨爱情颇有微词,但当写到杨玉环赐死马嵬驿,唐明皇“上穷碧落下黄泉”地追寻杨玉环时,自己也控制不住悲伤的眼泪,把李的思念描绘得绵长悠远,把杨的形象刻画得楚楚动人,把爱情的美丽与力量写得神奇无比。晚唐承盛唐遗风,城市经济大为繁荣,人们的交往空间增大:秦楼宴饮、楚馆密约、游春踏青、听歌观舞,男女交往频繁,文人更是置身其间与之唱和,加上社会动荡给人们心理造成巨大压力,许多文人到山林隐逸和酒色之乡中去寻求解脱,这1切均成为“爱情意识”的催化剂。白居易在《与元9书》中曾说:“自长安抵江西,34千里,凡乡校、佛寺、逆旅、行舟之中往往有题仆诗者,士庶、僧徒、孀妇、处女之口每每有咏仆诗者,此雕虫之技,不足为多,然今时俗所重,正在此耳。”这里,白居易所说的雕虫小技之作,正是以《长恨歌》为代表的爱情诗。万口传诵,如此庞大的读者群,空前激发的爱情意识,为爱情诗创作营造了良好的接受环境。于是,我们看到晚唐诗坛爱情诗又闪现出耀眼的光芒,元稹、白居易、刘禹锡、杜牧、李商隐等人都有许多爱情杰作传世,而最有代表性的当属李商隐。
李商隐不但创作了许多以“无题”为题的爱情诗,而且在诗歌理论上公开为其张目:“人禀5行之秀,备7情之动,必有咏叹,以通性灵”。传统思想视为洪水猛兽的7情6欲,在李商隐看来却是极为正常的人类情感,应该在文学中去表现。不过,李商隐的爱情诗所写的几乎都是柏拉图式的、可望而不可及的爱情,“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1点通”,这些爱情心理抛弃“欲念”成分,完全是1种精神上交流与沟通。与元稹、白居易诗歌叙事成分多、情节性强、人物场景描写细腻的写法不同,李商隐的诗歌略去了许多具体的人事,生活的原料被提炼浓缩到只剩下1杯浓郁的感情琼浆。这恐怕既与其身世感慨有关,也与他对理想爱情的向往有关。
正如任何事物的发展总有个限度,否则便会走向极端。如果说李商隐感受着“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迟暮之情,歌唱他那没有结果的“柏拉图式”的爱情,到了唐末5代,诗人们便只能以放纵酒色来逃避王朝末日的来临,爱情诗重回宫体诗的老路——爱情褪色,****上升。至此,爱情写作开始进入词曲、小说领域,成为它们歌咏不尽的母题,涌现了宋词、《西厢记》、《桃化扇》、《红楼梦》等多部经典篇章。
2、湖畔社:爱情诗的现代分野
20世纪20年代,中国爱情诗创作又1次进入了1个繁荣期。“54”前后,在民主、科学观念的影响下,沉睡的国人开始醒来,追求个体解放、婚姻自由。《伤逝》主人公子君喊出“我是我自己的,谁也没有干涉我的权利”的吼声。《沉沦》主人公大胆宣称,“知识我不要,名誉我不要,我所要的就是爱情,我所要求的就是异性的爱情”。以周作人《小河》、康白情的《窗外》为肇始,爱情诗的大幕徐徐拉开。1922年4月,湖畔社在杭州成立,潘漠华、冯雪峰、应修人、汪静之4诗人,专事爱情诗写作,相继推出诗歌合集《湖畔诗集》、《春的歌集》,掀起了“54”爱情诗创作的1个新高潮。
湖畔派诗人初生牛犊不怕虎,敢于打破封建礼教和传统习俗,写出了“54”青年对恋爱自由、婚姻自主的向往与追求。汪静之写道:“梅花姊妹们呵,怎还不开放**?懦怯怕谁呢?”(《西湖小诗·7》)封建礼教讲“非礼勿视”,它无视这个“礼”,偏要反其道而行之,“我冒犯了人们的指摘,/1步1回头地瞟我意中人,/我怎样欣慰而胆寒呵”。(《1步1回头》)湖畔诗人的爱情诗,大都具有此等挑战姿态,他们直接抒写对异性的渴求和陶醉,其大胆直率足以使封建道学家们瞠目结舌。《不能从命》中,汪静之这样写道:“我没有崇拜,我没有信仰,但我拜服妍丽的你!我把你当作神圣1样,求你允我向你归依。”对女性的爱慕达到如此顶礼膜拜的程度,1反男尊女卑的封建信条。应修人的《妹妹你是水》也具有同样的反叛精神,“妹妹你是水——/你是清溪里的水。/无愁地整日流,/率真地长是笑,/自然地引我忘了归路。”不独年轻人渴望追逐爱情,就连和尚也按捺不住“生命的躁动”、“异性的爱情”,“娇艳的春色映进灵隐寺,/和尚们压死了的爱情,/于今压不住而沸腾了,/悔煞不该出家呵!”(汪静之《西湖杂诗·101》)不只男性,女性也春心萌动,“姊妹都嫁了,/嫂嫂常怨我。/我已恨煞这凄清的家了。/攀——藤,披——荆,/你这样爱惜我,我要和你1起儿归去了!/这1颗紧锁的芳心呀,/要为你,要为你展开了。”(应修人《花蕾》)湖畔诗人的爱情觉醒和自我表现,堪与郁达夫小说的性爱描写比肩,“对于深藏在千年万年的背甲里的士大夫的虚伪,完全是1种暴风骤雨似的闪击,把1些假道学假才子们震惊得至于发狂了。”[2] 对于虚伪的封建礼教而言,他们浓墨重彩抒写情爱,不啻是1种有力的反叛,难怪他们的作品刚1发表,就引起保守派人们的1片骇然。
湖畔诗人的爱情诗刚1问世,就受到传统势力的攻击,胡梦华首先发难,著文《读了〈蕙的风〉以后》,指责湖畔派的爱情诗“不道德”、“轻薄”、“堕落”,“是有意挑拨人们的肉欲”,“是兽性的冲动之表现”,“是淫业的广告”。针对胡梦华的责难,鲁迅、周作人、章洪熙等人纷纷发表文章,声援湖畔诗人,肯定他们的爱情诗创作。鲁迅在《反对“含泪”的批评家》1文中,狠狠讽刺胡梦华等顽固保守派的假正经面孔:“我以为中国之所谓道德家的神经,自古以来,未免过敏而又过敏了,看见1句„意中人‟,便即想到《金瓶梅》,看见1个„瞟‟字,便即穿凿到别的事情上去”。《诗歌之敌》中,鲁迅斥责那些反对爱情诗的“老先生”、“小先生”们是“诗歌之敌”,要求青年诗人“对于老先生的1颦蹙,殊无所用起惭愧。纵是稍稍带些杂念,即所谓意在撩拨爱人或是„出风头‟之类,也并非大悖人情。”周作人专门做《情诗》,指出汪静之《蕙的风》倘若由传统的权威看去,不但有不道德的嫌疑,而且确实是不道德的了,但是这旧道德上的不道德,正是情诗的精神,“所以见了《蕙的风》里„放情的唱‟,我们应该认为这是诗坛解放的1种呼声。”[3]
