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站在讲台上的第一天算起, 到现在已有整二十三个年头。其中当班主任的时间也有整整二十年。说起班主任经历, 感触良多。有许多收获的喜悦, 挫折的苦闷, 更多的是美中不足的遗憾。其中, 最让我刻骨铭心的是教育一个名叫小霜的女生的经历。
小霜是我带的2013级9班的一个学生。她身体削瘦, 面皮白皙, 少言寡语, 斯斯文文, 但喜欢穿一身黑衣服, 样式前卫, 时常用头发遮蔽了半边脸, 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用班主任的职业眼光看来, 她肯定有事。因为她的穿着打扮, 我曾经与她本人及她的母亲交流多次, 她的母亲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是“她非要这样, 我也拿她没办法”。当然, 她本人也是我行我素, 全然没有听取我建议的意思。不过, 我还是大人有大量, 容忍了她的这种倔强。她在我班上平静地度过了半学期后, 偶尔就有迟到的现象出现。有一天早上她竟然没有来学校, 我打电话问家长, 家长说她星期六出去后一直都没有回家。从这之后她就隔三岔五地旷课, 有时她的母亲接送她, 她在路上走着走着就消失了, 把她母亲怄得差点吐血。我也曾多次对她进行说服、批评、惩戒甚至下最后通牒。对于老师的种种套路, 她仿佛已经早有心理准备, 要么沉默不语、要么拼死抵赖, 以什么“反正我没有在学校违纪”之类的理由辩驳, 要么最后丢下一句话“我不读书了”。诚然, 小霜在学校里真的很乖, 上课规规矩矩、下课不跑不闹, 几乎没有任课教师在我面前说她的不是。我实在没辙了, 就只好让家长带她回家反思两天, 然后再送到学校来。 (经过我的调查发现, 小霜真是个不简单的角儿, 在小学时是“一姐”, 社会关系复杂, 很多同学都对她敬而远之。)
日子就在这样的纷纷扰扰中到了初一下期。小霜依旧经常缺课、不回家。她的母亲告诉我, 经常有一群社会男女来约她出去玩耍, 她的母亲不准她出去时, 那一群人就聚在楼下不走, 有时甚至上楼来敲门硬喊, 气焰十分嚣张。我告诉她母亲, 遇到这样的情况可以报警。她母亲说也想过这么做, 只是怕报警对自己孩子影响不好, 还担心那些人会对小霜使坏手段, 有时候也只能任由那些人把小霜带走, 母亲却独自在家抹眼泪。我们都为小霜的安全担忧。
又一个星期一早上, 小霜没有到校。尽管这已是她N次旷课, 但是我心里还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不久, 她的母亲匆匆赶到学校来找到我, 悄悄对我说, 小霜在网吧被那个网吧的网管欺负了, 报了警, 凶手被警察抓住了。为了消除孩子的心理创伤, 她要带小霜到外地亲戚家住上一段时间, 好让小霜平静下来后再作打算。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只好答应她母亲的请求, 并叮嘱其母亲密切注意孩子的心理状况。
初二上期开学时小霜回到了学校。在我看来, 她跟初一刚进校时没什么变化, 面容平静, 沉默不语, 老师讲话, 她都是点头, 时不时地还会配合一个微笑, 很难让人把她与种种不是画等号。不过我们约法三章:不准再旷课、不许在学校捣乱、不许与老师作对。至于她的学习, 我已经不抱任何希望。我特意把她安排在班上学习非常认真、抗腐蚀能力超强的女生旁边, 以减少她对其他同学的影响。并要求那个女生定期向我汇报小霜的表现情况。日子在平静中一天天过去, 小霜每天就坐在座位上写写画画, 很少出教室、很少说话。我也懒得理会她, 只要她别惹事就好。但是平静中似乎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要发生, 弄得我心情很紧张。
中期考试数学监考时, 我正好在小霜那个考室。我观察到她一直在那里认真做题。我就走下去查看她的试卷。让我十分惊讶的是, 她的试卷上, 选择题、填空题到计算题大都做对了, 她正在向难度更高的解答题进军——难道这就是我预感到将要发生的不寻常的事情?考试成绩公布, 小霜的数学成绩班上排名第三, 让所有老师对她刮目相看。她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政治、历史、生物、地理科科成绩突飞猛进, 只是物理、英语原地徘徊。我问她的想法, 她的回答很简单——“英语没兴趣, 物理学不懂”。尽管英语和物理严重偏科, 期末考试后, 她的总成绩排名站到了班上前十名, 让很多自以为是的男生纷纷汗颜。我也为她的巨大进步感到荣耀, 把她作为先进典型到处宣讲, 感觉自己挺有面子。同时悄悄地告诉小霜的同桌, 要在英语和物理方面含蓄地帮助小霜。
时间一晃到了初三下期。小霜的物理成绩也已经赶起来了, 只是英语成绩还很差, 体育成绩也不理想。尽管如此, 由于语文、数学、物理、化学等学科的巨大优势, 她的综合排名在年级上都是靠前的。照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 她很有把握考进我校下届高一实验班。正当我为如何提高小霜的英语成绩而绞尽脑汁、为她的中考煞费苦心时, 她却事前毫无征兆地突然提出不读书了。那还是一个星期一早上, 她的母亲愁容满面地把她带到我面前, 我一看这情形, 心里“咯噔”一下——又坏事了。我和她的母亲都大为不解, 问她原因, 她的回答超简单——我已经证明我自己了。无论老师们怎么劝, 都不管用。她母亲知道自己女儿的牛脾气, 担心把她逼急了会出乱子, 只好把她暂时带回家去。
望着母女俩渐渐远去的背影, 我突然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挫折感——我自以为对小霜进行了成功地教育, 我却做得还很不够。我总以为自己很了解小霜, 其实我根本就不了解她, 从未真正走进她的心里。这一缺失无疑是我教育生涯中最大遗憾。这个遗憾时时警醒着我:教育学生需要有更大的耐心和毅力, 要细心地真正地走进学生的内心世界, 这样才能有效地把控局面, 避免出现大的失误, 把教育事业坚持到底、做到完美。