湖畔诗人的爱情诗创作得到了新文学阵营的支持,鲁迅、周作人、胡适、朱自清、刘延陵等人都曾正面肯定过爱情诗的社会价值与开创意义,但是,新文学的发展也给爱情诗创作带来不小的压力。文学研究会致力于“文学与革命”关系探讨,提倡“血与泪”的文学,而爱情诗就与此格格不入。应修人曾致信周作人说,“《小说月报》、《文学旬刊》乱闹血与泪的文学,闹得我们胆子小了许多。”文学研究会成员之1的朱自清,在首肯“血与泪”文学乃“当务之急”的同时,也说“并非„只此1家‟”,“因为人生要求血与泪,也要求爱与美,要求呼吁与诅咒,也要求赞叹与咏歌,2者原不可偏废”[4]3。从创作实绩来看,湖畔派没有囿于“血与泪”的框范,表现出题材选择的多样性和诗人创作的自主性,不仅突破了传统诗学礼教的束缚,而且也突破了早期新诗的题材范围,别创新格,为中国新诗领域的拓展做出了其他诗派不可替代的贡献。
众所周知,“54”时期最响亮的口号是反对封建礼教,争取个性解放;作为个性解放之1部分,恋爱自由、婚姻自主不仅大受青年人的欢迎,而且也引起作家们的广泛关注。在封建社会里,“存天理,灭人欲”就像有形和无形的锁链,紧紧束缚着人们的身心;爱以及对爱的歌唱,也被认为是有罪和可耻的。传统诗学强调“思无邪”,就是要求诗人写诗不萌生邪思,即不悖于封建礼教的规范。“54”时期强调爱与美,即是针对封建礼教而发。《热风·随感录410》中,鲁迅在照录1个不相识的少年写的1首题为《爱情》的诗后指出,“这是血的蒸气,醒过来的人的真声音。……从前没有听到苦闷的叫声。即使苦闷,1叫便错;少的老的,1齐摇头,1齐痛骂……我们还要叫出没有爱的悲哀,叫出无所可爱的悲哀。”从这里,我们可以领会到,关于美和爱的讴歌,不管作者主观动机是多么不同,客观上都具有反封建的意义。对于湖畔派诗人写于“54”期间的爱情诗章也应作如是观。
关于“湖畔社”的爱情诗意义,龙泉明先生指出:“1方面要充分看到它在中国爱情诗发展中的地位,及其在艺术上的独创性,另1方面要看到它所表现的追求恋爱自由、个性解放的思想感情,在客观上所具有的反封建的历史意义”[5]。从《诗经》、汉乐府到后来的子夜歌、竹枝词,虽然爱情诗创作不绝如缕,但受封建思想束缚,不仅数量有限,而且抒情方式含蓄、委婉,少有大胆直白袒露心曲之作。“54”时期,写男女爱情的小说很多,据茅盾统计,占了全部小说的“百分之910”[6],而爱情诗却不多见,只有胡适的《应该》、郭沫若的《Venus》、鲁迅的《爱之神》、刘半农的《教我如何不想她》、康白情的《窗外》等0星之作点缀其间,不能形成规模。“真正专心致志做情诗的,是„湖畔‟的4个年轻人”[7]。如果说胡适、康白情们的爱情诗受传统诗风影响,尚心有疑虑,不能率性而为,那么湖畔诗派4个年轻人正是在“54”新思潮的影响下,挣脱了封建羁绊,“才敢坦率的告白恋爱,才敢堂而皇之,正大光明地写情诗”[8]。他们歌唱自由爱情的诗作,不仅大大超越了传统情诗的审美尺度,而且突破了前辈诗人的心理障碍。他们正值青春时期,活泼开放,敢于破坏陈规,敢于标新立异,不像他们的师长,心灵还下意识受到束缚,他们“那时真是可爱,字里行间没有染1点习气,这是最难得的。他们的幼稚便是纯洁。”他们的诗是“没有沾染旧文章习气老老实实的少年白话新诗”[9]。从这个意义上说,正是湖畔派诗人的崛起,新诗坛才有了现代意义上的爱情诗。
湖畔诗人那真诚坦率的情爱描写与表现象吹来1股春风,立即唤醒了当时的无数青年的心。他们跟随诗人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带着从世俗和封建思想规范中解放出来的直率和天真,汪静之在《蕙的风》自序中说:“被封建道德礼教压迫了几千年的青年的心,被54运动唤醒了,我就象被捆绑的人初解放出来1样,毫无拘束地,自由放肆地唱起来了”,因而“没有顾忌,有话就瞎说。”鲁迅评价汪静之的诗时说:“情感自然流露,天真的清新,是天籁,不是硬作出来的。”[10] 他们以青春的敏锐、青春的真诚和青春的好奇心来理解人生,看待爱情,因而他们的创作充满了青春活力。
湖畔诗人的爱情诗在拓宽了新诗的取材领域的同时,也触及了“文艺与人生”这1复杂问题。虽然在“血与泪”文学之外,“爱与美”亦为人生所需要。“文人创作,固受时代和周围的影响,他的年龄也不免为1个重要关系。静之是个孩子,美与爱是他生活底核心;赞叹与咏叹,在他正是极自然而适当的事。他似乎不曾经历着那些呼吁与诅咒的情景,所以写不出血与泪的作品。若教他勉强效颦,结果必是虚浮与矫饰,在他们是无所得,在他却已有所失,那又何取呢![4]4 的确, 在他们还涉世未深,未曾经受时代的风雨锤打,硬要他们去创作“血与泪”的文学,必然是1种“苛求”。新文学阵营代表人物的辩解虽然卫护了湖畔诗人按照自己的心灵要求去创作的“自由”,但时代对文学的选择与限制却是1股强大的力量,它迫使1些作家不得不向“现在需要的最切的”方面靠拢。这就注定湖畔诗人不可能长久的沉醉在“爱与美”的歌咏中。他们毕竟都是热血男儿,都期望在时代生活中最大限度地实现自己,而当他们意识到自己做的并非是时代最需要的工作时,对自己过去的“美梦”就自然地产生根本的怀疑,他们不得不去面对现实的世界,寻求新的生活道路。于是,湖畔诗歌中的爱、美、梦的东西愈来愈少。汪静之在写作《寂寞的国》之后,“决定不再写爱情诗,不再歌唱个人的悲欢,准备写革命诗”(《蕙的风·自序》)。1927年冯雪峰参加共产当,真正投身血与火的斗争中去,潘漠华、应修人不久投身革命斗争,在残酷的战争年代中,为正义的革命事业先后献身。 【参考文献】
[1] 钱钟书.管锥编(第1册)[M].北京:中华书局,1979:156. [2] 郭沫若.论郁达夫[A].沫若文集(第7卷)[C].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172. [3] 周作人.自己的园地·情诗[M].上海:北新书局,1923:58. [4] 朱自清.蕙的风·序[M].上海:上海书店,1984. [5] 龙泉明.中国新诗流变论[N].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3:313. [6] 茅盾.评45月的创作[J].小说月报,第12卷第8期,1921—12—25. [7] 朱自清.中国新文学大系·诗集·导言[M].上海:上海良友图书公司,1935:7. [8] 汪静之.爱情诗集〈蕙的风〉的由来[N].文汇报,1984—5—14. [9] 冯文炳.谈新诗〈湖畔〉[A].冯文炳文集[C].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210. [10] 汪静之.回忆湖畔诗社[J].诗刊,1979(7).
第二篇:现代诗,爱情诗,悔过诗
你好、吕新博
也许有一天我会和你走丢,那必将成为我人生中最遗憾的的事情,深刻的反思让我明白在我的人生中也许不会再出现一个像你一样爱我的人。
你对我的要求总是那么的低,一个小小的满足都会让你开心很久,可我却愈加的逼近你的忍耐限度。
越来越少的慰问和关心剥夺了本该属于你的幸福,天天感觉痛苦可我却变得麻木。
未来的道路我会和你一起并肩的走下去,因为我会在走丢的那个路口等你回来。
----------------致我最亲爱的吕新博
第三篇:爱现代唯美诗歌
爱是朦胧的清晨你温柔的一句“起床了”
是微醺的午后你轻缓地按摩着我的脖颈
是清凉的傍晚你挽着我的胳膊徐徐漫步
是漆黑的夜晚你为我轻柔地盖好被子
爱
是儿时
每一次牵着你的大手蹒跚学步
每一次坐在你的身旁手舞足蹈
每一次瞪着网网的眼喊你妈妈
每一次躺在你的怀中甜甜入睡
爱
是年少时
每一次与你的歇斯底里
每一次与你的伤心倾诉
每一次与你的嬉戏玩闹
每一次与你的深深拥抱
我心中最温暖最安心的地方
由你构建
我心中最动听最美妙的歌谣
由你吟唱
我心中最熟悉最喜爱的味道
由你烧制
而我最在乎最紧张的那个人
就是你——我亲爱的母亲
我希望
今后的每个朝阳与晚霞都与你相伴
今后的每次雨雪与风霜都替你挡住
今后的所有欢笑与喜悦都与你分享
我们可以互相搀扶着
跨过岁月的河流
夕阳下的我们
是幸福最美的剪影
第四篇:中西爱情诗的比较研究
(何功杰:安徽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
内容提要 爱情是人类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文艺作品的永恒主题。本文从中外爱情诗的发展历史入题,探讨了中西方对待爱情的不同态度和不同的表达方式,并对中西爱情诗实例作出比较分析。文章指出,中西爱情诗的异同是相对的,同中有异,异中有同,也正是因为它们有某种共同之处,不同国家、不同民族的读者才会彼此欣赏异国爱情诗
关键词 爱情诗 比较 象征 传统 背景
爱情,是人类生活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也是文艺作品的永恒主题。古今中外人们对爱情都怀有共同的心理与追求,这就是各个国家、各个民族人民都能彼此欣赏有关爱情主题的文艺作品的基础。
一篇题为《中国人不大喜欢爱情诗吗?》的文章(李贻荫,载《中国书商报》,1995年4月17日)提到,1965年英国企鹅出版社出版了一本中国的《晚唐诗选》,译者A.C.Graham认为,中国古人很少写爱情诗;1982年,企鹅出版社又出版了另一位英国汉学家Dr.AnneBerrel英译的《玉台新咏》,使西方人感到愕然。西方人对这部英译爱情诗的出版感到惊奇并不奇怪,因为据《中国翻译》1991年第2期裘克安译的《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各国代表作品丛书》一文介绍,中译英文艺作品被该组织秘书处收入丛书的28种中,没有一部爱情诗集,难怪给西方人留下了一个印象,仿佛中国人从来就不懂得爱情!
《玉台新咏》是一部爱情诗的总汇,为南朝徐陵编选,成书于梁代,共10卷。其实中国比这部诗集更早的还有2500年前的《诗经》,书中也收集了不少爱情诗,如卫风中的《木瓜》:“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一方以木瓜传情,另一方以琼琚回意,朴素地写出了男女互敬的爱情。又如卫风中的《静女》(附余冠英的译文):
静女其姝,
幽静的姑娘撩人爱,
俟我于城隅。
约我城角楼上来。
爱而不见,
暗里躲着逗人找,
搔首踟蹰。
害我抓耳又挠腮。
静女其娈,
幽静的姑娘长得俏,
贻我彤管。
送我一把红管草。
彤管有炜,
我爱红草颜色鲜,
说(悦)怿女(汝)美。
我爱红草颜色好。
自牧归荑,
牧场嫩苇为我采,
洵美且异。
我爱草儿美得怪。
匪女(非汝)之为美,
不是草儿美得怪,
美人之贻。
打从美人手里来。
这是一首以物传情,相互约会的爱情诗,语调轻松,感情真切。英国也有这种贻物传情的爱情诗,如本·琼生的《致塞丽娅》〔1〕:
你若以目光向我祝酒,
我会以目光表示谢酬;
或只在杯中留个香吻,
我宁愿不饮杯中之酒。
灵魂深处升起的干渴,
多么盼望喝杯圣酒;
但纵然是琼浆玉液,
除了你的秋波其他不受。
我送给你一束玫瑰,
与其说是表示敬意,
不如说是送上一个心愿:
愿那玫瑰永不枯萎;
只要你对它呼吸一次,
然后再把它送回;
从此它会生长,我相信,
散发的芬香不是它而是你。
贻赠玫瑰花表示爱情是西方人的传统。玫瑰花作为爱情的象征,到彭斯(1759─1796)时已被大众认可,彭斯本人也写过一首烩炙人口的爱情诗《一朵红红的玫瑰》。
不过,和中国爱情诗的历史比较起来,英国爱情诗的出现,至少要迟一千多年。中国的《诗经》大概成于公元前六世纪,而英国最早的诗歌《贝尔武夫》大约在公元十世纪,况且该诗是属于英雄史诗,并非爱情诗。据英国《诺顿选集》介绍,英国最早的抒情诗(Lyrics)出现在12世纪左右。当然爱情诗出现之晚,不等于说英国的爱情诗数量少。有人把《英诗金库》(”TheGoldenTreasury”)和《唐诗三百首》作了一个比较,发现前者收的爱情诗比后者多得多;西方有一种用于专门写爱情题材的诗体,称之为“十四行体”(或“商赖体”,即“sonnet”的译音。这种诗体的题材范围后来有所突破与扩大),中国却没有哪一种诗体是专门用于写爱情题材的。莎士比亚的154首十四行诗几乎全部可以当成爱情诗来读;此外,英国的一些著名诗人,如莎士比亚,本·琼生,堂恩,马威尔,拜伦,雪莱,济慈,勃朗宁夫妇,丁尼生,罗塞蒂,艾略特等,他们的许多名作都是爱情诗。
人类爱情的发展经历了几个阶段。在中国,据《周礼·地宫·媒氏》记载:“仲春三月,令会男女,于是时也,奔者不禁。”那是一个两性关系自由开放的时代。自两汉独尊儒术以后,封建礼教日益加强,两性之间的交往逐渐变得严格起来,一些受儒家思想影响较深的文学人士,则以“文以载道,诗以言志”为借口,蔑视文艺作品中的爱情题材,认为男人写诗,如果“儿女情多”,就是“风云气少”。但人类的爱情毕竟是一个客观存在,即使到封建礼教强盛的唐代,象杜甫、李白这样的大诗人,也还是写下了不少爱情诗。
有些人以为,西方人的爱情观一直是开放的,甚至是不严肃的,其实不然。就拿英国中世纪而言,其宗教约束力之强,禁欲主义之严,并不亚于中国的封建礼教之束缚。鞭挞夏娃的堕落,颂扬圣母玛丽的纯洁,是英国文艺作品长期的题材之一。中世纪被称之为“黑暗时代”,爱情也只能在黑暗中呻吟。
然而,尽管人类两性之爱情心理是共同的,但对爱情的态度,爱的表达方式,各个国家,各个民族之间确实存在差异,这是因为他们的民族传统、文化背景有差异,因此在文艺作品中表达的方式也不尽相同。首先,就对爱情的态度而言,中国虽有“婚嫁乃人生终身大事”之说,但在封建社会里,婚嫁完毕,爱情也遂告终止。但西方人则把爱情本身往往看得高于一切,即使身居牢笼,想的还是自己的爱人。这里举理查德·勒夫莱斯(1618─1657)的《狱中致爱尔西娅》一诗为例(只录首尾两节):
当爱神展开自由的羽翼
在我重重的牢门内翱翔,
把圣洁的爱尔西娅带到这里,
扒着铁栅低声地倾诉衷肠;
当我被她的乱发缠住,
被她的双眸羁留,
在空中纵情嬉戏的神物,
也不如我自由。
……
石头砌不成一座监狱,
铁栅也编不就一个牢笼:
清白无辜的思想正好在里面幽居,
宛如隐士一样静居僻隅。
如果我在爱情上有了自由的意志,
心灵也不受任何拘囿,
唯有那高高遨游的天使,
才能享受到这样的自由。
就表达爱情的内容而言,东西方诗歌也有差别。中国诗歌写婚前热恋的少,写离愁别恨的多。如宋代著名女诗人李清照,她和赵明诚是恩爱夫妻,赵明诚去世后,李清照写了一首悼亡诗《武陵春》,表达了她与丈夫生前的深厚爱情,读来凄婉感人: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闻说双溪春尚好,也拟泛轻舟。只恐双溪舴艋舟,载不动,许多愁。
在英诗中,表现对爱情的勇敢追求,强烈的爱慕是普遍的现象,如布朗宁夫人的《葡萄牙十四行诗》(二一)即为其中一例:
请你再说一遍吧,说了还要说,
就说你爱我。哪怕你的话一再重复,
如同布谷鸟之歌,不断唱着“布谷”。
要知道:如果没有布谷鸟之歌,
就不会有完整的春天,身披绿袍,
降临平原和山坡,树林和幽谷。
爱人啊,我在黑暗之中听出一个忧虑的心声;
由于不安的折磨,
我喊道:“再说一遍:你爱我!”
谁会嫌星星太多,哪怕颗颗都在天上运行?
谁嫌花太多,哪怕朵朵都为春天加冕?
说你爱我,你爱我,你爱我,把银钟
敲个不停!──亲爱的,只是别忘这一点:
也要用沉默来爱我,用你的心灵。(飞白译)
伊丽莎白·巴莉特,即后来的勃朗宁夫人,少年时骑马跌伤了腿,就成了残废,不能出门,只好在家读书写诗,后来成了著名的女诗人。当时勃朗宁的名声远不如她。勃朗宁对她的诗很欣赏,就开始和她通信,讨论文学问题,直到两年后即1845年夏天的某一天两人才初次见面,彼此一见倾心,但是巴莉特虽是著名诗人,却不敢奢望爱情的幸福;当勃朗宁向她求婚时,她只是说:“你才33岁,且是成名的诗人,有许多年轻女人会爱慕你的!我已经39岁,而且残废……”。但勃朗宁爱她的诗也爱她的人,真诚地追求她,这使得巴莉特很感动;由于精神得到安慰,加上治疗,她的腿疾好得很快,最后终于站了起来。勃朗宁夫妇的爱情经历,在英国文学史上一直传为佳话。《葡萄牙十四行诗》是伊丽莎白·巴莉特的爱情诗集,共44首,记录她对勃朗宁强烈的爱慕,忠贞的爱情。
此外,西方人很重人生的爱,重现实的爱,这类的诗歌很多。这里仅举英国17世纪罗伯特·赫里克一诗为例:
趁早吧,快采摘那玫瑰花苞;
时间老人永在飞翔;
同一朵花儿今天还在微笑,
明天就要枯萎死亡。
这旭日,空中华灯一盏,
总是在冉冉升高,
万里行程很快就要走完,
日近西沉黄昏到。
人生最美好的是妙龄韶华,
这时青春热血在燃烧;
虚度了,往后就是每况愈下,
青春美景再也难寻找。
因此,别害臊,享用你的妙龄时光吧,
趁早和你的意中人结婚;
因为一旦失去了最美妙的时光,
你或许永远要感到悔恨。
(《致妙龄少女·莫误青春》)
这首诗以其开首名句脍炙人口,其主题与意境与我国唐代流行歌词《金缕衣》中的“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极为相似,它从一个角度反映了17世纪“骑士派”诗人的处世哲学,也反映了“青春易逝,爱在今朝”的爱情观。诗人为了强调这种爱情观,把时间对爱情的影响描写到可怕的地步,这对少女是一种蛊惑,也是一种威胁。
中西诗歌的另一个显著不同点是:中国爱情诗歌表现得含蓄、婉转、迂回曲折,欲语还休;而西方诗大都是表现得坦率、透明,有时甚至直言不讳。先读两首唐诗:
打起黄莺儿,
莫教枝上啼,
啼时惊妾梦,
不得到辽西。
(李昌绪《春怨》) 这首诗反映了妻子怀念远征的丈夫,但诗人并未一语道破,而是描写客观,寄托内情,婉约曲折。对彼此的爱情不著一字,但思念之意尽在其中。
相见时难别亦难,
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
蜡炬成灰泪始干。
晓镜但愁云鬓改,
夜呤应觉月光寒。
蓬山此去无多路,
青鸟殷勤为探看。
(李商隐《无题》) 这首诗写离情别恨,诗中也没有直接写一个“爱”字,连题目也不标明;但一“晓”一“夜”,暗示着思念之切;“春蚕到死”和“蜡炬成灰”倾吐出了忠贞不渝、生死与共的坚贞爱情。李商隐写过不少的无题爱情诗,诗中那种“雾失楼台,月迷津渡”的朦胧感,那种未语先咽式的凄婉感,都体现了无题诗的特色,也体现了中国爱情诗的特色。下面让我们再来读两首英国爱情诗:
Western wind, when will thou blow
Anonymous
Western wind, when will thou blow
The small rain down can rain?
Christ, if my love were in my arms
And I in my bed again! 这是一首英国较早的民谣(ballad),也可称之为离情诗,言者盼望自己的爱人,犹如大地盼春风(西方的WesternWind相当于我们东方的春风),万物盼春雨(前两行);他(她)如饥如渴地盼望自己的爱人回到自己的怀抱(”inmyarms”),回到自己的“床头”(“inmybedagain”)比起中国那些含蓄的爱情诗来,这首诗所表达的情思是何等的明白而直率!
直率、透明的西方爱情诗可能要数英国17世纪玄学派诗人安德鲁·马威尔(1621─1678)写的《致他的娇羞的女友》最为典型。这首诗很长,全诗共46行,分为三个部分,大意是:言者对他的女友说,如果我们有足够的空间与时间,我们可以象植物一般,让爱慢慢发展,我可以从远古的“洪水”期一直等你到世界的末日;但是“时间的战车插翅飞奔”;“蛆虫们将要/染指于你长期保存的贞操,/你那古怪的荣誉将化作尘埃,/而我的情欲也将变成一堆灰。/坟墓固然是很隐蔽的去处,也很好,/但是我看谁也没在那儿拥抱。”所以,言者劝他的女友,要“趁那青春的光彩还留驻/在你的玉肤,象那清晨的露珠,/趁你的灵魂从你全身的毛孔/还肯于喷吐热情,象烈火的汹涌,/…象一对食肉的猛禽一样…/…把我们的时间立刻吞掉。”最后,言者劝女友道:“让我们把我们全身的力气,把所有/我们的甜蜜的爱情揉成一球,/通过粗暴的厮打把我们的欢乐/从生活的两扇铁门中间扯过。”〔2〕玄学派诗歌写得离风脱俗,意象奇特,但是他们的诗写得最入世。马威尔这首诗写得有点俏皮,但自然而坦率,表达了重现实、重人生的爱情观。
以上重点探讨了中西爱情诗不同的几个方面,但这些不同点并非是绝对的。就内容而言,西方也有许多表现忠贞爱情的诗,如约翰·堂恩的《别离辞·节哀》,彭斯的《一朵红红的玫瑰》都是传世的名篇。就艺术表现形式而言,创造意象,借景抒情,注意蕴藉都是中外诗歌共有的特点。我读英国诗常常联想到中国诗;读中国诗又常常想到英国诗。这种联想反映了文化的沟通,情感的沟通。正因为有这种沟通,我们才能彼此欣赏异国的诗歌。我们是中国读者,了解中西爱情诗的异同,就能更好欣赏西方爱情诗,提高我们的鉴别能力,去其糟粕,取其精华,从而更好地丰富与发展我们民族的诗歌艺术。 注: 〔1〕本文所引译诗,除注出译者的以外,其余均为本人所译。 〔2〕引自杨周翰译文。
第五篇: 李商隐的爱情诗
唐代诗人李商隐无疑是中国古代的天才诗人之一。他的爱情诗是中国古典诗词中的艺术奇葩。在这些优秀的诗篇中,李商隐以极大的热情,全新的观念深入到了男女感情世界的最深处,着力抒写主人公的相思之苦、相见之难,写得细腻而真挚,极大地丰富了古典爱情诗的题材和审美情趣,在中国诗歌史上放射出了独具魅力的光彩。本文力求通过对李商隐爱情诗的具体分析,达到作者窥视中国古代爱情诗的真实内涵之最终目的。
一、 李商隐的生平
李商隐(约813~约858),唐代诗人。字义山,号玉渓生,又号樊南生。原籍怀州河内(今河南沁阳),自祖父起,迁居郑州荥阳(今属河南)。9岁父死,奉丧侍母归郑州。
文宗大和三年 (829),李商隐受天平军节度使令狐楚召聘入幕。大和六年,令狐楚调任河东节度使、北都留守,李商隐随至太原。以后曾有短时期在兖海观察使崔戎幕府逗留。开成二年登进士第。开成二年冬,令狐楚病死,诗人失去凭依,于次年到泾州(今甘肃泾川县)入泾原节度使王茂元幕,后又娶了他的女儿。当时唐王朝内部以牛僧孺和李德裕为首的两大官僚集团的斗争,正进入白热化阶段。令狐楚父子属牛党,王茂元则接近李党。李商隐转依王茂元门下,在他本人虽并无党派门户之见,而令狐□及牛党中人却认为他“背恩”、“无行”(《旧唐书·李商隐传》),极力加以排摈。从此他陷入朋党相争的峡谷,成了政争的牺牲品。这年春天,他参与博学宏词科考试,先为考官所取,复审时却被中书省内有势力的人除了名。次年始释褐为秘书省校书郎,后调任弘农县尉,又因“活狱”事忤触上司,几乎罢官。开成五年冬,辞尉职,求他调,到会昌。
两年以后,书判拔萃,李商隐重入秘书省为正字。不久又因母丧居家。会昌五年冬服满后返职。宣宗即位后,一反武宗朝的政治措施,会昌年间得势的李德裕党纷遭贬逐,令狐□做了宰相,李商隐受到进一步压抑。他在京没有出路,只 1 好到远方幕府去安身。从大中元年至九年,先后三次赴桂州(今广西桂林)、徐州、梓州(今四川三台)随人作幕僚,悒悒不得志。大中五年去梓州幕府前,妻王氏病故,更使他精神上蒙受沉重打击。居东川时,常抑郁不欢,顶礼佛教,甚至想出家为僧。大中九年冬,梓州幕府罢,李商隐返归长安。次年任盐铁推官,一度游江南。大中十二年,罢职回郑州闲居。大约就在这一年年底,李商隐病逝。
二、 李商隐爱情诗的基本内容
李商隐的爱情诗,有些抒情对象是很明显的,甚至有些是诗人自己直接点明的;有些并未点明,作者可能有某种难言之隐,故意用“无题”或以篇首二字为题,以求隐晦。李商隐的爱情诗格调凄美,感情真挚,主要表现男女主人公爱情实现的艰难,异地相思的无限痛苦。根据抒情对象的不同,本文将李商隐的爱情诗分为三类加以分析论述:
1. 青年时期的爱情诗
李商隐青年时期的爱情诗,主要是指开成三年(838年)之前与洛阳女儿柳枝和女道士宋华阳交往时留下的作品。这些诗歌,主要表现诗人对纯洁感情的珍重。
柳枝是洛阳一个商人的女儿,她的父亲因出门经商遇到了风浪而死于湖上。柳枝容颜美丽,“涂妆绾髻,未尝竟,以复起去”。性情又如此活泼。喜弄丝竹,乐音特别动人。往往“吹叶嚼蕊,调丝擫管,作海天风涛之曲,幽忆怨断之音”。 李商隐与柳枝两情相悦,情投意合,可是却因为一个朋友故意开玩笑,把他的行装先行带走,所以他也被迫离开。后来,柳枝也被贵人夺去,这一场恋爱也就因此中断了。后来,李商隐做《柳枝五首》,记录下了这一场悲剧的爱恋:
花房与蜜脾,蜂雄蛱蝶雌。同时不同类,那复更相思。
本是丁香树,春条结始生。玉作弹棋局,中心亦不平。 嘉瓜引蔓长,碧玉冰寒浆。东陵虽五色,不忍值牙香。 柳枝井上蟠,莲叶浦中干。锦鳞与绣羽,水陆有伤残。
2 画屏绣步障,物物自成双。如何湖上望,只是见鸳鸯。
诗表现出他对柳枝的深深思念,细心体贴,为她的命运而担忧,并为自己不能与她结合而感到无穷的遗憾。这五首诗表现了李商隐对爱情的真挚感情,他的严肃认真,有情有义。第一首写自己与柳枝门当户不对,难以论婚。回想当初,又何必苦苦相似呢?第二首“玉作弹棋局,中心亦不平”,表现了是诗人因柳枝被夺而有无限的恨意。第三首上两句赞美柳枝的慧心丽质,下两句说她虽然这般美丽,自己却“不忍”对她施薄,体现了似乎人对柳枝的尊重与体贴。第四首“锦鳞与绣羽,水陆有伤残”二句用水中和陆上珍贵的鱼鸟来比喻美慧的柳枝被人摧残,深深地为她的命运感到忧虑。第五首感叹世间有许多美好的事物都能成双成对,而自己却不能与心爱的柳枝结合,留下了无穷的遗憾。
《柳枝五首》是李商隐早期最优秀的爱情诗,表现了他对真挚感情的追求和高尚的情操。这是基于事实依旧上的诗人的爱情自白,诗情外在的凄恻、绝望与内在眷恋的涌动炽热构筑了爱情的浩荡与波涛,美好愿望难以实现,失意的爱情如落红,永存着悲剧的芬芳。
李商隐在柳枝被贵人夺走后,还有过一次恋爱,即与女道士宋华阳的交往。诗人二十三岁在河南玉阳山学道,与侍奉公主的宋华阳产生了恋情,李商隐描述了她的音容笑貌:“隐忍阳城笑”(《境槛》),说明宋华阳不仅美丽动人,而且善于笑,又极会收敛笑容,令诗人神魂颠倒。但是由于道教的清规戒律的束缚,李商隐与宋华阳的爱情也没有好结果。从他的《月夜》中可以依稀看出:
偷桃窃药事难兼,十二城中锁彩蟾。
应共三英同夜赏,玉楼仍是水精帘。
偷桃用东方朔事,喻求仙;窃药用嫦娥事,喻夫妇。月夜中三人共赏,本是快事。可是因为被“水晶帘”所隔,他们的恋爱不能成功。这里的“水晶帘”锁闭清辉是一种巧妙的象征,实际上暗示了诗人所痛心的当时的社会给恋爱设下的种种无情障碍。
《玉溪生诗醇》中对李商隐这一时期的诗做了如下的评述:“在李商隐抒情之作中,还有一部分是抒写爱情的诗篇。这部分诗歌可分为与妻子王氏的爱情和与其他女子的爱情两类。至于说的与女冠来往的作品,那恐怕不算是一种爱情了[1]。在我看来, 这个观点是不对的。李商隐这一时期与这些女子的情感历程才 3 是至真至纯的,这时期许多作品都真切地记下了这段佳话。为我们展现了在那个令人窒息的礼教重压下的时代,他们为了追求真爱而无畏抗争的生动画面,同时也引导我们进入了诗人那炽烈、真诚、伤感而忧郁的情感世界。
2.与妻子王氏的爱情诗
开成三年(即838年),李商隐与王茂元的女儿缔结婚姻。王家富有权势钱财,但李商隐作为一个有独立自持精神的文士,婚后实际上仍就过的是一种清寒生活。会昌三年(843),他婚后五年,岳父王茂元病逝,他在《重祭外舅司徒公文》中自述他们夫妇俩“前耕后饷,并食易衣,不忮不求”,夫妻俩清贫相守,更显得关系纯洁。
和王氏的婚姻使让李商隐得到了知己,但也使他的前途陷入牛李党争。他被卷如了政治旋涡,成为政治的牺牲品。为着功名与生计,李商隐婚后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离别爱妻,历佐方镇。虽然夫妻二人分居两地较多,团聚的日子较少。他们虽然分处两地,但是他们的感情却极好。李商隐婚后不久应博学鸿词科,落选后写了《无题》之(照梁初有情)
照梁初有情,出水旧知名。裙衩芙蓉小,钗茸翡翠轻。 锦长书郑重,眉细恨分明。莫近弹棋局,中心最不平。
“锦长书郑重,眉细恨分明”说明了王氏为诗人受排挤打击而恨,这实际上也是诗人自己的恨。由此我们可以看出他们夫妻二人有着种种平生知己的深切共鸣之感,所以李诗所写的有关王氏的爱情诗,无一不是一往情深。以《摇落》为例:
摇落伤年日,羁留念远心。水亭吟断续,月幌梦飞沉。
古木含风久,疏萤怯露深。人闲始遥夜,地迥更清砧。 结爱曾伤晚,端忧复至今。未谙沧海路,何处玉山岑。 滩激黄牛暮,云屯白帝阴。遥知沾洒意,不减欲分襟。
全诗借摇落萧瑟的秋季,抒写自己对京城妻子的深挚怀念。感情真挚,缠绵悱恻,情调感伤,平实感人。冯浩对《摇落》有一段评语:“此寄内诗也,‘结爱伤晚’者,父为属意而成婚迟也;‘端忧至今’者,数年闲居愁苦,赴桂又不久,行者、
4 居者皆含愁也。”未谙二句,谓未得入仕中朝而家室聚也。的是此时途次所寄,味其意态,似有羁留之况。”[3] 宣宗登位后,李党下台,诗人多受排挤,漂泊天涯。因此诗人不得不与妻子分离,正因为他们夫妻情深义重,别离时才会依依不舍。如《夜雨寄北》: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
眼前是巴山夜雨,凄凉景象,愁人的秋雨,归期未知,但是诗人并未情绪低落,反而一想到即将与妻子团圆,就情绪饱满,心情豁然开朗,于是写下这似惆怅而一突破惆怅的诗篇。这表达了诗人对妻子的苦苦相思,情深义重。
恩格斯说“痛苦中最高尚的、最强烈的和最个人的——乃是爱情的痛苦。”李商隐是个善写自己爱情痛苦的诗人。他在妻子死后写作了大量诗歌来表达自己对亡妻的思念,正因为诗人心灵充满了对妻子的追忆,所以他的这类诗总是能围绕这一中心,描摹相思相忆的曲意幽怀,表明难分难舍的痴情冥想。如《房中曲》:
蔷薇泣幽素,翠带花钱小。娇郎痴若云,抱日西帘晓。 枕是龙宫石,割得秋波色。玉簟失柔肤,但见蒙罗碧。 忆得前年春,未语含悲辛。归来已不见,锦瑟长于人。 今日涧底松,明日山头檗。愁到天池翻,相看不相识。
冯浩认为这是李商隐诗集中第一首悼亡诗。可能作于大中五年夫人去世不久,当时诗人感情太激动,看到夫人的遗物,触景生情。诗人又观看着夫人生前用的一件件东西。一缕缕愁思越积越多,最后,弥漫于诗人全身心,直到弥漫于天地万物之中,真是哀怨感人。朱彝尊这样评论此诗:“言情至此,奇辟千古所无。”[4] 除此之外,《正月崇让宅》里,诗人先说崇让宅里的热闹、繁华,是亲人相聚之地,但此时却是不堪愁对的一片荒凉景象。在这里诗人不仅表达了内心无法排泄的忧思外,又加上了凄恻的哀怨,这就显得更加诚挚感人。
诗人面临爱情摧残的悲惨心境,地老天荒、此心不渝的缠绵和深笃情调都显现出来了,无怪人们把此诗推为李商隐悼亡诗之冠。
另外,《暮秋独游曲江》:
荷叶生时春恨生,荷叶枯时秋恨成,
深知身在情长在,怅望江头江水声。
5 荷叶的荣枯,十分恰当的比喻了诗人与王氏的爱情生活的始末。诗人的遗恨如曲江之水汩汩不尽。诗人的内心无限痛苦,他通过荷叶的荣枯表现出来,境界凄瑟万分,使读者不由泪流而下,随诗人的哀痛而悲伤。李商隐是是多愁善感的诗人,他的许多优秀诗篇,都渗透了缠绵悱恻的哀感和不能自己的悲慨。评论家说:“情深于言,义山所读” [5]正揭示了他的多愁善感的个性。而李商隐的爱情诗,尤其是写悼亡内容的,这种缠绵悱恻更加鲜明突出。这些诗内涵深微,情感真挚,完全是他独特的个人感慨,是他倾吐心曲的绝唱。
3. 抒情对象不明的爱情诗
李商隐是情诗高手,在写这类以“无题”命名的爱情诗时,他不是机械繁琐地接触到特定、具体的人物、事件,而是在某些作品中寄托着自己的身世之感、家国之慨。正因为这些诗的抒情对象难以确定,而且抒发感情也不尽相同,所以它们呈现给读者的是不同的画面,不同的意境。有的是描绘一对爱侣相见的机会难得,一旦会面时越发难舍难分: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有的是刻画一个女郎,因为心中羞涩,见面匆匆,错过了聚谈到机会:
“扇裁月魄羞难掩,车走雷声语未通。” 有的是怅惜对方已远隔,心中却更加音讯难寻:
“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 有的是感到爱情遭际的不顺,发出了激愤的呼声:
“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这些诗都表现了诗人在爱情追求中的苦闷和希望,流露了在爱情受挫时的空虚和惆怅。纪昀注《偶题二首》说:“[首章]艳而能逸,第二句有意无意,绝佳。[次章]对面来写,极有情致。”[6]其实,我们可以将此评述推而广之,用以概括李商隐抒情对象不明显的整体风格。李商隐写此类诗,多用“赋高唐”,就是能诗化爱情生涯,但凡爱情生活中的喜怒哀乐皆可诗化,而其核心,最难写的又是云雨之情”[7]。李商隐的无抒情对象的爱情诗大多为“艳而能逸”,“ 极有情致”的情相思、心相印之笔。用“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来加以形容颇为贴 6 切。
三、李商隐爱情诗的艺术特色
李商隐的爱情诗,用典妥帖,灵活多变,对仗工整,典雅自然。在字词锤炼,句式变化,虚字斡旋,重言复沓,韵脚选择及声韵叠字的采用的方面,都极为考究,造成了诗的音调回环反复,抑扬起伏,铿锵和谐。李商隐爱情诗的诗语言瑰丽,温润优雅,蕴藉精醇,可谓是字字玉润而美妙动人。
1、着力抒写主人公的心理感受
“义山一生,善作情语”[8]。李商隐在继承《诗经》爱情诗朴实风格的同时,又大胆添加了缠绵悱恻的情感魅力。他的爱情诗基调凄婉,主题内涵多是抒写男女青年爱情生活中的离别与间阻、期待与失望、执着与缠绵、苦闷与悲愤,牵情寄恨,情真理至。如《无题》“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昨夜星辰昨夜风,花楼西畔桂堂东”、“来是空言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 飒飒东风细雨来,芙蓉堂外有轻雷”、“重帷深下莫愁堂,卧后清宵细细长”等等,诗人在诗中反复吟唱的是男女之间的情爱。诗中有暮春时节与所爱之人的离别的难过和别后悠长执着的思念,纵使仙凡阻隔仍盼望青鸟传递爱的信息;有春日夜晚画楼夜宴,相爱的人虽不能相依却能心心相印;有对爱人梦寐以求的强烈思念和蓬山重重,相见无期的慨叹......多是写失意的爱情,感情强烈,刻骨铭心,带有浓厚的悲剧色彩。
李商隐爱情诗不是以叙事为主,情节也较少,他不重视对人物、场景的细致描绘,而着力表现主人公的主观感受和心里活动,表现抒情主人公丰富细腻的内心世界。有时,为了加强抒情的形象性、生动性,李商隐又往往会在诗中加入某些情节片段,抒情的时候融入一定的叙事成分,因而他的诗具有很大的跳跃性。
尽量略去了诗歌的叙事成分,侧重表现心里活动,但并不是心里感受的完全暴露,而是精选其中最精彩、最有个性、最有暗示性的片段,裁剪入诗,融成一个完整的艺术整体。着墨愈少,留给读者的想像空间就愈多,意味就愈浓厚。心 7 灵感受的表现形式以心灵独白为主,这是与他所表现的悲剧爱情是相连的。相爱不能相守,聚少离多,由于现实因素,无法用语言沟通,即使书信也不能传达,但他们相恋相知很深,因而他们能穿越时空的限制,进行心与心的交流。双方互诉苦恋的精神感受,采用内心独白的来表现心理感受是诗情的自然流露。李商隐的七律无题诗,抒写青年女子爱情失意的幽怨和相思无望苦闷,又多采取了主人公深夜追思往事的方式,因此主人公的心里独白就构成了诗的主题。如“扇裁月魄羞难掩,车走雷声语未通”,通过描绘女主人公生活中一个难忘的片段,曲折地表现了她在追思往事时那种惋惜、惆怅而又深情地加以回味的心里。也有一些诗是男主人公的心灵独白,例如《无题》(昨夜星辰昨夜风),《无题》(来是空言去绝踪),《夜雨寄北》。还有一些诗既写男主人公所思、所念,又抒发女主人公所思、所念,即所谓一笔两到,两人的心灵独白都包容进去了。如“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代赠》)。最典型的当属这一首《无题》:
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
首联追忆别离时的难堪,为男女双方共同的心里感受。颔联和颈联同时表达了男女双方别离后的相互思念与牵挂,联系起来理解,给人的感受仿佛两人穿越时空,心与心在交会对话。尾联又合写男女双方合无缘而产生共同的期盼。这首诗自始至终都在写男女双方的心里感受。
2、复杂多样的表现手法
千百年来,李商隐的爱情诗广受读者喜爱,这不仅因为他的诗歌能够震撼人心给人以精神力量,同时也是因为他的诗歌具有极具个性的艺术表现技巧。
1)善于从前代小说、诗歌和神话中吸取素材,巧用典故
李商隐喜用典,相传他作诗“多简阅书册,左右鳞次,好獭祭鱼”[9]。一首诗里的典故曾多达五六处。过多的用典,使李商隐的部分诗歌显得晦涩难懂,但总体而言,他的诗歌因创造性地使用典故而形成了一种含蓄、婉约的独特风格。 8 李商隐用典时讲究自然、巧妙,他的语言优美工整,再加上擅长四六体,精于属对,使事工稳,常不动声色地把典故嵌入其中,没有一点斧凿的痕迹,和诗中的情景融合在一起,用事“能令人事如己出,天然浑成”[10],成为诗的有机组成部分。如上文提到的《无题》(相见时难别亦难),这首诗因文字极富文采被广为传诵,但它的寄意若有若无,却又引起后人争议。其实,刘学锴、余恕诚对此诗歌“不谓其必有寄托,而言其情之可以相同”[11]的解释是较为精到合理的 。将其看作是一首爱情诗,其中的爱是刻骨铭心的。它的缠绵、真挚、深情,感天动地,具有很强的震撼力,可以说这是一首苦恋的歌,大有天荒地老、死而后已的挚着。这种致死不渝的爱情,常人每能体验却苦于无法表达,所以“春蚕到老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成为千古名句。整首诗的语言明白晓畅,近似白描,是李商隐诗中为数不多的能让人一看就懂的诗,给这首诗增添诗意和典雅的是最后一联用了两个典故“蓬山”和“青鸟”。在《后汉书·窦章传》中称东观为“道家蓬莱山”。蓬山是蓬莱山的省称。东观是藏秘书的地方。唐朝人用蓬山来指翰林院。主寄托说的论者就是以“蓬山”为“寄托”的依据,其实,“蓬莱山”也可指仙山,这里是代表对方的住处,指可望而难以企及的地方。“青鸟”最早的出处是在《山海经·大荒西经》,后来在《汉武故事》中变成西王母的信使:“七月七日,忽有青鸟飞集殿前。东方朔悦:“西王母欲来。”后来人们就把使者成称为“青鸟”,把对方的住处称为“蓬山”,既有仰慕的意思,也有可望而不可及的惆怅,让青鸟去探望,既表示一种殷切之情,也增添了一种浪漫情怀。
李商隐喜欢从前代小说和童话中吸取素材,组成诗歌新奇浪漫的情调和绮丽的色彩,如《板桥晓别》:
回望高城落晓河,长亭窗户压微波。
水仙欲上鲤鱼去,一夜芙蓉红泪多。
“水仙”句暗用琴高事,还将“留恋处,兰舟催发”的现实幻化成“水仙欲上鲤鱼”去的境界。“一夜芙蓉红泪多”中的“红泪”暗用薛灵芸事,将送行能够暗喻为水中芙蓉,以表现她的美貌,又由红色的芙蓉进而形象出她的泪应该也是红泪。这种想象类似李贺《金铜仙辞汉歌》中的“忆君清泪如铅水”的奇想。这种用传奇的笔法写普遍的离别,创造出色彩缤纷的童话式幻景,在送别诗中极为少见。前人曾说“义山多奇趣”[12],将平凡的题材写得新奇浪漫,正是“奇趣”的一 9 种表现,大量用典,使诗旨更加鲜明,大大增加了其诗含蓄典雅的特色。
2).创造性地使用象征比兴手法
贺裳在《载酒圆诗话》中说:“魏晋从降多工赋体,义山犹存比兴。”李商隐善于学习先师屈原、宋玉等人的文学创作经验,从他们那里直接继承了象征比兴手法。朱鹤龄说:“其(李商隐)《梓州吟》云’‘楚云含情俱有托’早已自下解矣。故吾曰:义山之诗,乃风人之所言,屈宋之遗响,盖得子美之深而变出之者尔。”[13]诗人在诗歌中侧重表达人生体验与感受,在艺术上追求心像与物象的统一,因而他将自己的想象和现实生活紧密联系在一起,借现实生活中的具体事物去表现特定含义。他往往寄情与草木花鸟,赋予它们人的感情性格,使之与人类的感情变化交织在一起,使具体的事物融入了诗人自己的情感。如“春蚕到老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无题》),诗人以人们常见的“春蚕”、“蜡炬”设喻,把那份如丝之长,如茧之缚缠绵着的生死不渝的相思阐释出来了。这里,烛泪难止,蚕丝难尽,既有比喻之义,也有象征之义。又如“青娥素女俱耐冷,月中霜里斗婵娟”(《霜月》)。青女,相传是主管霜雪的女神,素娥即嫦娥。诗写秋夜霜华月色,并不仅仅停留在静止的外在描绘刻画是,而是将自己的独特感受注入客观物象,将霜月交辉想象为青女,素娥的竟艳斗美,看看谁的色彩更美丽,谁更能适应寒冷的环境。此句极富象征色彩,到底象征什么,也众说不一。此外,使人又往往寓象征于比兴之中,用诗人那活跃而敏感的心灵,向茫茫的大千世界探索,与宇宙万物融为一体,“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天玉暖玉生烟”(《无题》《锦色》)。诗人运用象征和比兴手法,表达出那种亘古的悲哀,似乎无法言诠的情意。 3)渲染烘托环境,用暗示的方法处理意象
在李商隐的爱情诗中,我们很少见到一个个勾勒得十分具体的自然物象和社会、人物形象。他避免直接抒情,多通过对环境的渲染描绘,将自己的复杂感受和情绪通过最准确的“对应物”传达出来,从而塑造出情感形象。如《无题四首》之一:“来是空言取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作者用“空言”、“绝踪”横斜的月影,悠悠的钟声这模糊的意象,渲染出欲明未明的朦胧意境,为主人公制造一种怀人念人念远哀伤凄清的氛围。又如《宿骆氏亭怀崔雍崔衮》,作者不直接 10 写怀人,而用“秋阴不散霜飞晚,流得枯荷听雨声”来暗示自己长夜不眠。而《牡丹》的构思则更为巧妙,借物比人,又以人拟物,借魏夫人、越人、贵家舞技、石家、燃烛、荀令香炉等故事描写牡丹花叶的风姿、艳丽色彩和馥郁香味,全诗以借咏牡丹抒发诗人对心上人的爱慕相思之情。再如,《日高》写诗人对一位水晶帘中眠梦的女子的相思之情。诗人不取写实之法具体铺叙情节场景,而是用暗示手法表现主人公热烈的渴望。用“粉蛾”象征满怀春心的主人公的追求;用“屏风”象征阻隔。“粉蛾帖死屏风上”象征着一种执着而无望的追求。在这里诗人并没有勾勒出具体的形象,他只是借“粉蛾”的凄惨结局来传递主人公的恋爱追求是无望的。
4) 曲折变化的章法和反复萦回的抒情技巧
沈德潜说,李商隐的诗章法曲折变化。全诗往往吟咏的是一种情绪,而在不同角度上叠加重复,犹如人在徘徊缠绵不休。如《无题》(相见时难别亦难)写离别、写相思。先用春蚕吐丝、蜡炬滴泪喻两情之深;再借晓镜、夜吟写相思之苦;最后又以通信表相爱。全诗回环起伏,紧紧围绕着别愁离恨来制造浓郁的伤感气氛。又如《无题》(促漏):
促漏遥钟动静闻,报章重叠字难分。舞鸾镜匣收残黛,睡鸭香炉换夕薰。归去定知还向月,梦来何处更为云。
南塘渐暖蒲堪结,两两鸳鸯护水纹。
诗从静夜钟漏写起,在朦胧中将读者牵入一个悠渺隐秘而宁静的世界,这里闪烁着冷艳而凄凉的色泽和气息,给人以虚幻和神秘的感觉。尔后点出幽会早已成为过去,归去之人却仍在月下徘徊难眠。来日悠悠,更不知这样的云雨幻梦在何处重现。最后写南塘中蒲草结,鸳鸯游,水波荡漾,更令人触目伤心。一层又一层,首尾回应,烘托出寂寞和孤单之情。李商隐利用视角变化而形成回环往复的结构,使诗歌章法的变化多姿多彩。
再如《无题》(来是空言取绝踪):
来是空言去绝踪,月斜楼上五更钟。 梦为远别啼难唤,书被催成墨未浓。
蜡照半笼金翡翠,麝薰微度绣芙蓉。 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
在这首诗里,作者精心制造了一种幽冷的氛围:一个男子独立在楼上,明月斜射,此时五更之钟已敲响,麝香微度,更疑所爱之人真的来过这里,留下了依稀的余香。在这种强烈思念的驱使下,急切地写了一封书信,但由于写写信急匆匆,而 11 墨竟未磨浓,这时恨不得插翅飞到所爱跟前,但一想到相隔万重山,也只有望洋兴叹了。在这里,实景与幻境,千里与咫尺,希望与失望,聚合与分离,这些曲折萦回的描写,使人的感情也随之忽喜忽怒,忽而惊喜所爱已在身边,忽而感叹所爱相距路途之远。[14]
3)、熔词铸语,含蓄表现炽热的感情
李商隐的爱情诗,善于用表明幽阻的动词,描绘蓬山远去的阻隔之精和啼笑难分的迷离之情。如“细辕开道入,金管隔邻调”(《碧瓦》);“金蟾啮锁烧香人,...玉虎牵丝汲井回”(《无题》)。即使无生命的景物,也都写得障碍重重,如“柳暗.将翻苍,荷欹正抱桥”(《碧瓦》)。他更将副词和动词巧妙结合,加强疏状的作用,.表达到爱情的深刻怅惘和百折不回的追求,如“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无题》),“莫共”是自戒,但仍有不甘于不共争发的痴心;“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一万重”(《无题》),前“已”和后“更”,引导诗境的深化,充.分表达了“远”的伤感,使我们读到“更隔”时,不由得加强音势和音高,而深感于诗情婉转中,有郁勃之气。“天荒地便心虽折,若比伤春意未多”(《春江》),..更是表达了无限的痛苦和巨大的遗憾,让人一读难忘。
四、 李商隐对古典爱情诗发展的历史贡献
文学的生命力在于具有独创性,文学是需要个性的。李商隐是个极富个性的天才诗人,他的爱情诗不仅超越了前人,而且也超越了他所处的时代。李商隐的爱情诗在吸收前代文人诗歌精华的同时,又去除了它的轻浮,绮丽却不失深沉,华艳而有意蕴,不仅是唐代爱情诗的奇葩,而且对我国古代爱情诗的健康发展作出了历史性的贡献。
李商隐的爱情诗是在晚唐诗歌发展潮流中,总结吸收前代文人艺术经验并加以提高的结果。他的爱情诗讲究词藻声律,对仗用典同齐梁的诗歌有着较深的渊源,但齐梁诗主要兴趣在描写闺阁楼榭与女子的容貌体态服饰,重声色而乏性情,李商隐的爱情诗则侧重于感情领域的表现,摆脱了以满足感官欲望为特征的庸俗情调,以奇深情绵邈把爱情的诗境推向高峰。如《无题二首》其一(昨夜星辰昨 12 夜风)抒写对昨夜一夕相思,旋成间隔的意中人的深切怀想。在“身”不由自主的情况下,那种灵犀一点的心心相印,该是多么珍贵。“身无”、“心有”相互照应,在心虽相通而身不能接的苦闷中,突出了间隔中的默契,苦闷中的欣喜,寂寞中的慰藉。这与齐梁诗把女子作为性爱玩赏的对象去写是不同的。除了齐梁诗风,李商隐还继承了中唐艳情诗的传统,但他不同于这一时期的元缜,直接描写自己的感情生活甚至感官享乐;也不同于李贺只把第三者作为抒情主体,而是以真实的爱情体验为基础,着力于感情心理细腻刻画和意境的精心创造。如《无题四首》其一(来三空言取绝踪),全篇写男主人公“梦为远别”醒来后思念对方的心境。万重殷切期待中只迎来“空言”和“绝踪”的失望激昂,那种以隔蓬山,更复远离的间隔之感。
李商隐的爱情诗在思想内容上对前人有所继承和发展的同时,对后代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后世有不少诗作者学习他的诗风。在北宋时期,学习李商隐诗歌的有两个作风:早先是西昆体的生搬硬套,扩大了李诗的糟粕;后来是王安石、黄庭坚,在创新的提下吸取了李诗的营养。到了南宋,由于民族矛盾尖锐,书法悲凉沉痛的哀国之思的诗歌一时成为主流,这距离李商隐的风格较远,故李诗的余波一时消歇。直到进入了清代,他的影响又扩大的了,特别是在清初和清末两个时期,更加呈现出余波绮丽的局面。
李商隐的爱情诗,词化特征非常明显,其中有一些重要素质,如内容的深微化,意境的纤柔,语言的圆润化等,在审美情趣上,都属于婉丽纤柔、温润妩媚的优美型、阴柔型。这对婉约词有着深远的影响,在诗与词之间架起了一座桥梁。除此之外,他的爱情诗也是元、明、清许多爱情戏曲作家学习的榜样。
总之,李商隐的爱情诗给后代影响非常大。“他的典型感情的概括能力,复杂的心理能力描绘,以及通过背景气氛的渲染和用象征手法抒发情怀的艺术本领,都可以作为今天的借鉴。[15]钱钟书认为李商隐的诗写得“人之非去年人,即在言外,含蓄耐味”[16]可谓至言 。
13 结 语
李商隐是中国古代的天才诗人之一。他以极大的热情,全新的观念深入男女感情世界的最深处,着力抒写男女爱情生活中的离愁别绪,倾诉男女双方的痛苦情怀,不仅极大地丰富了古典爱情诗的题材和审美情趣,更重要的是体现了一种进步的男女爱情观。李商隐所处时代,诗苑名家辈出,风格流派各异,描写男女爱情的爱情诗并不少见,但真正象他那样用全部生命激情来写爱情诗歌的却乏见其人。李商隐的爱情诗色彩斑斓,情思婉转,意境迷离,诗意隽永,成为爱情诗史上的一个的奇葩,在中国诗歌史上放射出了独具魅力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